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轻在锋美的职位就不低，还和总经理那么熟，你说伍林眉到底哪路神仙？”
“诶卿芸，蛋糕你不想吃就给我啊，别浪费粮食！”
姜悦自顾自说着，突然用手轻拍桌面。
嗯，什么蛋糕？
失神的眼睛找回焦点，孟卿芸顺着姜悦敲击桌面的手，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无意识的在用叉子摆弄蛋糕。
白瓷的餐盘里，一小半的蛋糕已经支离破碎，而手中，叉子沾满了奶油，失去洁净。
两者皆是混乱不堪，而自己一口没吃。
乱糟糟的一切，跟自己杂乱混沌的心情，简直如出一辙……
孟卿芸冲姜悦摇了摇头，低下头一口一口，把那些零乱的蛋糕往嘴里塞。
“果然今天伍林眉在，你又怪怪的。”看着孟卿芸不发一语，姜悦咬着叉子，脑子里满是厅里琳琅满目的糕点，随口问道：
“怎么，还是很在意她？后面你们没再见过面，好好谈谈，解决下历史遗留问题吗？”
根据多年习以为常的惯性，关于伍林眉的一切，姜悦不认为孟卿芸会回答。
没想，面前那张惹人怜的小脸微皱，略做思索后，带上一些忧闷和愤恼的色彩。
惆怅而缓慢道：“没有……哪怕一次，我们也没好好谈过。”
每一次见面，说不到两三句话，就开始生气。不是在拉锯对峙，就是在沉默的对抗。
孟卿芸握着叉子，微垂着头，心里静想。
谈……谈有用吗？
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说，伍林眉就能放弃，退倒红线外，和她回到以前的距离吗？
依伍林眉如今的态度，不可能吧。可不做点什么，自己的失眠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咿，终于肯开口了！
常年岿然不动的铁墙到底露出一个缺口，姜悦两眼一亮，不觉心痒，想趁机刨根问底。
刚张嘴，余光中却见有两道身影，正向她们大步走来。
“咳咳！”手里的叉子一放，她忙扣指连敲桌子，提醒背坐着的卿芸，“说曹操曹操到，注意注意，人过来了啊！”
提醒完，假装看手机，低头嘀咕：“怪了，他们过来干嘛？”
可孟卿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点没听见姜悦的提醒。
“怎么还和小孩一样？”
猝不及防的，她只听头顶忽传来一声好似宠溺的轻笑，随即一抹柔软而微凉的触感从嘴角划过，
——有人亲密的帮她抹去了嘴角的奶油。
“……”背上一凛，一手搭桌一手放在膝上，她捏着叉柄仰起脸，赫然对上一双瞳色偏浅的眼睛。
太近，甚至连对方根根分明，纤长的睫毛都能看清。
“封经理，林眉！这么巧，你们也来这休息？”
社畜的开关启动，姜悦一脸“惊喜”地站起身，咧着嘴热络的冲来人招手。
“不算巧。我是看你们来了，特意来打个招呼。”
伍林眉从孟卿芸脸上移开视线，自然地从纸盒抽出一张纸巾，一点点，拭去指尖软糯的白。
封经理？
空白的脑子蹦出三个字，孟卿芸摸了下唇，从短暂的错愕中回神。骤然蹙紧的眉心复又舒展开。
即便没摸清现在的情况，甚至找不出合适的表情，但出于礼节，她压下对伍林眉举止的不满，下意识地站起来。
转过身，伍林眉身边站着先前，远远见到的男人。
“难得会见面，介绍一下吧！”伍林眉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先指着男人对两人道：“封柏，我的朋友。和姜悦一样在金丰工作。”
再一看姜悦，对封柏道：“姜悦，你们公司优秀的员工，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在领导面前被夸，姜悦满脸社畜的‘诚惶诚恐’，连忙摆手：“哪里哪里！我还差得远，全是封总领导有方！”
“这位，”最后，她直直看向孟卿芸，眼里有狡黠的光影，“孟卿芸，我最……”
故意停顿了。
“？”孟卿芸微微屏气，对上那双偏浅色的眼睛，看不透里面蕴含的色彩。
她不懂伍林眉的来意，姜悦和这个男人认识，根本没有介绍的必要。所以，他们是专程来见自己的。
可自己和伍林眉之间的关系，早是一片废墟尚不知何去何从，还有介绍新朋友的必要吗？
如果是想见自己有话说，一个人来就好，为什么要带这个男人一起？
他们关系真的那么好吗？
伍林眉是想特地介绍他给自己认识，还是特地介绍自己给对方？
是…哪一个？
而且……而今在人前，伍林眉想怎么介绍自己和她的关系，最……好的朋友？
“在你眼里，我们还是朋友？”
“卿芸，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
不，孟卿芸眸光稍暗，伍林眉两次亲口否定了。
最……喜欢的人？
一个糟糕的念头在脑海里蹦出来，即便觉得这可能并不大，孟卿芸仍心头一慌，秀白的脸上长眉微蹙。
她轻轻瞪向伍林眉，祈祷对方不要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她真的……不算了解现在的伍林眉。
清风带起鬓边几缕青丝，收到孟卿芸戒备的眼神，伍林眉反双眼一弯，眼中的色彩更浓郁了。
这片刻的默然，让四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莫名。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想到伍林眉方才对孟卿芸诡异的亲密，姜悦左瞟右看，满脑子胡思乱想。
刚才那个难道是挑衅？伍林眉不是想要找卿芸麻烦？不会吧，秋后算账，伍林眉不像这么小气的人呀？
在场四人，除了镇定自若的伍林眉，
一个忐忑，一个看戏，一个撸起袖子随时准备救场。
“和姜悦，我最好的同学们。”
在气氛更奇怪以前，伍林眉莞尔一笑，露出一点皎洁的牙齿。
姜悦顿时松上一口气，偷偷去看孟卿芸。隔着张桌子，她看不见孟卿芸的全脸，只能瞧见那嘴角和下颌的曲线，有些不自然的生硬。
封柏看够了暗流涌动，眼里盈着笑意，顺势伸出手，彬彬有礼。
“孟小姐，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封柏。”
那是男士苍劲有力的手，手背有几条突出的青筋，指尖修剪得很干净，看上去温暖而干净。
“你好，封先生。”孟卿芸愣了一秒，而后礼貌性的伸出手。
被那只手捏住时，指腹触到一点金属的冰凉，孟卿芸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个名叫封柏的男人，中指上戴着一枚银亮的戒指。
——
——
“还真打个招呼就走，单单让我看一眼，话也没说两句，真吝啬。”
封柏双手插兜，回头见那两道身影越发远了，绝不会被听见，方对身旁的伍林眉似有抱怨道。
他举双手保证，前前后后他和孟小姐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字。
“一眼就够了，你还想看几眼？她和你可没关系。”
眉尾轻轻一动，伍林眉并不看他，言语中有警告的意味。
头顶一片蔚蓝的晴空，凉爽的风迎面拂来，皮肤感到一阵清凉。伍林眉捏了捏手指，微风中，那上面残留的气息越来越少……
“怎么舍不得？还是嫌我这人口拙，怕我到时说错话？”封柏觉得好玩，大胯一步，偏把头凑到人眼前去。
“封柏，你不用和她说话。”脚掌轻轻触地，伍林眉停止了前进。
她腰身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站身在建筑的阴影下，淡色的眼睛变得幽黑。一刹那，如同某种隐匿在黑暗中精悍的凶兽。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你最好当做不知道她的存在。我不想她接触到这边的世界。”
伍林眉的声音很轻，一不留神就会被周遭的人声掩盖掉。
“我明白了。”封柏却正色，当即收了玩心。
他清楚那实际上有多重。
————
“奇了怪了，他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见两人走远了，姜悦扶着椅子把手坐下，一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表情。
孟卿芸在一旁早坐下，吃起剩余的半块蛋糕。想到伍林眉临走时回头看她，含着笑意的一眼，也是一头雾水。
伍林眉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真的只是来打招呼吧，别多想。”
“可你不觉得……”
姜悦不认同还想说，“呲呲！”却听一声难听的摩擦声，孟卿芸站起了身。
她擦了擦嘴，略微歉意地指向远处，“有点不舒服，我去趟洗手间。”
“去吧，我在这等你。”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餐盘，姜悦点点头，撑着下巴看孟卿芸离开。
等孟卿芸也走远了，霸着一张空桌，姜悦瘪瘪嘴轻叹。
“到底谁在多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
“新东西果然不赖，有钱就是好啊！连厕所都这么奢华。”
推开厚重的实木门，转身坐在洁亮如新的马桶盖上，孟卿芸捏着下巴，不由发出感慨。
整块大理石镶嵌的洗手台，时髦前卫设计的水槽，到处可见的鲜花，柔和的灯光。
头顶是最新的排气系统，隔间的空间大到可以放两个浴缸，隔板封到顶，确保了**性。
连门背后都挂着世界名画，空气中，除了熏香沉郁的香气，再无异味。
自己在干什么，无聊到鉴赏卫生间吗？
盯着那副毕加索的《梦》，孟卿芸环视一圈封闭的空间，扯了扯嘴角没扯动。
脸上僵了半天的肌肉，直到此刻的独处，才各归其位，露出本身最自然的曲线。
她忽的有些理解那些烟民。
即便明知道这东西不好，即便清楚它会一点点吞噬生命，烟雾缭绕下，短暂的舒坦后心中仍是一片虚无。
却依然忍不住去触碰，寻求香烟的慰藉。
原来有的时候，人真的需要某种东西，来陪自己度过一些难捱的光景，哪怕几分钟。
譬如，此时此刻。
“最好的同学们”，想到伍林眉的话，孟卿芸瞳仁幽暗，慢慢将脸迈进了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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