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景仍坐在席位外,他的目光紧盯着来人,深邃的眉眼中是刚服食五石散未褪尽的兴奋与狂纵,紫袍的胡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上面镶绣的兔毛已经被顺着脖颈流下的酒液濡湿。“请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本世子不过在此处饮酒作乐而已,指挥使带人闯进来破坏了本王的兴致,本世子敬你三分,完全是看在皇兄的面孔上,但如不代指挥使可以这样不将本世子放在眼里。”
拓跋景面露讥讽,咬牙切齿地道。
“自是没有什么胆子的,”隋鄢面无表情地进来,“今天来啊也不是来打扰世子的雅光只不过是来找以罢了,世马知道的,我有事情拖着,那便是浑身都不舒服,与其如此还是来了,易如世子的话还请世好见谅毕竟咱也是么事么办而已,咱也不能让杀了户部尚书的人逃了不是?”
“敢情指挥使大人是来抓人的,抓的还是杀了尚书的逃犯,”一边端坐着的慕容伏也出声,他此起其他凌乱狼狈的北戎子弟来说依旧衣衫端整,颇具君子风骨,狐狸眼向上挑着,看着人的时候有种看不透的精明,“那指挥使大人请便,看看这里究竟谁是凶手。”
隋鄢淡淡地扫视了拓跋景一眼,继而道:“朝中命我彻查户部尚书这桩死案,丛手大抵不知道贺压在死前抓落了对方身上的衣料,而这衣料极为特别,上面还有绒兔毛,这是北戎人才会穿的服饰,如此便大抵确定凶手是个北戎人,更妙的是这衣料用的还是鹿尾绒编成的衣料,也就是说此人定出身北戎贵族,而且凶手大抵还不知贺氏深知自己的结局,因此早有防备,在指缝中□□,此毒有个特点不会致人死亡,也看作是民间的一种染料,遇酒水会变色,而且没有一年半载无法从的皮肤上洗去。贺元章死后贺府失火,将文书并烧毁,贺元章之弟贺端作连夜入都,在路上遇刺身亡,可是却留了一封遗书,说是贺万章在宫里有位心腹,这些年与他人来往的部分重要信函都交给那人由他抄录了一份,其中有提到原来贺氏暗中为皇禁台效命,那么我要抓的这个北戎子弟还是皇禁台的人?”
席中果然有人开始慌乱,隋鄢眼神示意,立马有几名身城司赶前去拉扯那人,那人慌不择路想要逃跑,拓跋景似乎从中反应过来,冷冷的道:“来人,抓住他!”
埋伏在暗处的暗卫同样饲机而动,几乎是眨眼之间,刀锋争鸣出鞘,几人当身腾跃北戎子弟连连退站,有几名跑到的更是当场跪伏于地躲避那些人为抓捕那名北戎子弟而连出的刀锋,来势汹汹的刀锋呼顷刻将这场风雅的宴席搅乱,隋鄢眯了眯眼,抽过身边人腰侧上配的长刀,猛地掷去,却刚好钉在那名北戎子弟的脑门上的木桩里,长刀擦身穿过纱帘,帘上的玉珠纷纷滚落在地。那名北戎子弟生得面白,此刻更是被吓被了胆子,面上不见有一丝血色,嘴里只骂喊着:“冤枉啊!别!别杀我!”
他正要再说几句未说的话,颈边闪过一道白光,他转过脸看见一名围着面巾的暗卫正举刀向他刺来,隋鄢已经先行踹向那名暗卫的长刀,他的力从右侧以极快的速度从那名暗卫的颈侧砍了下去,头颅瞬间滚落在地,可后面的一名暗卫却明显是和那名被砍掉头颅的人是一伙的,眼见那刀准备往隋鄢的后背刺去,窗外却闪过一个人影,那人速度极快,快到只有一个黑色的虚影,紧接着一块铁合牌从那处甩飞进来,格挡了那柄长剑,长剑被这合牌猛地撞飞,隋鄢原本就打算受下这一剑,这样自己才能更好地和太后谈条件,如今看来倒也更新鲜。他趁机持刀反向穿过那人的胸膛,鲜血溅了满身,他拎起那名北戎子弟走到蔺津面前,蔺津一把将人抓住,北戎子弟名为金颜,是或拓跋景身边的小侍,此刻他惊惶地看着隋鄢:“大人,小的没有杀过人,您是不是弄错了?”
隋鄢却道:“那不重要。”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拓跋景身上,余光督则也握着酒杯的手缓缓地收紧,不自禁笑了笑,“你的命,真的不重要。”
果然下一刻拓跋景就起身,缓缓走到隋鄢的面前,在他的侧边站定,对着隋鄢低声道:“隋厌哀,你要将此事做得这么绝么?”
“好啊,那你告诉我杀了贺元章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甘愿替他顶罪?而且你的侍从对你还挺忠心的嘛,知道你要杀他却还是背为你顶罪,什么都不说,我本以为你蠢,却不想在利用人心的这块上,你还是有几分手段,你说你入都这么久,咱俩之间都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说过话,我记得在北戎王庭的时候咱们俩可是形影不离的啊。”
拓跋景的脸色有些僵,他没有想到隋鄢比他记忆中那个卑贱的奴隶还要疯,居然主动在他的面前去揭曾经的伤疤,他本来是晋朝少年将军,却因为泄露城防图而兵败,被俘虏以后被他的姐姐,当时的关月郡主,拓跋提收作奴隶,而他自己对这种傲骨的少年将军也颇为嫉妒,就从关月郡主那里将他讨要过来,不过才当狗似地折磨了一年,他就被自己的亲兄长拓跋宣看中,充作他的军师,深受拓跋宣的倚重,而隋鄢这个人也冷血得可怕,居然将自己的姐姐献给拓跋宣作妾,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在拓跋景看来隋鄢完全就是杀冷血的疯狗,在后来关月郡主因为造反被斩首,他就是执刑人,虽然关月郡主将他视为奴隶,却是真心的,而且他在她的帐下过得并不差,却不成想他对她连半分情谊都没有,因此他对隋鄢格外憎恶,可是自己与拓跋宣算不上有多亲近,隋鄢又格外地受他器重,自己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只恨他在草原的时候没能痛快地杀了他,才造成现在被他针对的局面。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你不过就是我阿兄的一条狗,你这样威胁我,不怕他厌弃了你么?”
拓跋景难掩恶劣地笑起来。
隋鄢将刀抵在拓跋景的脖颈上:“你怎么这般天真,我与奉安王是利益而绑在一起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利益与亲情他会选择什么,哪怕我现在杀了你,他也不会动我,你看,这不是你们北戎强者为尊的道理么?你们北戎杀人处位的不在少数,杀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而已,简直算不上罪过,或许责罚一顿便算了,可是你呢,奉安王知道你与皇帝有勾结么?若是让他知道,怕是会亲手杀了你,甚至都不需要我来动手。”
“你就是个疯子。”拓跋景低声骂了一句,“我跟皇禁台没有关系,你的猜测而已,你以为别人会信你的鬼话?贺氏的死我的确知道是谁,但此人我不会告诉你,你只需要装作不知道便是,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今天当着我的面过来抓人,不过是想和我谈判而已,既然是要谈判,那就不要将话说得这样绝,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但人你却是不能动。”拓跋景冷笑道。
隋鄢扔下长刀,长腿一跨走到拓跋景原本的席位上坐着,取过帕帕细细地擦拭着手,掀而来的浅淡雾气在窗外散开,骨节苍白的手拿起桌上的酒樽倒了一杯酒,堪堪饮下,继而笑道:“你说我要什么。律阳候世子,你既知道谁杀了贺氏,那也一定知道很多的事情。”他的目光落在一边面不改色的慕容氏的身上,“不过贺元章一死,很多陈角日案也就被掩盖了,所以我要的东西也不能少,不然也就太亏了点。天子关那战中,城防图不是卫将军泄出去的,那是谁?边关的两名副将李北沙和崔酝定也死在了战场上,他们是不是叛徒?我也不愿相信,他们会是叛徒,可是战前他们的确将自己的妻儿连夜送往关外,明明那时大家都以为那是一场必胜的战,我在边关又或是在北戎王庭日日都在想是哪里出了差错,让我的同僚,让将军都埋骨边关!你们北戎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哈,”拓跋景笑起来,“你果然是还在查当年天子关兵败的事情,这有意义么?你的兄弟都死在边关城池底下,唯独留下你这只冷血的狗,去做敌人十几年的狗,查出来,你会发现,当年共同参与天子关战役的官员如今都站在了朝堂上,吃得满嘴流油,这晋朝早已经是被蛀空了的,哪怕它刚开始屹立,它就已经被你们晋朝这群满嘴伪道德的人蛀空了。当年那场战你们根本不可能胜,我记得你呀,卫将军将你视为义子,将你从战场上救了回来,可你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查出来又如何?你现在只不过是晋朝底下岌岌可危,随时可以被人捏去性命的蝼蚁!”
隋鄢没有恼怒,反而只是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对,如今我只是可以随时被捏去性命的蝼蚁,可你别忘了,如今我是皇城司名正言顺的指挥使,要扳倒你的确不是容易的事,可世并不代表那做不到,我要查出当年的那群蛀虫,最高兴的难道不该是你么?你早就想打乱如今朝堂上的棋局,安插进自己的棋子,不然也不会和皇禁台合作,你所谓的兄弟情分,其实在你这里也是同样的一文不值,所以也不要再和我讲我从前和关月郡主的情分,她将我视作奴隶,而我将她视作仇人而已,杀了仇人,你却还要和我讲和仇人往昔的情分,你自己不觉得你是在膈应么?对,我是奉安王的狗,可我也是朝廷的狗,你既没有办法动我,就不要讲这些激怒我的话了,那对你没有半分的好处,也不知道是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优,还是该说你什么好。”
拓跋景走到他的面前,却一刀捅向了还在挣扎的金颜,在他的耳边道:“很忠心,你不枉本世子待你的好。”金颜的唇扯动了一下,流出股浓稠的鲜血来,悄无声息地就咽了气,拓跋景状似有所惋惜,松开了刺向金颜胸膛那把匕首上的把柄,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掌,“可惜了,本世子会给你订副最好的棺材。”
隋鄢掀起眼皮道:“既如此,我是不是倒也全了你们主仆情分?作为交换,我只向世子要一个人。”
拓跋景眯了眯眼语气阴沉:“谁?”
“当年的副将黄玉林,也只有他和我活着从战场上下来,可惜他后来便不知所踪,有人告诉我他死了,可我却不信,定是有人将他藏了起来,你将他交给我,剩下的我自己查,既全你的兄弟之责,也全了你的目的,只要我查案,你便可以趁机在朝中浑水摸鱼,培植起你自己的势力,我知道你看权势重于亲情,所以绝对不会将我的事告诉奉安王,那么我也不会将你的野心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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