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环翠阁,众人这才察觉已至黄昏,人潮愈发涌动,喧哗更盛,一处处青楼楚馆皆挂了彩灯,五彩缤纷,煞是漂亮,美人在侧,娇滴滴地喊着爷,让人骨头酥麻。
晚柠忍不住感叹,“果然是繁华锦绣,红尘俗世,男子**所,一丝一缕,皆令人沉醉其中。”
“你们可不兴看。”柳修眼见时孟点头,伸指本欲去向时孟,偏是想到什么,缩回弹了下自己额角,“今儿晚了,便不去京兆府,先回府安置。待明日清晨,你我一道禀明府尹。”
时孟晚柠称是,又与柳修说了一会儿子话,才回家歇息。然众人皆未想到,不过一夜功夫,竟又出了事。清晨,晚柠踱入京兆府门,迎面撞着张泽,张泽只告了声饶,就领衙役急急行去。
晚柠怔愣半晌,随即反映过来,怕是出事了!晚柠脚步不停,快步往京兆府里头去,远远瞧见时孟身影,当即疾步上前,询问道,“十一,我在门前碰着了子润,瞧他模样很是急切,可又发生了什么?”
“有人出事了。”时孟低低说道,“我们也是刚得消息,是城北一户人家。他家女儿昨儿晚上没了,下人不曾听到声响,还当睡着。谁料早上一看,竟是去了,且说是面目狰狞,那家人咬定是被人毒害,便来告状,要我们查出真凶来。”
“毒害?”晚柠不由惊异,“这还真真奇了,睡前无甚事,偏梦中走的,又无声无息,有这般毒?那位姑娘可有甚病症,不准是病发离去。”
“谁知呢?”时孟叹了口气,“需得等张泽将尸身物证取来,百里公验了后才知。”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里头柳修亦将昨儿之事告知苏离,苏离正闭眼沉思,众人皆不敢扰。不知过了多久,张泽捧着物证进来,苏离睁开眼吩咐道,“你且先说着罢,其他待会再细问。”
“是。”张泽回道,“那报案的人家名蔡,他家郎君曾列从五品太子洗马……不知府尹可还记得?”
按陈律,太子洗马置二人,从五品,乃辅佐太子之职,一如崔朔之兄便是太子洗马。可这蔡郎君大为不同,他乃废太子的洗马,三年前废太子谋反,牵连东宫上下……最后废太子,被幽禁别室,诸多大臣尽皆伏诛,蔡家亦在那时落败,蔡家老宅被抄,郎君斩首,独独剩下孤儿寡母。
不消说苏离,便是晚柠时孟都晓得,当初事情闹得实是大。眼见众人点头,张泽接下道,“那事事发后,圣上仁慈,未曾牵连家眷。蔡家虽再无富贵荣华,好在性命无虞,卢娘子带着女儿一道于城北深居简出,有卢家照料,倒无人敢欺辱。”
蔡郎君妻室乃范阳卢氏旁支,虽说家业败落,却不至任人摆布,生活亦是过得去——蔡家原有田产,也卖掉换钱买了些铺子田庄,余下存入柜坊之中,足够衣食无忧。
“卢娘子有两女,死得是其长女,月婵。”讲到此处,张泽不住叹息,“蔡家败落时,蔡大姑娘已在议亲,谁料……因而年方十九,仍无人问津,一心伴在母亲身旁,为其操持家务。”
“那他家小女儿呢?”时孟蹙眉问道,后见张泽面露怜悯,“我不大清楚她家幺女情况,想来亦是如此。”
说回正题,张泽继续道,“蔡大姑娘身体孱弱,却是蕙质兰心,平素并无大毛病,偶尔咳嗽喘息,吃些药便好。蔡家虽落魄,她却不以为苦,一心抚育幼妹长大成人,正是因此,蔡大姑娘亡故后,卢娘子方一心告状,只盼找到杀人凶手。”
“真真麻烦。”谢羽揉着鬓角,略有苦恼,“宋家案子未结,又来一桩,这京中当真是热闹得紧。”
苏离轻敲桌面,“宋家案子尚有疑点,拖久了不大好……这般,固天你领毕叔查宋家案,时孟晚柠,你们先到蔡家了解情况,子润你在旁协助,待有了结果,及时通报本府。”
“是。”几人齐声答道。
张泽与着晚柠时孟出去,路上竟是无话,晚柠瞧着两人,叹气问道,“有关宋家案,可以眉目?”
“莫看宋家官小,底蕴倒是不错……”张泽微微眯眸,语气微顿,随后缓慢道,“祖上几代为官,又是世家出身。面上平平无奇,私下积蓄极多,人脉极广。若非宋都事古板迂腐,不懂变通,定是能青云直上的。”
“宋都事知晓自己弱处,一心培育宋博,偏宋博喜武,闹着要去边疆建功立业。宋都事恐出意外,后继无人,将人拘在府中,直言有了孙儿才许他去。”张泽道,“宋家情况不大复杂,宋都事与宋博都极喜宋娘子,绝非会动手之人……”
眼见张泽顿住,时孟冷笑道,“但若宋博为迎丽娘入府,而杀妻,则另有可能不是?宋娘子睡于外院本是临时起意,我瞧更像是冲梁娘子去的,我心觉是他所做,只误害了宋娘子。”
“梁娘子本是去照顾宋郎君的,宋郎君哪里糊涂到这般地步……我亦觉是冲梁娘子去,却非宋郎君,梁娘子就在跟前,院中睡何人,他当是心知肚明,不会动手才是。”晚柠摇头否决,又是一顿,晚柠像是想到什么般,问道,“那广郎君可以疑点?”
“谢少尹亦是如此猜测,却无证据,更无缘由。他与梁娘子无冤无仇,为何动手,若为利益矛盾,杀得因是宋博,于梁娘子何干。”张泽叹道,“此案还有得磨。”
几人说话功夫,已到了蔡家小院,这院不大,四面围墙,比得晚柠先前所见都要狭小不少。然院中种着诸多花草蔬菜,并非名贵品种,却是打理极好,景致颇佳。院中空无一人,唯有堂内燃着烛火,隐约传来啜泣声。
张泽上前轻扣房门,不一会儿,便有妇人来开了门,面上满是憔悴,张泽拱手施礼,“卢娘子,在下奉命领两位经承来调查案件。”
“劳烦各位了。”妇人擦拭泪水,勉强挤出笑容来,转身引着众人入屋。
两人进屋,一间小厅,除却桌椅,别无他物,只个瘦弱女儿坐在桌旁,手捂胸口,呜咽痛哭。见有人进来,忙用帕子遮脸。但就方才一瞥,晚柠仍是瞧出那是个美貌女子,只是面色苍白如纸,形销骨立。
“请坐。”卢娘子指向对面,神色黯淡,张泽却是推辞离去,由晚柠时孟面对两张愁容。张泽此举并非推拒职责,只因他一男子在此,又是寡妇门下,实属不大好。
“卢娘子,我们今日登门,实是有要事相询。”时孟温和开口,细细询问起蔡家诸事来。
卢娘子生来命苦,虽为家中嫡女,偏母早亡,继母虽不算容不下她,也诸多无视。致使卢娘子这世家姑娘并无嫁入门当户对之所,反是嫁于高中状元,家境贫寒的蔡郎君。这便罢了,蔡郎君家世不显,可颇有本事,若二人齐心协力,未必不能过好日子。
然卢娘子多年来只得两女,未有一子。蔡郎君又是贫寒出身,一心欲有子传承香火,待他升至五品,便纳了两房妾室,一年后诞下庶子。倒不至宠妾灭妻,可卢娘子心灰意冷,处境愈发艰难。
好在长女渐渐长成,聪明灵慧不似她,卢娘子收敛心神要为女儿挑得好婚事。谁料竟发生那等大事,蔡家一夜之间垮塌,卢娘子悲恸不已,却也无奈。最让她难耐的并非日渐窘迫的生活,而是她那般好的女儿,被世人嫌弃,她这个没有娘亲一点办法也无,还需女儿安慰。
听完卢娘子叙述,晚柠沉吟片刻,抬首又问起她家小女儿,得知现坐这儿的便是。年方十四,闺名月瑾。因幼时经历,比之长姐坚毅,反添懦弱。长得是极好,身上却有罪臣之女印记,现同是婚事艰难。
讲到此处,卢娘子不禁又滚下泪来,长女是家中支柱,现出了如此事情,叫她往后怎办才好。晚柠时孟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尴尬瞧着面前人落泪,幸有蔡月瑾上前解劝,方止了泪。
既提起蔡大姑娘,时孟也不欲委婉慢提,直问了情况,卢娘子拭泪道,“婵儿本性刚毅,却是生来怯弱,咱家又是这等情况,哪里敢随意招惹是非。经承你应晓得,这京城底下,扔块石头砸了人,家中八成有个官儿……”
时孟这才得知,蔡大姑娘有不足之症,细细问来,原是卢娘子有孕时蔡郎君条件正是艰苦,致使蔡大姑娘先天体弱。曾经家资富贵倒罢了,现蔡家倒台,自是没多少银两配名贵药丸。偏蔡大姑娘体贴母怀,不欲为自己这等小事多花银钱,这病便越发严重起来。
“要不是,惠儿与我说,我都不晓得。”卢娘子哽咽道。时孟与晚柠互望一眼,心思皆是一样,蔡大姑娘如此孱弱,何尝不可能是病发而亡,许是卢娘子不愿相信,才有此节。
“这……”时孟迟疑,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晚柠忽问道,“这惠儿是何人,可否叫来一见?”
卢娘子抹去眼角泪痕,答道,“惠儿是我家女婢,虽家中不如从前,然未曾穷到一无所有。又是娘儿三个,无甚能力,我娘家就送了两个女婢及个小厮来。婵儿能干,我便将惠儿专给了她,帮衬些针黹家计,余下那个采买物什。”
言着,便找了惠儿来,惠儿行过礼后,便退在一旁。晚柠仔细端详,这惠儿眉目柔顺,双眸清澈,着粗布衣衫,确是一副忠厚模样。清咳了声,晚柠问起蔡大姑娘事务,尤是其病。
惠儿恰是贴身侍婢,晓得的东西比旁人多些,闻言便道,“大姑娘身子近些时候好了些,亏得有沈姑娘给得药丸,大姑娘吃下,精气神儿总算好些了。睡时也不再多咳嗽醒来,睡得沉了些。”
“沈姑娘?”时孟皱眉诧异,“这沈姑娘是何人?”
惠儿回忆道,“沈姑娘是大姑娘恩人,大姑娘先前出去,遇到些泼皮无赖……幸是沈姑娘身旁护卫打跑,后头沈姑娘常帮大姑娘,二人感情极好,沈姑娘得知大姑娘时常身子上不好,就送了药丸来,叫甚么人参固本丸,送了好些来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