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二十分钟，对离重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出租车终于停在海洋馆门口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尽管这里也充满了人群的味道。
周末的海洋馆门口，果然人头攒动，喧哗声浪扑面而来。
离重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下意识地就想后退。
“我们走VIP通道吧，人少一些。”禾已及时说道，他似乎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展示预约码，“我提前订好了。”
离重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禾已总是能如此细心地考虑到他的不适，这种被妥善照顾的感觉陌生而……令人安心。
VIP通道确实人少很多，他们很快通过了检票口。
一进入馆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幽蓝、深绿的光束，投射在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凉爽的、带着咸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离重还没来得及适应这昏暗的光线和陌生的气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了一下。
巨大的鲸鲨模型从头顶缓缓游过，投影在地面上形成晃动的光斑。各种各样的鱼类在巨大的水族箱里悠然游动，发出细微的水流声。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如同水下森林，静谧而神秘。
预想中的窒息感和烦躁感并没有立刻汹涌而至。
这里的空间比想象中开阔，虽然人群依旧，但被巨大的水体分散了。昏暗的光线某种程度上也形成了一种保护色。更重要的是，那种蔚蓝的、静谧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景象，本身就带有一种强大的、令人失语的震撼力。
小朔已经兴奋地哇哇大叫，挣脱禾已的手，趴在最近的玻璃幕墙上，小脸几乎要贴上去。
“看！爸爸！离叔叔！好大的鱼！”
孩子的叫声在相对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依旧尖锐，但奇异地融入了背景的水声和音乐中，不再像之前那样刺耳。
离重站在原地，目光有些怔忪地看着眼前游弋的鳐鱼，它扁平的身体像水下飞翔的幽灵，姿态优雅而从容。
一只通体透明的水母，随着水流轻轻收缩、舒展，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如同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靠近玻璃。
冰凉的玻璃触感透过指尖传来，稍稍缓解了他内心的焦灼。
禾已没有打扰他，只是牵着小朔，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却时刻留意着他的状态。
他们随着人流慢慢向前移动。离重始终沉默着，但他的身体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僵硬。他的视线被那些奇异的海洋生物吸引，偶尔会因为看到某种特别漂亮的鱼或珊瑚而微微停留。
他甚至能感觉到，小朔悄悄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衣角。那小小的、柔软的力道，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分享喜悦的冲动。
离重身体僵了一瞬，却没有甩开。
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触摸池。工作人员鼓励孩子们轻轻触摸海星和海参。
小朔跃跃欲试，又有点害怕，抬头看着禾已：“爸爸，我不敢……”
禾已鼓励地摸摸他的头：“没关系，轻轻碰一下就好。”
小朔还是犹豫。
离重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池子里一颗缓慢移动的海星上。它的表面并不光滑，带着细微的颗粒感。
在禾已和小朔惊讶的目光中，离重伸出手指，极其快速地、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只海星，然后像被电到一样迅速收回。
冰凉、粗糙、略带粘腻的触感。
并不舒适。
但他却完成了这个动作。
小朔看着离重的动作，瞪大了眼睛，仿佛获得了巨大的勇气。他也学着离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然后立刻缩回手，发出惊喜的欢呼：“我摸到了！爸爸！离叔叔！我摸到了！”
禾已看着离重，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震惊，有喜悦，更有一种深切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离重迅速站起身，别开脸，耳根再次泛起微红。他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一丝荒谬和羞赧。
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海底隧道。巨大的鲨鱼从头顶掠过，投下压迫性的阴影。周围的人群发出惊呼。
离重感到一阵本能的恐惧，呼吸微微急促。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是禾已。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短暂而坚定的触碰，带着安抚的力量，随即很快松开，仿佛只是一个无意的动作。
但那瞬间的温度和力量，却像一道微小的电流，击散了离重心头的恐慌。
他侧过头，看向禾已。
幽蓝的光线映在禾已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温和的轮廓。他似乎全心都在关注着兴奋的小朔，并没有看向离重。
但离重知道，刚才那个触碰，是故意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温暖的海水，缓缓漫过离重的心房。
参观结束时，已是中午。他们随着人流走出海洋馆，重新暴露在夏日灿烂的阳光下。
离重眯起眼，适应着突然的光亮。他感到一种精疲力竭的虚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战斗。
但他的胃不再翻搅，他的神经也不再尖叫。
虽然疲惫，虽然过程中充满了不适和挣扎，但他……做到了。
他走完了全程，没有崩溃，没有逃离。
小朔抱着新买的玩具章鱼，累得趴在禾已肩上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还好吗？”禾已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离重看着远处被阳光照得发亮的地面，缓缓地点了点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