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一行人到了京城。
魏成昀将西南王押解到牢狱,又跟着白逸霄进宫面圣。
翎帝也未单独召见,二人将各自事务一一禀告,翎帝问了几个问题,给了赏赐,就让他们回去了。
天色还早,白逸霄还要去东宫见慕容熙,就先和魏成昀拜别,并相约晚间在天香楼聚会。
到了东宫,侍卫轻云引他去了宫内的一处偏殿,这里被慕容熙改造成了刑房。
先前被押进牢狱的西南王慕容焘被转移到了这儿,他跪在地上,眼睛被一块布蒙住了。
坐在主位上的人是慕容熙,而她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是太子慕容贤。
见他来了,慕容熙打了个手势让他坐。
很明显,两人正在审问慕容焘。
若论起辈分来,这个慕容焘还是这两个人的叔叔,也不知慕容焘跪在两个小辈面前,心中是何滋味。
不过慕容贤身为太子,对他跪着也没事。
只是慕容熙坐在主位,太子只能陪坐。
白逸霄心想,原来太子与公主是一路的。
身有旧疾的太子面色依旧不好看,他勉强压下咳嗽,问跪在地上的慕容焘,“究竟是何种原因让你起了造反之心?”
慕容焘枯瘦的面容上依旧不见慌张,反而有一种死到临头什么都不害怕的轻松,“可不是我自己想要造反,分明是你们逼我的,我只是顺应一下而已。”
听闻此言,慕容贤狠拍了一下桌子,怒上心头,一口气没吐出来,咳嗽了几下,待到平息时,才怒喝,“荒谬之言!你起兵造反就是分裂国土,民不聊生,又有谁能你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慕容焘笑了一下,冲着慕容贤说道,“太子殿下好生注意身体。”
又微微转身,冲着一直没开口的慕容熙说道:“能坐在太子右首的一定是皇上了,皇上在这里,我也不敢妄言,想必皇上会理解我的苦衷。”
很显然,他将坐在主位上的人当成了翎帝。
慕容熙看了慕容贤一眼,慕容贤会意,也不解释,接着问他:“你心中什么心思,你不开口,我父皇又怎么会知晓?”
“既然您要我说出来,臣也只能领命了。自先祖打下这片江山之后,就将江山分了分给了自己的儿子们,觉得家人是最亲近信赖的,兄弟齐心,那将国运昌盛,国祚绵长,可惜他忘了,还有兄弟阋墙呢。”
“自第二代起,诸侯王日渐势力强大,渐渐的都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了。”
说到这里他一顿,赔礼笑道,“您别怪我说话直接,事实如此啊。若不是近些年各地经济不景气,没什么银钱养兵马,早就开战了。”
“我西南王一脉,向来偏安一隅,其实无心参与这些,但是架不住别处的人总是逼我,像淮安王,像武安侯,这些王侯总是给我施压,我这整日提心吊胆,既怕皇上对我有怀疑,还怕这些王侯敌视我,到头来我两边不讨好,还不如起兵反了,不管结果如何,总归是个了结。”
慕容贤斥责他道:“你若是对朝廷忠心耿耿,朝廷又怎会亏待你?这也不过是你为造反找的借口罢了!”
慕容焘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只见慕容熙向慕容贤打了个手势,慕容贤按下怒火,问出了白逸霄最想知道的问题,“白家被灭可与你有关?”
话音刚落,白逸霄看到慕容焘面容动了动,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刚才的放松模样。
“哦?不知太子殿下说的是哪个白家?据我所知,镇国将军府还有一个后人在啊!”
“既然知道,那就从实招来。”
慕容焘忽然冷笑,阴阳怪气道:“能和我有什么关系,白家的没落不应该问皇上吗?白府能凄惨到如此地步不是您一手造就的吗?”
听闻此言,白逸霄的手捏紧了,但脸上不动声色,。
只见慕容熙轻轻扫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看慕容焘。
太子说道:“白家世代忠良,我父皇又不是糊涂昏庸之人,怎会去刻意打压!”
慕容焘点点头,接着说道:“哦,的确不是皇上刻意的,是先皇逼迫的。”
听到此处,白逸霄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回忆起白老太君曾经说过的话,先皇登基时,因为白老将军没有明确的表明站在他那边,于是他心生嫉恨,上位之后处处打压白家。
就当是先帝度量狭小,昏聩多疑,可是先帝的意愿真的能影响到下一代吗?
况且白家已经没落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白逸霄不愿相信只是先帝的缘故。
又听慕容焘接着说道:“先皇的那道遗旨都是有目共睹的,他令皇上彻底铲除白家,由我们这些王侯做见证,这些年皇上的确做得很好。”
听完之后,白逸霄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了。
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做!我白家帮你慕容家打天下,护卫了你慕容家这么多年的平安!就因为在议储的时候没有站在你那边,就要对我们白家下此狠手!打压不说!还要彻底的斩草除根!
简直荒谬!
坐在那里的慕容贤脸色更白了,他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原来......竟还有这样的遗旨。”
被遮住眼的慕容焘眉头一皱,“哦?皇上没跟您说吗?这道遗旨可是在皇室里颁布的呢,当时除了异姓的官员,其它王室的人都在。这些年大家可是盯着皇上在做这件事呢,若皇上不做,其他人说不定就会动手,若皇上不做,或许将来某位王侯还会以不守遗训,忤逆先帝这样的由头改朝换代呢!”
慕容贤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慕容焘一笑,深深叩首,“是臣妄言,请赐臣死罪!”
听到这里,白逸霄就走了出去,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慕容熙看到白逸霄离开,就挥了挥手,立刻有侍卫上前将慕容焘押走。
她从主位上站起来,往外走去,发鬓上的金色流苏微微颤动,不笑的时候,那明艳的脸上尽是不可近人的威严。
慕容贤苍白着一张脸站起来,他的脸上犹带着余愠和困惑,当慕容熙快要走出门时,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朝中得力的武将仅有白氏一族,先帝不会不知道,为何,为何还要自拔虎牙?就仅仅为了这些私人的恩怨吗?”
慕容熙停下脚步,微微侧脸,声音冷漠,道:“问这些还有何用?皇兄也不必知道,今日劳累皇兄了,就请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慕容熙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容熙回到万华殿的时候,白逸霄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那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来,公主早就知道这份遗旨了,怕我不信,才借了西南王之口来诉说您的苦衷。”
慕容熙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但是也有许多难言之隐,我只是不想你有疑心。”
“原来公主是知道的。”
“什么?”慕容熙不解的看着他。
白逸霄直视着她说道,“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何不想办法保下白家!你就看着白家几代英烈的后人死在这等奸佞手中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慕容熙顿时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双目怒睁,神情比他还激动,“先帝因为记恨白家,临死之前留下遗诏,要他在适当的时候除去白家!这份密诏不仅只有我父皇一个人知道,皇室的人都在监督他执行。是我父皇一直装聋作哑才保下你们白家这么多年。”
“那你呢?你有那么多暗卫,就不能委派几个秘密保护他们?你偷偷保下他们,如果是这样,我们白家从此改名换姓,隐居江湖......”
“白逸霄!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慕容熙看着他说道,“各路藩王蠢蠢欲动,他们最想除去的就是你们白家!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盯着呢!”
慕容熙上前一步指着他说:“他们都知道白家军英勇能战,是慕容家最厉害的守卫!只要把白家除掉了,他们就少了一个威胁。你们白家已经成了群狼中的猎物!都是他们干的!”
白逸霄笑了,他的眼泪从眸中滑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家已经不值得你去救了,救了反而得不偿失,是吗?”
“只要再培养一个新的统领就可以了,何必再去多费力气与群狼相抗?是这意思吗?”
慕容熙显然被说中了几分,她别开眼去,“不是我慕容家不救,是我们无能为力,你知道,自先帝起,藩王势力越来越大,朝廷权力被分割,就算我们有心......我们不能因为保下白家而给了藩王反叛的理由!”
白逸霄一抬手,示意她不必解释,“我白家为国效忠,家中之人多为国殉身,只剩下孤儿寡母,朝廷中有需要,却依旧奔赴战场,却不想,我白家军在阵前打仗,拼死奋战,保家护国,而他们护的国却不能保护他们的家,他们无辜的亲眷都要死于这乱糟糟的阴谋中,你说,他们是为了什么?”
慕容熙心中一痛,缓缓的低下头,声音沉闷的说道:“我也曾派人去救过,但是火势太大,我的侍卫没能找到。”
“公主觉得现在的结果是你们想要的吗?”
“您说群狼环伺,若不奉先帝遗诏,他们就会以此开战,可如今白家已然败落,那些狼就会消下自己的野心吗?您看着吧,西南只是一个开头。”
慕容熙眉头一皱,看向他。
“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他一俯首,不等慕容熙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东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