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章:香巧

这商讨了几句,前往打听的衙役回了来,所言倒与众人知之不差,就是一桩,这许娘子之风评两相不同。有道她是个贤德人,温婉良善,家中上下打点得有条不紊;又有道她生性轻浮,最喜那拈花惹草。

这般下来,让众人犯了难。这局面是早料想过,这世无完人,道闲话的是有,多为耳畔风,上不得台面。可按衙役言语,讲这些子风言风语的不少,那可奇了怪了。眉心微拧,柳修轻声道,“这里头没路,可要查查那送信之人?”

“难!”苏离亦一脸冷意,偏头想了想,让人唤来了侍候许娘子的女婢,名香巧者,问起许娘子之事。

只见那女婢一身粗布麻衣,模样清秀,瑟瑟嗦嗦,见着众人是欲言又止,半晌后方低声道,“娘子,娘子她……确与于郎君不清白,婢子,婢子原是瞒着阿郎的,谁知被阿郎发现端倪……”

香巧话未曾讲下,众人皆以知晓,堂上当即安静。想来是气氛沉凝,惹得香巧慌乱,又急急道,“府尹可是不信,这于郎君送了娘子一块玉,说是二人情物,您可让人去查查,定能寻到……娘子,同是回赠了只簪子,想来也在于郎君手中。”

讲到此上,苏离仍是不接,只是问香巧如何进了白家。香巧无奈,从头讲起,遥记得她那年不过九岁,家乡闹了灾,撞着地龙翻身压死了父母亲眷,她与着四岁兄弟跌跌撞撞做了乞儿。若不是许娘子瞧她着实可怜,用一两银子将他们领了回许家,且教受她读书刺绣,还不知会怎样子呢。香巧感激至极,愈发忠心,一味帮着许娘子隐着白丰。

先前还好些,到后头事多了,香巧心里头惴惴不安,怕着一日事发,惹了祸患。谁料一语中的,惹得今日下场,不由懊恼至极,倘若她能劝着些娘子,不准便无当今之事了。

细想下,更是十分难过,那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哭成这般,实是无法再问,唯好签字画押,命人下去。

文书刚记下供词,正要上前,在旁儿不语的晚柠移步前来,夺过纸笔,款步走至香巧身旁。香巧不知其意,乖觉提了名,按了印,却是交付时,晚柠错手一抖,毛笔落于地,在香巧衣物上划出一道墨痕。

晚柠赶忙拾起,只瞧着歉疚,香巧岂敢受晚柠之歉,急急阻止,连道无事。倒是时孟在后头眼眸稍眯,待香巧离去,取过供词,左瞧右看未解其意,不由疑问,“里头言语有何问题,到底我没瞧出?”

闻言晚柠笑道,“这供词无甚事,偏那身衣物,很是有趣。”

时孟会意,说道,“若是她,那是对的……可真是这人通风报信,方才直说便是,何苦来绕个圈子,想来不是。”讲起这,又是蹙眉长叹声,“原以为是件简单的,不曾想繁琐了些。”

“不是她也定与之有关。”晚柠笃定,能晓得事情始末的本不多,香巧身上衣物偏又与字条材质相同,倘若说无关,晚柠是万万不信。想到此处,便听得苏离令人探查香巧幼弟下落之语,“既有疑点,那便查探一二,何须多想……”

“香巧无父母亲族,却是她所言,未必为真。陈虎,你与着几人去访番,细问香巧之事。”谢羽道了句,这事非一时一刻能成,天色又愈晚,苏离是招呼着让人回了去。

可这未出结果,晚柠心头七上八下,此事宛若根银针扎的她整夜未曾睡好,难受至极。偏消息难得,生生拖了几日方有了些眉目,期间于翁来哭过几回,独白丰坐得稳,不知是胸有成竹,或自有谋算,当真一句不问。这等态度未曾让晚柠减免怀疑,反倒猜忌愈深,若不是他所为,自无事;若是,那这白丰、白子千可谓不容小觑。

对此想法,苏离却冷冽一眼,“再不容小觑又如何,若真是他所为,便手眼通天亦是逃不得!”

晚柠是默然无语,论手眼通天有几人比得过苏离,凭当今视他为亲子,百般宠爱,屡次破戒这一样,足以令苏离横行天下。不说区区没落士族之家,纵那豪门贵族皆无人敢无故招惹苏离,当今乃铁血帝王,独揽大权并非空话,嚣张传承如百年世家,仍需退避三舍,避其锋芒。

不提这纷纷扰扰,却说衙役经几日时间,终将消息查了个清,香巧确有个幼弟,姓刘,倒也读书习字,却是不精,上不得台面,到了白家铺子中做个账房先生,倒也清闲。风评亦佳,道是宽仁斯文,有几分乐善好施。

“一个账房,如何乐善好施……”不知哪个低估了声,断了衙役话头,衙役赔笑道,“这刘小树喜请人喝酒,月钱全砸上头。白家算得良心,给得不少,刘小树上无双亲,下无妻室,出手阔,可不能得个名气。就是些地痞无赖,打了旗号,蹭顿饭……”

转回话头,那衙役又道,“其他不言,近日刘小树是不见踪影,倒告了假,不知为了何去。上上下下都传说是看上了姑娘,找媒人提亲去了;再不是,便是他姐姐家中有大事,要备份嫁妆,送出阁。”

“这可不是巧。”张泽一笑,取来主簿所写之文书,细细看去,“竟在这时不见踪影……瞧,铺里伙计道是白府管家亲至,这才让着刘小树走的,不然何以传言香巧出阁。”

“我却想着,是刘小树出言警示。”时孟夺过文书,朝张泽眨眼呛道,“那香巧一幅柔柔怯怯模样,不像是个有胆的……打量着真是她,我该敬她几分才是,是个忠义之人,忠心护主。”

刚儿还叫不像,一下便改了口,张泽暗暗嘀咕,不敢明儿说,反瞧向衙役,“后头呢。”

这点儿事,何须几日之久,想来后头有更多消息,果不其然,衙役们见着刘小树不见,乔装改扮打听了番,得知了刘小树与白府管家进了京中一客栈水云楼,再未出来。

“属下找了几个无赖混混住里头蹲了几日,果真察觉确有间房不见主人,仆役还日送两餐,应是那刘小树。”衙役回道,这年头入京的除去行商,就是赶考,不论何事,总该有事。假使寒窗苦读,诗会扬名也是要的,否则哪个考官会录用于他。

“干的不错。”苏离赏了衙役把碎银,“固天,你去探探,若是,将人救出来;若有差错,那需再查。来人,去请香巧来趟。他人问起,就言说是许娘子之案将定,寻她来问些事,画个押。”

“是。”领了赏钱的衙役自是欢喜,高兴而出,片刻将那香巧带了来。

香巧仍一袭粗布衣裙,见着众人颤颤巍巍,小心道,“诸位官爷,不知寻婢子来为何事?”手藏在袖下,局促不安的揉搓着,能讲该说的她全言完了,今儿又叫她来,香巧是怕极,生怕一语道错,惹来祸患。

苏离冷冽一如前日,不言不语只将那文书扔于堂下,香巧福至心灵捡起,细瞧后眼眸浑圆,双手微颤。恰在这时,苏离开口,“这里头东西齐全,就不知你做何决定。本官也直言了,许娘子一案诸多疑点,却无一项能定了白丰之罪,要屈打成招,怕是冤假错案,孰是孰非,皆在一念间。”

苏离难能端起威严正气,夹杂常具冷锐,可谓寒如刀剑,刺得香巧更为犹疑,默默良久,她忽的抬头,提气道,“这事说不清,还请苏府尹去水云楼接个人,若接得到,又能说清了。”

“这不难,且等着。”苏离淡淡一句,后又不语。香巧是一阵提心吊胆,不多时,柳修带来个十七八岁男子,看着矮矮小小,五官端正,也瘦骨伶仃,反倒去了原本相貌,有些许可怜。

一见自己幼弟,香巧当即流下泪来,刘小树本就受苦多日,被人恐吓,担惊受怕,又生性懦弱,今一见熟悉面容亦是忍不住泪痕满面,抱住香巧腿是潸然泪下道,“长姐……姐,我原以为再见不着你了……”

刘小树自泣自话道了半天,颠三倒四,众人方将事情摸了个清,那日白府管家来寻他,道白府有个女婢到了时候该指婚放出去,却是个家生子,徐娘子思忖着找个府中小厮掌柜的,挑来拣去选了刘小树。先见上面,若是行,便将女婢许了他,再提他当个掌柜,也不负香巧多年服侍。

管家还偷言那女婢袅袅婷婷,样貌极佳,徐娘子怕着白丰看上,方急忙忙要将人打发出去。刘小树年少意气,正是情窦初开,自百般愿意,与着管家去水云楼见了那女婢一面,果真是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心中大喜。

心动畅快下,随女婢多喝了几杯,酒醒后却是被绑于凳上。绑他的人恐他逃了,先是净饿了他几日,至他实在受不下去了后方送了些食物来喂下。他不明对方意图,又昏昏沉沉,隐约得知是因香巧。

曾想计欲逃,可他本就因幼时经历比寻常男子要瘦弱些,几日来饱一顿饿一顿更无力气,那些子人生怕他逃了,是派了人守着,纵是想逃都逃不得。见着他有不当举动,先是一顿打,又威胁几番。刘小树至了白家,何曾吃过这等苦楚,胆儿又小,挨了几次打便歇了逃跑念头,直至柳修救下他……

“属下去时,屋中统共五人,皆给绑了来。”柳修回道,眉眼淡淡,“想来问不出甚么,瞧他们样,应是街上找得泼皮无赖。”找府里人固然稳妥,出了事方知艰难,倒不若街上找些闲汉,撒些银两,哪怕捉住了,亦吐不出甚么。

“让人审审,不知后头者无碍,见着认得便行。”苏离吩咐道,将目光转向了香巧,香巧是满面泪光,抽噎之气渐平,已冷静了些,反是刘小树哽咽不停,惊惧不安。

安抚幼弟番后,香巧直起身来,到苏离面前又是一跪,“苏府尹既将婢子弟弟救出,那婢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香巧口中一顿,待心情略缓,这才继续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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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玄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