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漆黑的小巷子由许多自建平房促成,路灯昏暗,电线乱缠,看起来不大安全,但这里临近老的大学城,这个点正是许多学生情侣三三俩俩你侬我侬往回走的时候,倒是别有一番暗色里的鲜活。
有人说着趣话开着玩笑路过了她们,也有人喝着酒被人扶着哭着喊着为什么。方玉城很少自己来这种地方,她一面畏缩地躲着踉踉跄跄路过的人,一面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不时跟李斯佳耳语着。
“跟我们年轻时也差不多。”方玉城说,“但现代都市里面还有这种地方,很难得。”
“无论什么城市,这种聚居区永远不会消失,只是姐你太少出门了。”李斯佳随口应着,“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常带你过来这里逛——为你的专栏积累素材。”
二人放慢了步子,正正好把前面一对情侣的争执和决然分手看在了眼里。
男孩怒气冲冲地说——你知不知道就你这样的脾气,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忍受你!
女孩对吼——我需要你忍受吗?没了你下一个更乖你信不信!
男孩哽咽着说——你以为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女孩也哭了——你最好不是!!
男孩呜了一声——这世界上只有我了,你明白吗?你再也不会有我,我再也不会像对你一样!
……
“你瞧,大家都一样。”李斯佳简短地点评,“这句话我的前任也这么跟我说来着,只是那时候还没有PUA这个词出现。”
方玉城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们那时候不是失恋吗?失恋期对别的异性会感兴趣?”
李斯佳幽幽一笑:“那不一定。”
有什么非亲非故的人的离去值得你花大把的时间放弃外面绚丽多姿的世界呢?至少她和唐宁在这一点上再度达成了一致。
“有时候彻底摆脱沉湎的方式不就是找到一个新的接入点吗?只要新的事物够吸引人。Move on嘛。”这边回医院不顺路,她掏出手机叫了车。
“你看,你说起这种话来比我还像那么回事!”方玉城感慨道:“我能不能采访你?”
李斯佳发出一声咯咯的低笑:“你已经在了呀!”
她一面跟司机发着信息一面说:“喏,你已经晓得了,我们是很古板的故事。没有闪婚,所以不算没有基础。没有深爱,所以不算终成眷属。”李博士依旧试图客观地点评自己的婚姻。
但女文青方玉城显然不这么认为。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呢。对方都有个迈不过去的坎……所以,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和那个人较劲。”她曾以为在唐李二人的婚姻中,秦凯悦也是个不能说的人。
“那还是不一样的吧?”
方玉城神色一黯,但很快又笑了开来:“当然不一样了,前妻和前任,一字之差,但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李斯佳一听,晓得她是想到了自己身上,心里暗叫不好,“方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说自己根本不是较劲的人,唐宁跟谁爱得死去活来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方玉城早就把话题叉了开去:
“现在你一说,我就更放心了,是我想多了。原来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害我们总以为你们年轻人喜欢搞这种临门一脚的闪婚。”说着又打趣道,“结果你俩是真爱!”
真爱?
真爱。
新时代的女性大约只真爱自己,哪怕是找到了真爱的另一半,她也坚定那个人是她自我的映射,所谓臭味相投,就是这个意思。
可她既然这样说,那么李博士只好默默认了这个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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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医院把车开回家里,已经是十点。
进屋的时候客厅的灯开得雪亮,但却没什么活人的动静。看着门口的乱七八糟的鞋和一箱扔在地上的红酒,她碎碎念了句“真讨厌真烦人”,心里想着果然所有男的都一个死德性。
“……你现在每天都这么早出晚归,要不我们去学校附近再买一套吧?”这时,唐宁自沙发背后探出了头。
“哎,你吓我一跳。”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地的纸皮包装和铺在地毯上的巨幅拼图,随口问了句:“哦?新的?”
穿着家居服的唐行长很没形象地半蹲在地毯上,一面比划着说明书一面看她:“要跟我一起吗?”
“不了,我很累。”她撒着步子往房里去,“你记得收好啊,不然明天阿姨会把你的拼图吸到吸尘器里去。”
“老谢下午来行里办事。”唐宁把那箱红酒抱了起来跟着问,“喏,顺便给了箱红酒,嗯……放哪?”
“储藏室吧。”
她说着,飞快给自己放好了水躺进了浴缸。一身的疲乏终于在微烫的水中得到稀释。
今天她本来不打算说太多话。但离婚又隐瞒病情的方玉城的确算不上多情绪饱满和精神正常,她只好供了一晚上的情绪价值,连和唐宁的陈年旧账光辉事迹都翻出来讲了,牺牲不可谓不大。
若说离婚的事情不好掺和,她和谢寅那一段跌宕起伏又狗血的二婚伦理剧也的确令人心累,但这手术的事总不好也不让人知道吧?
她现在还只是吊水消炎就得消失两三天,明后两天才会考虑手术的事。那么,这么长一个周末连带着元旦她都得在医院里呆着?后面手术恢复期还有那么久,难道真的可以谁也不告诉?谢家人真的可以不知道?
正这么想着,浴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老谢说你跟方玉城出去了?”唐宁问。
李斯佳揭掉脸上的面膜:“你说你们俩关系好吧,互相看不顺眼。不好吧,这种小事他倒是又告诉你。”
“她还好吗?”
“唔……还好。”她捧着水洗了把脸。
“那都叫还好?”她一睁眼就看见他了然的神情。
李斯佳心里想谢骞啊谢骞,你可真是个谢大嘴,说好的不讲,自己恨不得带上高音喇叭。
“知道你还问我?”讨厌被反问的李博士上了线。可话一出口,又和气地加了一句,“你想也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好?”
“那你怎么一句都不跟我说?”唐宁盯着她,语气有些生硬。当然他得承认他们是有一些细小颗粒的不愉快,但这不至于阻塞掉了家庭公共‘外交事务’的信息通道吧?
“怎么,审犯人呢唐行长?”李斯佳撑起了胳膊,混着小泡泡的水自细细的手臂滑到了浴缸边,又流到了地板上。
她有些好笑。自上周末小小的桃色插曲后,这一个星期里他们既很少见面,也很少说话。今天也是他难得早她回家,结果一开口就是这种张家长李家短,还埋怨起她来了,真是稀奇。“人家离婚咱们跟着瞎掺和什么。”
哪晓得唐宁面上一怔,瞪大了眼:“谁离婚?”
哦吼,看来是整岔了。当然往回收也来不及,她冷静地问:“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手术。”那么大个医院,碰到熟人不难。
“那么谢老大知道了吗?”
“知道。”唐宁皱眉,“他们……”
很好,她不用纠结了。然后冷静地打断他:“那你现在知道了。因为她和谢寅在离婚,所以不想告诉他自己要做手术——这很容易理解吧?”
“不容易。”唐行长显然很难消化这个逻辑,于是干脆坐在了浴缸边上。沉默了好一阵,严肃地说:“你重新说一遍。”
“现在?”她扬了扬眉,“我能申请内务整理完毕后再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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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再见爱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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