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驾崩的第二日,皇兄便带着兵马即将抵京,之所以这么快,自然有我的手笔。
但皇兄的人被镇国大将军和其部下拦在了距离都城几百里的地方,将军说私自带兵回京乃是谋逆,皇兄若是想进宫,必须卸甲独身前往。
皇兄的兵马尚且不足以跟镇国大将军抗衡,因此他只能按照前世那般,只身一人进宫为父皇守孝。
见到我的一瞬间,皇兄便隐约开始试探我,为何他的行踪会被镇国大将军发现,我露出一脸茫然,表现得比他还要遗憾。
前世是因为父皇一直派人监视皇兄,是以他进京之事早在父皇驾崩之前便被镇国大将军知晓。
至于这一世,父皇在我的掌控下,自然没有机会和镇国大将军密谋,所以皇兄进京的消息,是我送给皇弟的。
我想借此卖他一个人情;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暗示他,对于他登基之事,我是支持他的。
因为只有他登基,沈霖才有机会在殿试时被他赏识入朝为官,才能按照前世那般与我相识。
是的,沈霖在与我相识前,完全是个蠢钝不开窍的人。
他自以为天生我材必有用,全然不懂在官场如何与人打交道,更加不懂为官之道,不仅要体恤下位者,更要讨好上位者。
前世殿试之时,皇弟正是看中他的直白性子,想借他更迭朝堂上那些并非自己势力的人才给了他翰林院的职位。
不然以他那点儿资质,多得是人可以代替。
父皇葬入皇陵的第二日,便有大臣急着上奏要选出继承大统之人,镇国大将军适时地拿出了父皇的遗诏,宣读完遗诏的内容,皇弟正式坐上了皇位。
成为皇帝的第一时间,皇弟便给皇兄封了个王爷的头衔,接着又以边境不可无将镇守为由,命皇兄择日赶回边境。
好一招明升暗贬。
至于我,依旧维持此前的长公主之尊。
皇兄离京的前一晚,派人在皇宫想要暗杀皇弟,计划当然是以失败告终,但皇弟没有将他下狱,因为边境不可以没人镇守。
而皇弟刚登基的朝廷,找不出一个可以立即走马上任代替皇兄的武将。
刺杀的事,我全程没有参与,因为前世皇兄便没告诉过我这件事,今生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引火烧身。
皇兄被镇国大将军的人“护送”出城,甚至是送到了边境。皇弟对他戒备太深,根本不可能给他任何一丝机会折返。
皇兄离京一月的时间,一直暗中通过密探联系我,让我帮他在京中布局,还告诉我,若是有需要,可以差遣李丞相。
我按照他给的计划替他拉拢朝臣,调查皇帝的人的底细和把柄,还筛选出可用之才,让他们通过科举的方式进入朝廷为我效命。
表面上,我是在按照皇兄的计划行动,但其实我在执行的时候,改了皇兄计划的一点点细节。
只需要这一点点细节,便足以让这些人明白,谁才是他们真正需要效忠的主子。
至于李丞相,我知道他对我心有芥蒂,只是碍于皇兄的面子和我的身份,才不得已屈居我之下。
但是为了不让李丞相破坏我的计划,我给他也找了事情做,和他一直是死对头的姜太傅,最近似乎家里闹了些不太平。
我找人将姜太傅家里的消息不动声色地传到了李丞相耳朵里,我想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压姜太傅的机会。
更何况,姜太傅本就是皇帝的人,他打压姜太傅,也算是在为皇兄效命。
两人斗了半个月,几乎是两败俱伤的程度,然而皇帝碍于两边的声望和势力,对两人也只是给予了个罚俸思过的处罚。
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因为他两闭门思过期间,正好是科举的时间,我要送进朝廷的人,不能让他们察觉半分。
因为太傅和丞相都被罚闭门思过了,所以科举主理人,换成了礼部和吏部两位尚书。
巧的是,这两位,刚好都有把柄在我手里。
所以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名单上暗藏的人都塞进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之后我给皇兄传信,告诉他安插势力入朝的事办妥了。
皇兄没继续告诉我下一步的计划,我知道他在等,等夺取禁军鱼符的机会和一个举棋的由头。
鱼符在禁军统领赵将军手里,他是皇帝的心腹,但是少有人知道,赵将军也是太傅的人。
他与太傅的女儿姜小姐曾有过一段私情,且他对姜小姐始终念念不忘。
前世鱼符之所以会到皇兄手里,是沈霖给他的,因为沈霖骗了姜小姐,利用她从赵将军那里骗来的。
而这一世,我会利用沈霖拿到鱼符。
很快到了殿试那天,也正是前世我和沈霖初遇的日子。
我按照前世那般胡闹着要去旁听殿试,不出所料地,我被拦在了殿外,因为他们说女人不得干政,尤其我还是个他们都瞧不上的女人。
当我在殿外利用身份之尊威胁那些拦我的奴才时,沈霖身着一身白衣从殿内走了出来,拦下了我即将打在皇帝贴身太监脸上的手掌。
他自知此举是对我的冒犯,所以拦下后立马跪在我面前开始请罪。
“微臣一时情急,冒犯了长公主,请长公主赐罪。”沈霖诚恳地跪在地上说着我耳熟能详的这些言辞。
我听得不免感慨,即便重来一世,我也知道,此时的他,对我还没那么虚伪——至少在身份尊卑上是这样。
我俯视着他伏低的身姿,心中五味杂陈,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幸好这个样子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是我在给他下马威。
半晌过后,我傲慢地开口:“抬起头来。”
沈霖按照我的命令昂首抬眸,仍旧是那副同记忆中一样清风霁月、不染凡尘的模样。
他真的长了一张会欺骗人的脸,尤其是骗我。
只是这次,没能牵动我的心思分毫。
因为看到这张脸,我只会不断回想起那个雨夜里刺入我心脏的簪子和那双染指我真心和鲜血的无情的双手。
我说:“既然知道是冒犯,为何还要出手?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和前世一样的话。
沈霖眼神真诚,宛如一汪清澈的泉眼,瞧着只觉淳朴又简单。
“微臣知道长公主不会,长公主只是一时生气,微臣愿意替人受罚。”
“我不会?怎么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声,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我冷笑着看他。
心中默念他即将说出口的一字一句——“长公主切勿因为谣言妄自菲薄,微臣知道,公主没有杀人,也不是疯子,公主就只是公主。”
听着沈霖这般话,我心底快要忍不住笑出来。
笑他胡言乱语的废话,也笑前世的我太过好骗。
我又问他,“你,当真信我?”
沈霖点头,“信。”
我想我前世,大抵就是输给了这一个“信”字上。
当时群臣和百姓众口铄金,人人都嘲我惧我,就连至亲之人,也不过当我是个疯子,肮脏的疯子。
唯有沈霖站出来说信我。
那时的我被骗又何尝不是一种注定的命运。
然后我在众目睽睽下,命令一般开口:“既如此,那你便娶我吧。”
周遭的人听到我这话,纷纷驻足怔然。
他们用带着嫌恶的眼神偷偷打量我,又用可怜的眼神去看沈霖。
仿佛我是一种忌讳,而沈霖不幸染了晦气,再洗不干净。
然而被同情的沈霖却浑然不觉,只磕头谢恩道:“微臣,荣幸之至。”
殿试结束,我拉着沈霖,去向皇帝求了婚事。
内殿之中,皇帝隐晦地一再暗示沈霖是否需要反悔,仿佛他是被我缠上才不得已给出了承诺。
我没揭穿皇帝的言外之意,只装傻静静等着结果。
因为我知道,沈霖一定会坚定地说要娶我。
结果如我所料。
大婚的日子,定在三月之后。
第一个月,我替沈霖找了几位朝臣,当着沈霖的面提醒那些人为他谋划前途。
接着又找人寻了几件珍宝,送给了沈霖贪财的母亲和姐姐。
还为沈霖的姐姐寻了一门高攀的亲事。
他们一家对我甚是满意,沈霖对我,也是甜言蜜语日日不休、海誓山盟夜夜起誓。
我装作全身心都信他依他的模样,让他觉得,我已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是暗地里,我一直在派暗卫跟踪监视他。
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前世沈霖杀我的事不是突然起意,而是他瞒着我,在皇帝赐婚后便来暗中联系上了皇兄。
我本以为,沈霖是因为向皇兄献上了鱼符才得到皇兄的信任的,没想到,沈霖早就做了他的军师。
确认这件事后,我开始打探沈霖与姜小姐的事。
因为我记得,沈霖和姜小姐正是在我们被赐婚一个月后开始相识的。
我派人暗中调查他们之间的事,终于知道沈霖用的手段,不过就是戏文里常见的遇难相救的手段。
姜小姐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她会对赵将军那种真心实意但是缺少危险和刺激的平淡感情感到厌倦。
而沈霖本就拥有一张极其蛊惑的脸,再加上他准备的英雄救美的俗套故事,很难不让姜小姐信以为真。
毕竟姜小姐向往的,正是在波涛汹涌中滋生出的郎情妾意。
第一出救人的戏演完后,沈霖又趁热打铁制造出和姜小姐的各种因缘邂逅,短短半月,竟真的将人骗到了芳心暗许。
我没有阻拦,因为鱼符还没到姜小姐手里,我要等姜小姐骗到鱼符后,再找一个合乎时宜的时机出现,告诉她一个惊人的秘密。
一个被沈霖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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