“我在。”木白撑着身子走过来,单膝跪在江月身前,将娇小的人儿拥进怀里,“我在。”
他又重复道。
江月这才注意到,木白身上有方才与秦老五搏斗时留下不少大大小小的口子,它们似乎并不受现实还是幻境的影响,整齐划一地往外渗血。
“你...”江月皱起眉头,“痛么?”
“不痛,没事。”木白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月摇摇头。
在一切没入黑暗的瞬间,她在无边中看到的最后一眼,是摔倒在地的木白朝他冲过来。
下一秒,带着温度的怀抱将她从头到脚包裹——她被木白紧紧搂在怀里。
再接着是一阵巨大的冲击力,天旋地转的感受和紧紧箍着自己的触感,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刚刚是怎么回事?”她手轻轻搭上木白的胳膊,借着力道站起来,“是啾姐姐和赤烟做的吗?”
“正如你们所想,那些物件果然和画中世界有关。”赤烟倚在一旁的门框上转转手里的镰刀,“我们就是拿着这把镰刀,划开了这画你们才出来的。”
“那试过拿它去划其他的画吗?”木白给自己简单施了个止血的法术。
“当然。”赤烟点点头,“你们刚出来的时候晕着不醒,我去隔壁试了下,别说是划开了,压根都碰不到这些画。”
“碰不到是什么意思?”
“就是简单的碰不到,会被弹开。”赤烟说着简单比划了一下,“估计要找到他们对应的东西,用特定的东西破坏对应人的画,才能将画里的世界击溃。”
“他怎么样?”江月看看还躺在地上的秦老五。
“他还活着。”赤烟说,“但是活多少,还有多少的魂魄,能不能醒过来,都不清楚。”
“没有找崔判官来看看吗?”江月问,“已经回去了吗?”
“嗯,他回去把这里的事情禀给阎王了。”霁雾轻叹一口气,“毕竟这么多人,这么多条不该绝的命。”
“那你们刚刚说的‘门房’是‘傀儡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木白瞥一眼地上正双目无神望向天空,像个僵尸一样的‘门房’。
赤烟站直,踢一脚地上的二傻子门房:“大概的刚才已经和你们说过了,等会儿可以带你们去看看,秦老五在这儿待了三年,灵魂必定有损。”
“阎王应该会找出方法。”霁雾也瞥了一眼,“看看划分开的灵魂能不能合二为一。”
他们将秦老五的身体靠在墙上,抬木板似得将直愣愣的门房也抬到一边。镰刀被塞在秦老五身后的夹角,安顿好,众人便出了门。
江月看着前后密密麻麻的房间,心里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一个屋子一个世界,一个世界一个执念。
“这么多个房间,难道要我们一个一个的探,找出‘物件’再一个一个地破坏吗?”木白轻叹了口气,“还是说,只要找到阵眼或者解决阵源就可以了?”
霁雾摇摇头,她吐着蛇信向前带路:“最坏的办法就是一个一个击破。如果你想救他们的话。”
“要救!”还没等木白接话,江月便脱口而出,“这么多条人命,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霁雾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都是自愿来此的,他们又是否希望自己被所谓地...'救'。”
江月怔在原地,想起画中世界里秦老五的话,竟一时间答不上来。
“那更要救。”木白的声音在短暂的空白里响起,“我不太懂人类是怎么想的,但总不能一辈子困在‘执念’里困死吧,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强大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走在最前的霁雾轻轻笑了一下,摇摇头:“走吧。”
“这个院子最中间是个砚台。”赤烟用余光瞟了一眼霁雾,“那些物件就是在院中间看到的。”
“先去看看吧。”
霁雾和赤烟一前一后带路,可不同于方才,这路不管怎么拐都不见通向下一层的门。
“奇怪。门呢?”赤烟停下来。
霁雾轻吐三两下蛇信,和他们对视一眼,摇摇头——困在这儿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没头苍蝇到处乱撞之际,一个耳熟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是秦老五的声音。
“你们胆子可真大啊。”
江月立刻抬头,只见上方纪疏穿着一袭彩袍从天而降,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自下而上带起他的衣摆。
这人说来也是好笑,趁着风摆了个pose,踮起一只脚的脚尖,宛如从天而降的神仙公子。
然而真正的神仙公子这会儿正老老实实站在江月身边,一句话也没说,一个pose也没摆。
“纪疏,你把他们困在这儿,到底想做什么?”江月将手背在身后,以备随时可以唤出长弓,“或者,我不应该唤你为'纪疏',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纪疏的声音又从秦老五变成了一个没听过的男人声音,“反正你们也走不出这里。”
“哦?”木白冷笑一下,“是吗?”
“是呀是呀。”纪疏突然一改方才模样,又变成小孩神情,“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不喜欢这里吗?你们不愿意留在这儿陪我玩吗?这里还有好多哥哥姐姐,他们在这儿都可开心啦!一起来玩呀!”
“开心?半死不活的样子,叫做开心?”赤烟撇着嘴一脸嫌弃,“你变成小孩儿的时候脑子也退化了是吧?来来来,你大爷我来把你给弄成半死不活,让你也开心开心。”
说着就要上前。
纪疏赶忙后退几步,同时无数的画切从地面下冒出,每一间房间的'门房'都推门而出。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儿新招。”江月也有些无奈,看着眼前这些杀了无数只的怪,有些嫌弃的看向他。
“嗯?你们不会还没发现吧?”纪疏挠挠头,“那哥哥姐姐你们也没那么聪明嘛。”
“什么意思?”
“这些没有神识的‘魂瓮’是怎么从不会动到会动的呢?你们又是在什么时候才会遇到画切呢?”纪疏蹦蹦跳跳地边说边笑,“我只能提示到这里啦。”
江月和木白对视一眼。片刻她突然猛地身体一震,一脸不可思议地瞪向纪疏。
“哦!终于明白啦!”纪疏在原地又是蹦又是鼓掌,“你们都杀了那么多,接下来可怎么办呢。”
江月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冲向大脑,她想都没想,立刻唤出手心的长弓。
愤怒、不满、懊悔、震惊、厌恶在这一刻全部凝成一种感受猛烈在她身子里、五脏六腑里四处乱撞。
下一秒,长弓满弦,死死瞄向离自己不远的纪疏。
“哎呀呀,生气了,可要吓死奴家了。”纪疏一改方才幼稚模样,手捻发尾,翘着兰花指的手掌轻捂嘴巴,“人是你们自己杀的,怪我做什么。”
他说完,捂嘴轻声笑着退向后方,门房一拥而上,挡在他和众人之间,筑起一道人墙。
赤烟朝霁雾使了个颜色,口中轻念,双手的食指和拇指比成一个框,他抬起手,闭上一只眼,单眼从框内看他们。
霁雾深深抽一口烟,吐出时一扬烟杆,烟雾飞进赤烟指尖。
框被填满的瞬间,边缘烧起火苗,他慢慢将双手拉开,小小的框越来越大,在空中画出一个烈焰勾边的灰白方形。
赤烟深吸一口气,双臂同时用力一甩,方形被扔至正向他们冲来的门房脚下。
所有的门房被烟雾笼罩失了方向,断了感知,脚下的火线划出一间牢,将他们死死困在原地。
与此同时,江月长弓瞬发,木白指尖燃火,画切一只一只被消灭。
“走!”霁雾轻吐烟丝,她望向烟飘的方向向众人挥手,“这边!”
没人知道他们正跑向哪儿,就连霁雾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相信飘在空中的烟,其他人只是相信她。
霁雾边跑边不停吐着信子,捕捉环境里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和不同。
在江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拐过多少个弯,烟丝几乎淡得看不见时,霁雾终于停在了一面什么都没有墙前。
“这儿!”她喊。
“月儿!”木白看向前方,“射箭!”
站在最后得江月几乎是条件反射,抬手朝霁雾所指之处满弓射出一箭。
木白在箭滑过身边时,飞身跃上箭矢,随着箭冲向面前宛如宣纸一样的白墙。
就在即将撞上时,只见他右手串珠燃起烈焰,火光中夹着不同的颜色,就像是世界开始掉色,颜料掉进火中,烧出七彩光辉。
他一声怒喝,右肩带动右臂,右臂连着右拳,甩出半个身子的拳头一拳砸在墙上。
“哧喇——”一声巨响。
墙没有塌,但像被一把利刃划开一个大洞。
木白半个身子随着惯性穿过墙体,划破的口子边缘烧着火,在他四周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圈。
江月觉得那一刻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她看着火焰一点点沿边缘漫开,她看着木白咬紧牙关的下颚紧绷,她看着飞在空气中的火苗掠过手臂凹凸不平的肌肉,在细微的照耀下打出一小片不明显的阴影。
她看着...她心动着...
她不知道墙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再面对何种未知。
但这一秒她知道。
只要有木白在,无论是哪儿,她都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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