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来到我跟前，顿住须臾，像侍者那般对我施了一礼：“殿下万安。”然后恭恭谨谨地立在我旁边。
我注视着他一举一动，未开口先叹息：“云儿与我，都疏远到这般地步了么？”
祁云绕开我的问题言其他：“小橘今日心血来潮做了些桂花糕，我去拿来给殿下尝尝吧？”
“不必了，你又不是不知我不爱吃甜食。”我转过身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那只手意料中一僵，但没有抽回。我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说：“有几句话一直想跟你说，却没舍得说出口。今天你来了，我就把话说了吧……你是不是厌倦了这里的生活，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祁云任由我拉着手，没接话。
我继续看着他的手背说：“你若真想离开了，我放你走就是。我固然舍不得云儿，可你在这里若已无半点乐趣，我也不想看着你煎熬度日。”
祁云仍然没有吱声，我抬眼看到他正一瞬不瞬盯着我，漂亮的眼睛里有绵绵的光泽，和着点点忧伤。
我的心情不由得一沉，他还是默认了。其实我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是盼着他能否认的。
我放下了他的手，走到假山旁望着山脚下那洼粼粼范光的水，“你放心，我会安顿好你离开后的生活。你什么时候……”
“殿下……”祁云突然截断我的自说自话，我准备好了听他几句依依道别，却听他说：“殿下多想了，我不曾那样想过。”
我有些欣喜地转头，又在看到他的表情时变为深深的无奈。他的表情，一眼望过去，淡淡浅浅，寂寂空无，他说：“我不曾觉得，在你身边没有乐趣。何况殿下待我恩深义重，我理该倾尽所有相报。”
原来我在他心里，仅有恩与义。
或者，从来就只有这些。
他没哪里不对劲，不对的是我。
祁云接着道：“我知道这阵子自己状态不好，难免让殿下扫了兴，殿下勿怪。”
我听到这笑了笑，笑得有些干硬，“我怎会怪你？我是担心你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结，现在看来，有结解不开的反倒是我。”
祁云只陪着我牵了牵嘴角。
凛都的腊月寒天极少下雪，但瑟瑟冷风和着阴雨那种湿冷湿冷的感觉不比下雪天好多少。
近日细作的消息有些频繁，凌铎几日内私下接连见了几名朝中重臣。两个是在京中名楼接见的，还有一个，凌铎亲自登门造访，竟是御林军上蔚。凌铎防范心甚重，谈话的内容无法得知，但不难看出他是打算有所行动了。
许多年的蜇伏，终于也要一举定乾坤了吗？
其实我挺好奇，凌铎要是真的举事成功了，不晓得会拿我这个前朝王爷做何处置？是杀？或是囚？
好奇归好奇，我却不能坐等那天的到来。
历来篡位兵变，哪一回不是一场血雨腥风？最终一定要有一方一败涂地！
而这一方一定不能是容漪！
我的立场明明白白。
只是这场变数过后，我和凌铎最终会何去何从？我有时也想到迷惘。
“殿下……”
身后响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发现原本熟睡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想是我翻过来翻过去的令他也难以入睡。
“可是我吵到你了？”
祁云很是幽怨地点了点头。
那日院中假山旁一谈，彼此算都说开了，我尊重祁云的意思，他并不想离开，就算了。他愿继续陪伴我我还是很开心的，虽然他愿意的理由让我一言难尽。
我索性也跟着坐起来，乍一脱离被窝竟不是一般的冷，我忙把被子往他身上拉高一些，把他半包了起来。祁云好笑地看着我：“殿下整晚辗转反侧，不知在想什么事？”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在想什么时候我也去当个寻常百姓试试。”
祁云莞尔，“殿下怎么能是寻常百姓呢？历来只有告老还乡的官，哪有辞爵为民的王爷？”
我道：“说的也是，若是在朝为官，还有个告老还乡的时候……”想了一下我又不死心地道：“不过世事千变，既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山鸡，说不定哪天王爷也会变成平民。要真有那个时候，云儿还会不会伴我身边？”
我本想听他说我在哪他就在哪，他的回答又让我意外了，“真有那个时候，也不知道那时的我是怎样一番光景。殿下，还是安心睡吧。”说完自己先整整被子躺了下去。
我带着点点失望也躺了下去，听着外头沙沙哒哒的雨声接着无眠，直到天将明时才合眼睡去。
再睁开眼时不知是什么时辰，祁云已不在我房里。外头雨声已歇风声已止，只是仍见不到太阳。
用完膳刚走出厅堂，便有下人将一个蓝封帖子呈到我面前，“殿下，将军府差人送来请帖。”
我接过打开一看，凌铎邀我今晚戌时京中酒楼一聚。
个把月都没见着他人，这会儿突然邀我会面，不知他又想唱什么戏？
凌铎约见的地方是沉香楼。不像梨园那般醒目招摇，也不失别致雅韵。
我到达他所在的客间时，已经闻到浓郁的酒香，凌铎在矮桌旁垫着蒲团席地而坐，支着小泥灶温酒。一旁碳火烧得正红，沐了一路冷风乍一进来感觉格外暖和。
瞥见我到来，他似略有意外，“想不到你这个时候还肯应我的约，我还以为这顿酒得自己一个人喝了。”
他不呼敬称不称臣直呼你我，我也不跟他绕舌头：“我的声名都已经被你败得差不多了，再多一出酒楼幽会也没什么大不了。”
凌铎摆出一脸歉意：“原来你的损失这样大。那你是想跟我讨个说法，还是想让我负责？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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