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文竹没动弹。

“孤眼下很生气——小表子,你知道的,若是看着你那张楚楚可怜的贱人脸说话,孤或许就没这么生气了。”

文竹迟缓抬首。

便见那玉白瓷面上,额际磕了个血口子,仰起来时,半张脸渐而鲜血淋漓,艳得惊心动魄。

“我知道,殿下也喜欢看我凄惨的样子。”

司马德不置可否,只道:“所以你不装了,你要用这副模样,来求孤去救你的心上人?”

文竹眼睫缓慢轻颤,承认道:“对。”

没料得文竹承认得这般干脆,司马德微一怔,竟恍惚问道:“孤谴人查过,他对你并无更深情谊。他既待你寻常,你,你怎地爱他,爱得如此轻易?”

文竹闻言,抿直的唇角差点溢出声冷笑,半晌才道:“殿下难道就待我好吗。”

司马德回神,像是被文竹踩中了痛脚。

他脸色难看地直起腰身,恶声怒道:“怎能拿孤与那个酸儒相提并论。”

文竹不想跟司马德扯这些没用的,干脆一五一十坦陈了个彻底:“昔年我在青州花船上落水,是他路过救了我……”

司马德恼道:“救了你,你把他搁心尖上了?若是个六旬老汉救你,你也要为其舍身忘死?”

文竹看着突兀发癫的司马德,难得的不知该怎么接话,索性破罐子破摔,胡说八道:“是,无论当初是谁个救我,我都愿以终生相酬!”

他说话时,面上的神情是那么认真,以至于多疑的司马德也被唬住了。

司马德忍住胸腔的咳意,将身侧的内侍服丢到文竹身前。

“去换上,带你去正心殿。孤会救他,但孤有一个要求。”

正心殿。

永康帝正暴跳如雷,砸了才喝净的药碗。

若非他心疾犯了,恐外廷闻风生出事端,只怕即刻就要将暂且关押在偏殿的那些耿介但气人的翰林们,推至午门凌迟。

尤其是顾宗尧,那是永康帝原本属意的,为司马德这个继任者准备的,未来的第一辅臣——

这人委实不识抬举!

永康帝捂着心口急喘,他自是知道太子有诸多不好,对下不似外界传闻那般贤明,乃至对他这个君父,也不像面上表现得那么谦恭。

如若他有其他龙嗣存活,或许会另择其人正位东宫。

但是……

永康帝面色铁青,他就活下来这么一个子嗣,这江山不给他亲子,还能给谁?给他那些兄弟们,还是给那些兄弟们的子嗣?

那他为此汲汲营营的一生,岂不是成了笑话,全都给旁人做嫁衣了?!

永康帝青着脸,眼前好似浮现出了昔日的太子妃后来的皇后訾氏的面孔……她是訾氏骄矜的大小姐,先是喜欢的他胞弟献王,可后来还不是对他死心塌地,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若是那些孩子,没被他全弄死就好了,留下一两个,出自贵女腹中的,该是要比那个贱籍生的天姿好些……

可谁料能料得后来,他就生不出了呢?

一念及此,永康帝面色陡然阴狠,定是訾氏那贱人做的手脚,不怪他在她死后,流放了她訾氏满门后,又派人斩草除根!

“父皇,您怎么了,儿担心您……”

耳畔传来一道关切问候。

永康帝抬头,见是司马德,浑浊眼眸中厌恶神色未散。

“你打听朕躬安否了?”

司马德忙半跪在永康帝的脚踏上,张口欲言,却是连咳几声,锦帕也未能抹净唇边血迹,“父皇恕、罪,咳咳……儿臣是瞧见了地上的药碗碎瓷,咳……”

永康帝的面上神情,随着司马德一阵接一阵的咳嗽柔和了许多。

他这儿子,出自献王姬妾腹中,想来过去在献王府上,也受了不少冷待。天长日久,性子扭曲了些,有那么点不足外人道的癖好,说来也是常理……

想到这,永康帝又有点埋怨献王,明知德儿是他的龙嗣,怎不好好看顾些,竟让德儿在来京路上中了那异蛇之毒,留下这殃及下半生的遗症,以至于太医都说,德儿寿数恐难百年……

——永康帝却不曾想,若献王真对司马德爱护有加,他定然会对司马德身世起疑,哪会心安理得地认回子嗣?

司马德在永康帝面前扮了半日的孝子,永康帝自也成了慈眉善目的贤父。他听了孝子的一番剖心谏言后,长叹一口气,终是放了偏殿暂押待审的一行人。

十月,繁盛青翠,望冬渐凋。

历经三代君王的两朝太傅王伯禛病死狱中。

其宗族王氏满门,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

其门下党羽牵涉其中者,诸如礼部右侍郎方台英,褫职查办,依律论处。徙三族,允以宫刑代罚。

其党羽未有牵涉其间者,视上意,或贬官外放,或留京察看。

如中立清流,状元及第的翰林修撰顾氏,御前侍讲时,触怒东宫,故谪至离京千里之外的青州下辖偏僻穷壤广阴县,任职县令。

此后工部尚书杜逢原,调任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太傅,任经筵主讲官。

杜党,就此势盛。

及至月底,山陵崩。

太子德即位,次年建元,史称“永定帝”。

顾宗尧携家出京那日,已为礼部侍郎的文竹不曾现身,仅披篷戴笠地隐在城门楼上目送。

身后是同样装束的司马德。

“还记得那日,你答应朕的要求么。”新帝司马德贴身上来,铁似的胳臂紧紧扣住了文竹的一握腰。

“记得的,陛下。”文竹垂下眼睫,“……我同他此生不复相见,如有违誓,他与我之间,必有一人,不得好死。”

司马德满意地扭过文竹的脸,在其唇上狠啄一口后,轻笑道:“那日你都猜到了吧。”

“猜到什么?”文竹神色木然。

司马德眼里盛满了快活,出口却是尖刻讥嘲,只是这回那些言语软刀并不单只是对着文竹的。

“猜到朕其实是个奸.生子,论其身世来,也并不比你这个小表子高贵多少。小表子,你说说,这是不是也算天生一对啊。”

文竹不吭声。

司马德没等到文竹搭话,不禁咬牙切齿,隐露凶相。

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甚至尽量压住怒意,装出温和模样道:“艳臣,你往后莫要再跟朕、跟我闹了好不好?”

“我……定也学着好好待你,也待你极好,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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