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就这样端正地跪在蒲垫上,四周的宫人们已经退出殿外等候,此刻大殿之内静悄悄地独留她一人。
今日为了面见皇后娘娘,她带了满头的珠钗,方才还不觉得,如今觉得头上沉甸甸的,压着脖子又酸又胀,晏宁却不敢乱动。
想来皇后娘娘是知道自己今日要来问安,如此便是要故意刁难自己了。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
太监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一个身着金色凤袍子的女人缓缓从内室踱步而出,她盘着朝天髻,左右两端各插着织金镂凤的簪子,眼如珠,口如贝,笑意盈盈的面容略显和蔼,眼中却是透露着精明。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身体安康,福岁绵长。”晏宁僵硬地俯下身,此刻她的腿僵硬无比,身子半麻,努力让自己不失了规矩。
皇后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翡翠茶盏,用杯盖轻轻地抹着上面的浮沫,轻轻抿了一口,悠悠开口道“这茶本宫尝着,怎么有些苦涩呢。”
皇后身侧的颂春姑姑的眼眸微转,笑着开口道“娘娘这茶为雪顶栀兰是取那天山雪栀最嫩的一片叶子,极难采摘,每年只有季东十分短短几月可采摘呢。听闻纯妃娘娘向皇上求了几次,皇上都将这西北进贡的雪顶栀兰送于咱们宫中。”
“哦?”皇后将茶盏缓缓递于颂春,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素帕,擦了擦修长纤细的玉手,一双微挑的桃花眼将视线轻轻地落在俯身跪在地上的晏宁身上,缓缓开口道“那是难怪,纯妃向来喜爱奢靡之物,这茶自采摘送至宫中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无力,如此费尽周章只为这口腹之欲,实在劳民伤财。”
“既然纯妃喜欢,便赏给她罢。”
“遵命,娘娘。”
小宫女捧着茶盏缓缓退去。
晏宁伏在地上听着几人的谈话,心下不觉一惊,皇后如今为难于她,究竟是因为她不愿嫁给裴宗祁企图自尽之事,还是因为已经知晓了原主曾经与二皇子之间的一些私情?
“哟,怎么还跪着呢。本宫品茶一时兴起,竟忘了丞相的新妇还在行礼,免礼吧。”
“谢娘娘。”晏宁缓缓站起身,发麻的大腿小腿让她没有站稳,向后退了一步,绿芜见状赶忙扶住她。
“这身子也太弱了些,如何能伺候好丞相。本宫这有几个得力的,你且带回去帮衬着你,也免了你操劳。”皇后半倚靠在正坐的鸾凤榻上,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眸带着些凌冽的寒意。
晏宁端正地跪下“臣妇多谢皇后娘娘体恤,皇后娘娘看中之人必定稳妥。”
皇后的眼中寒意渐渐散去,笑着说“定远侯的庶女,倒是个稳重的。起来吧,不必动辄行礼,一家子不必客气。”
“赐座。”
绿芜扶着晏宁缓缓坐在侧位的坐榻之上。
“颂春,将本宫的羊脂玉赏与丞相夫人。”
晏宁接过赏赐,谢了恩,皇后便已觉困倦,打发晏宁离去。
离了凤仪殿,晏宁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心道果然伴君如伴虎,在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心有城府,她只与皇后说上这一时半刻,便已觉得心惊肉跳。
“夫人!”绿芜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向后面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声在她耳边开口“这也太欺负人了,哪有新婚就给丞相纳妾的”。
晏宁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两个女子,心下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绿芜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她如何不知,新婚头一天就给丈夫纳妾是奇耻大辱,可是皇后明显是对她有所不满了,若是今日她不同意,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
她在这朝代无依无靠,唯有小心谨慎,才可自保。不过万幸的是,她与那裴宗祁没有感情,无论他纳多少妾,也和她没有干系。
况且脸面这种东西,是最廉价的,她这个现代人,才不care这些,活着最重要。
晏宁乘坐了出宫的步辇,绿芜和两个姑娘跟在步辇之后,来时不觉得快,返程时晏宁感觉不过片刻便到了宫门口。
远远地,晏宁就看到了不远处一袭紫衣的裴宗祁侧身立于马车旁,他的身旁沾着一身玄色劲装的少年郎,两人一文一武,站在一起倒是看起来十分养眼。
两人不知道在交谈什么,见晏宁走过来,裴宗祁修长疏朗的眉眼露出些许喜色,温声道“夫人怎么去了这么久,让为夫好等。”
晏宁心中暗暗吐槽“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姐姐,让我跪了一个时辰,你等这么一小会还有怨言。”
面上却温婉笑道“与皇后娘娘聊得投机,便多耽搁了一些时辰。”
“见过嫂嫂。”身旁的玄衣少年握拳俯身,向晏宁行礼。
晏宁看向裴宗祁,眼中透着些疑惑。
裴宗祁淡淡开口道“这是杨封”
少年咧嘴一笑,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晏宁。
晏宁微微侧身行礼“妾身晏宁。”
裴宗祁看到晏宁身后跟着的女子,微微蹙眉“这是何人?”
身后两个女子俯身跪地行礼,身着鹅黄色衣裙,长相柔媚的是玉氏;碧色衣裙,娇小机灵的是李氏。
杨封见裴宗祁面色不善,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女子,心下明了是怎么个情形,立马开口道“玄宁兄,我府中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嫂嫂回见。”
言罢便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晏宁看着裴宗祁有些冷淡的脸,心下突然涌起一些不安,想了想如何措辞,纠结了半晌开口道“妾身身子弱,皇后娘娘怕妾身照顾不好相爷,所以拨了两个妹妹来,一同照顾相爷。”
裴宗祁一向温润的脸色有些冷峻,嘴角抿成一条线,眉峰微蹙,显然是不想和她聊下去,转身上了马车。
晏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叫着玉氏和李氏一同上了马车。
见到三人一同上来,裴宗祁的面色铁青,清亮的嗓音里压抑着怒气“下去。”
晏宁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哦。”
却被裴宗祁握住了手腕,他的手指有些冰凉,紧紧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勒得她生疼。
晏宁微微蹙眉,疑惑转向裴宗祁,轻轻开口“相爷?”
“你们俩出去。”他的眼皮微微掀起,面上波澜不惊,眸色却黑得纯粹,深邃的眼中酝酿着愠色。
两人慌忙地下了马车。
晏宁被裴宗祁扯得跌落在马车之上,她能感觉到裴宗祁生气了。
晏宁的心中有些无语,拜托啊大哥,这两位姑娘是伺候你,不是伺候我,你甩什么脸子。
马车之内,寂静无比,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此刻的裴宗祁神色冷峻,眸若寒冰,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目视前方。
晏宁悄悄打量着裴宗祁,心下想着,这个样子确实是与史书上记载的佞臣有些相像了,佞臣嘛就是应该喜怒无常,之前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模样,太不符合人设了。
晏宁满意地点点头,仔细地在心里盘算着,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裴宗祁,不要说论文搞定了,之后给他写一个人物传记也不是不可能的。
裴宗祁被晏宁看得有些心中发毛,本身有些气郁结于心也被这莫名的打量弄得消散,她的眼神太过炙热,眼中的欢喜和欣赏溢于言表,让裴宗祁心中稍稍宽慰。
“夫人为何不拒绝。”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晏宁心中想到“大哥,那是你姐,不是我姐,我一个拒绝让我再跪上一万年?感情跪的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娘我现在膝盖还疼着呢。”
她面露难色,咬着下唇,一副可怜模样。
裴宗祁轻轻叹了口气,温言道“此事我会与长姐说,将两人送走。”
“别啊,相爷。”晏宁慌忙地开口“若是相爷与娘娘这样说,娘娘定以为是晏宁善妒,不能容人。”
“那你想如何?”裴宗祁稍稍和缓的面色又有些不悦。
晏宁思索了一下,瞧着裴宗祁似乎是不想要那两个侍妾,新婚之夜裴宗祁并未碰她,府中没有人侍候,如今侍妾也不想要,男人哪有不好色的,难道...
晏宁有些震惊,难道是因为有什么隐疾,才因为这件事如此生气。
她咽了口口水,可千万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已经猜了他的隐疾。
转而缓缓开口道“相爷不喜欢,养在院子中便罢了,何苦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听了晏宁的话,裴宗祁的面色稍稍和缓,心想着小娘子定是不敢见罪长姐,才不得已将两人带回,怕是心中也是不满的,觉得亏欠了她,轻轻敲了敲马车侧壁。
“停车。”
裴宗祁握住晏宁的手,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晏宁有些迷惑。
“是裴某不好,让娘子受委屈了。早上娘子不是说想逛一逛这市集,此段是整个盛京最繁华的地段,为夫陪下车走走。”
晏宁的眼中瞬间闪烁出欣喜和雀跃。
见小娘子如此开心,裴宗祁的嘴角微微勾起,将晏宁抱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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