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我了?何云,我的小娘卫琅你应该认识罢。”她冷冷地道,“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发动了那么多人都查探不到你的消息现在看来,”她环顾四周,此牢阴暗且潮湿,“原来在这,环境不错。”
“你想怎么样?不如直接杀了我!”他的眼睛里怀着浓重的恐惧,卫令凑近往他的胸口上刺一刀,这刀却是避开要害,不会让人失去性命
“还认识我,那很好,当年小娘和我在边关,卫将军待你也不薄,你为什么要凭证卫将军救卖国?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浪心殉肺。”
何云忍痛,脸色更加地惨白,“我没有背叛将军,我以为他真的通敌了,你和卫琅投奔卫将军,那也应该知道卫将军何等骁勇善战,可是天子关那场必胜的战,他却下令撤离退守庸居关,这不奇怪么?卫琅是卫将军走失的妹妹没错,可是她只是卫府当年的养女,两人并无血缘关系,卫琅在边关与北戎当时的太子走得很近,有人甚至扒出她与北戎太子的信件,我当时也是受人蒙蔽,直到后面有人不断追杀我,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了别人的刀,于是我东躲西藏,却没想到被人查到。”
“说起来你还挺无辜的,不过如果所有的错误都能被原谅,那这世上也不会有仇恨这种东西了,你该知道的,我不平,我怨,我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世间人选择闭眼沉溺,有的人终其一生不过是史书上一点笔墨提过的奸臣叛者,忠臣良将有时候比不上奸者几句谄媚之语,我怪世人污浊看不清全貌,却发觉自己也不过其中一员,只不过我站得更高,你呢,明明你最接近真相,明明那是你效忠了十几年的将军,你为什么不亲自问一问他,而是选择相信别人,相信外敌,我不会亲自杀你,你自己了结。”
卫令扔下一把锋利的刀。何云咬牙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卫将军为什么会战败么?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你放我一条生路,毕竟谁也不想死。”
“好,你说。”卫令冷冷地凝视着他。何云面上浮现出痛苦的底色,“将军在天子关那年,朝廷没有拨派粮饷,后来我才知晓那批粮饷分明是户部的人贪了,当时要军饷没等饷,要马没马,连送来的药材那都是变质的,许多人用了后伤势非但没有得到好转,伤势反倒还恶化了,许多人因此丧命,入京以后我有心去查那劣药案,发现当年运到边关的那批药材原本是好的,但是到我们以及将士的手上却成了劣质变质的药材,我们查不出人,朝廷户部咬我们弄虚作假,有意撤了卫将军的兵权,当时有一位监军的太监名为苏成福,他倒是抓住了蛛丝马迹,指控了当时供应这批药材的皇商盛氏,不过盛氏当年背后是兵部,我们的许多事情受兵部的掌肘,卫将军当年是想先压下此事,待战事结束以后再问责,毕竟兵部掌握着兵权,士兵以及将领都要听兵部的话。
只可惜苏成福好大喜功,当即写了奏折传了京,也不知这份奏折为什么仅仅用了三天就呈到皇帝的面前,毕竟我们的导报从来送不到陛下跟前,也许早就有人等着苏成福的呈报,有人要借机会动兵部,当时的兵部尚书魏瑜因此被判斩刑,魏升成功上位,兵部仍由魏家掌控,估计是不想失去魏家这个助力,我怀疑是魏氏内部的夺权与争斗恰好利用了天子关一战来扩大影响。
魏瑜的生母是武帝的亲妹妹平宁公主郡主,而魏升的生母不过是一位当地官员用来讨好魏成伯的扬州瘦马,用这种方法夺权那实在是太正常了,不过前几个月我却有了新的发现,当年盛氏有行被抄灭之时,魏瑜留下一支私军保护盛氏长女盛清以及她延长的那名女婴,我派人追查盛氏过往,发觉此名女婴极有可能是太子长女,也就是说,魏升就是借此事搞垮盛氏,再伺机抢夺太子长女。”
“魏氏借用卫将军的手报倒了盛化,目的不仅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更是为了谢缙太子与盛氏长女生下的那个孩子,而且当年卫将军夫子关兵败一事并不仅仅是魏氏的推波助澜,更是朝廷皇室与北戎两方共同谋划的结果,只是我并没有成功拦出此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位置高于贺元章,极有可能正是朝堂上的两位宰相有关。”
卫令道:“那当初边关用的军马寨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将军拖着病躯行军,军中许多事情并不是由他亲自决策,但朝廷派下来的这批军马将军非常重视,这批军马本来是由茶州调度过来的,但是不知为向这批军马突然改由更远的离州调度,延误了战机不说,送过来的马瘦小无力,完全不能充作战马,因为军情紧急,将军只能威逼当地商户借钱买马,将军从当地富户中筹措了两百万两白银,可是谁知追买下的军马带有茶州官马标识,也就是说这批将军用两百万两买下的军马是原本朝廷从茶州调度给天马关的军马,有人借题发挥,举将军自导自演,从中骗取民众二百万两,当时朝廷派人来查,当地几个富户自认为吃亏,所以都佐证将军弄虚作假,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被人收买,因为当时军情紧急,也就撤了将军部分军权给当时的正武将军郑旭,这个郑氏自当年天马关兵败以后就消失了,不知生死,我近几年也在寻找他,可惜一无所获。”
“纵观古今宦海沉浮,官场就是赌场和猎场,甚至是沙场,它就是一群私欲膨胀了的伪君子们,不择手段地钩心斗角啃咬撕逼的屠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利,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不惜撕下道貌岸然的君子面纱,赤膊上阵大打出手,阴招迭出疯狂野蛮。特别是那些执掌军机要职进入中枢宰辅的重臣们,他们更多的时候,却是把这种残酷的争斗,当做竞技演义给皇上看。对此,皇上并不反感,虽然雷霆震怒严旨申饬,但心中窃喜如饮甘泉,如此则君臣坦然相安无事。
何云道,“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他们之间争权夺利的私欲贪婪使然,那你就浅薄了,因为铁血冷酷的皇权体制,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为每个进入职场的吏员们,量身定置了一个低薪贪墨的潜规则。乍听起来似乎耸人听闻不可思议,但绝非欺诳虚妄之言。
“倘若尔等置身其间,仔细琢磨便可窥见端倪,一个知县的年俸禄米尚且不足百两银子,其中还囊括雇佣师爷自置官服的应酬开销,除抛下尽后,是否能够维系温饱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他们十载寒窗苦熬苦读,县考乡试时尚可节衣缩食勉强支撑。待到会试、殿试上京赶考时,便得亏欠人情筹措盘缠。好不容易鱼跃龙门功名及第,可若要踏上仕途还得举债借贷。一朝进入官场似乎已是功德圆满,可他们却猝然又面对偿债的难堪。更何况他们还想出人头地奢侈体面,如果指望俸禄化解尴尬,那是雾里看花犀牛望月。说透了,皇权体制是默许他们适当贪墨来填补窟窿的,诸如税银上解火耗、粮米运送库存雀鼠耗和养廉银制,就是皇权体制为他们故意设置的贪墨漏洞,只是适可而止不可私欲膨胀了。
只可惜事情恐怕远不止这般,不仅仅是底层官员在其中贪贿,更是牵扯到兵权,当时的兵部尚书魏瑜当真不知情么?还有,当时的皇帝谢伯当真认为将军会做这样弄虚作假的事么?不过是他借题发挥,在此中录单将军,也有可能是借此讨好北戎,那么年皇室多主张议和,只有将军急烈反带头反对此事,想想那片疆土是无数战士抛头颅洒热血才争回来的,怎能拱手让人!如今山河沦陷,皇室南逃正是将军不想看到的局面,你们要我死,我也无怨,只是还是让我活着,看到将军的冤屈被洗清的那天罢。”
卫令蹲下身道,“你也有脸,我问你,贺元章当年与你暗中有联络罢,当年的安郡考棚坍塌砸死二百名举子的事情你知晓多少,当年正是贺元章接手此事,坍塌之案以后,你的弟弟何高就升了官,你敢说这是巧合么?”
何云被她的发问怔住了,盯着她凌厉充满探究的眼神,他好像回到武禧元年那个雨后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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