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到此处便算完全,鸾夏姊妹当是如琴师所诺,去个偏僻小城,过安宁平和生活。然她们只记那夜刚是出城,几人欣喜难耐,在外头寻了间客栈,于房中宴饮庆祝。琴师举着酒盏,笑容和煦,“今夜咱们好生痛饮,明日一早便是启程。”
鸾夏姊妹自然欢喜应允,觥筹交错,肆意畅想日后美好。然当她们醉醺睡去,再一睁眼,琴师不见,姨母不见,牙人亦是不见,独她们被绑缚于花楼之中,前头是个面目可憎的妈妈。
她们不知是何回事,却是绝望,沦落花楼之中,她们有何终身?
她们哭喊哀泣,妈妈们未曾有一丝动摇,吩咐伙计好生将她们绑牢,切勿伤了脸。后再拖进屋内,任凭她们挣扎捶打。她们越是挣扎,绳索勒紧,越是疼痛难忍,只得哭泣哀求,却无人理会。妈妈们在外头欢声而笑,道有她们三个好苗子,不准是能超环翠阁,成京都第一花楼的。
如此绝望之下,不知时日多少,待崔家派人相救,方再见天日。现鸾夏姊妹不管下场如何,只想知琴师三人何在,为何如此之做——官府能将姨母画像送来,应是捉住对方才是。眼见她们眸中怒火恨意,晚柠沉默半晌,将其中二位已成尸身之事告知,而后离去。
大陈律,‘诈与盗同罪,重者杖杀于市’,纵鸾夏姊妹非是主谋,单凭她们所为,怕落不得好处。现其余困惑皆解,独一件,到底发生何事,琴师不见踪迹,牙人姨母身死?
张泽听闻晚柠疑惑,只是冷笑,“还能如何,不过分赃不均,内讧罢了。这琴师到有本事,独占千两白银不见其人。天下之大,哪里还能寻得他之身影,真真好计算!”
不论机会何等渺茫,文书还需发,画影还需贴,却无一人抱之希望。偏在这时,崔朔拿了卷宗前来,“虽是寻不着琴师身影,但听鸾夏姊妹说是原在邢州沙河卖唱。恰我此处有一邢州案,邢州平乡县令遭害,苏府尹若感其兴,不若朝白寺卿要了这案?”
这番话说得众人皱眉,每门每衙职权皆有定数,这般贸然插手实是不妥,遇上个心眼小的,多少是得罪人。且大理寺有一样极为麻烦,其寺卿白峻白承允最是圆滑,八面玲珑不罪人,材优干济得上赏,心头有度知分寸,是为朝中一等一老狐狸。
比之苏离强硬,白寺卿不畏强权兼之面面俱到,上下对他一片赞誉。这般的人儿若为友乃好事,若为敌就略可怕。心觉崔朔此言不怀好意,时孟眼眸冒出怒火,只等苏离一声而上,将崔朔打出去。谁料苏离只淡淡颔首,“倒是不错。”
朝时孟几人,崔朔一笑,他们不晓,他确是知道,不单圣上护苏离至极,就是他们寺卿亦是视苏离为子,虽不知为何,却足以令他鼓动苏离。果是苏离一去,往日面色严肃,年逾五旬的白寺卿笑得如沐春风,“既长离所愿,此案就交予你了,要子源辅助你可好?虽是名正言顺,长离还需上告陛下,省得朝中喧闹……”
几番叮嘱,苏离低头恭听,方是告辞离去,回京兆府将事一说,旁得不说时孟张泽定是要去,如此一来人便偏多,晚柠正有思虑自个儿不若不去时,就听晓儿道,“带他们去也无妨,此处有谢少尹与我便是。”
晚柠听闻不由一愣,她原以晓儿是想去的,不说其他,多见沿途风光亦是极好。如此说来到时她之机会,可若都走,京兆府如何,犹疑几息,因而询问,“我能去否?”
晓儿浅浅一笑,“去罢,纵是有人问起,有我呢,无需担忧。若有案件,谢少尹与毕叔足以。”
她来京兆府多次,哪里不知若有外派,常人是府尹坐镇,下头人去。偏京兆府不样,苏离最厌束缚,呆于京中长久就有厌烦,时是找理外出,幸而圣上庇佑,他亦有些本事,管得京都上下井井有条,不然凭他性子早是下狱了的。
她来此处,常是安分不多话,若有今儿之事,就是她插手之时。苏离知其本事,也是放心,遂点头应允。
如此又过一日,众人稍稍休整前往邢州,路途遥远,紧赶慢赶,仍耗费十余日才抵达邢州。此地距离瀛州甚近,已是临海边陲,故而繁荣,物资丰饶,更是盛产各种奇珍异宝。
崔朔苏离商议,分头行动,一明一暗,调查此案,后将晚柠柳修给与崔朔,护其安危。故邢州刺史也只知崔朔为大理寺特使,领人至邢州查案,不知有个苏离跟随。
再至平乡县,此地民风淳朴,并未听闻有什么恶霸之流,百姓日子过得舒适惬意,可见其官贤德。然如此官吏,于一月前被射杀宴中,一箭穿心,死状凄惨,满堂宾客惊恐之至,却皆不见凶手踪迹。
晚柠闻得满心叹息,若这等好官多活时日岂不妙哉,想法未消就见崔朔眼眸眯起,似有问题,便是闭嘴不语。此次他们再为轻装上阵,策马于平乡县好生游荡圈,打探而下,晚柠终是明了崔朔前先为何那等神情。原真贤德的并非县令,而为县丞,县令虽非草菅人命、残暴乖戾之徒,也称不得勤政图治、爱民如子。
光明正大打听番后,崔朔来至县衙,早有人禀报县丞,那县丞果是聪慧,猜出崔朔来历,早早领人于衙前迎接。晚柠观那县丞,约莫四十许岁,身形清瘦,面皮白净,神态从容,颇有儒雅风姿。
“下官裴穆,拜见崔司直。”裴穆目光极其清正,并无谄媚讨好之意。崔朔微微颔首,“裴县丞请起,本官奉令查案,还需裴县丞鼎力相助。”
众人一同入了县衙,先问及此处详情。裴穆也毫无隐瞒,此地县令姓窦,名盛,表字天和,乃扶风窦氏,故而虽才干平平仍是青云直上,现为正七品平乡县令,再给些许时间就可调于京都。然县丞乃是平民科考出身,比之县令大了近乎十岁,仍是正九品县丞。
谈起身世,裴穆无一丝怨怼,纵功劳总被上峰豪夺也是平常。他只心觉着自己才华尚佳,竟是碌碌无为十载,实属遗憾。然想起同窗屡次落榜,此等遗憾微不足道。
言归正传,窦盛确称不得好官,可绝非酷吏,就最寻常不过的普通县令,为人温和,面上未有何仇人。虽夺裴穆政绩,却也在旁得地方补偿回来,莫说,这些年裴穆身家足以比拟五品高官,皆是这些子出身高贵之世家子补偿而来。
“那裴县丞可知有谁瞧窦县令不顺的?”崔朔询问,他所问自不是同等为官作吏之人不满,而是平日审案做事时得罪的泼皮无赖。切勿小看他们,若真下定决心,烦不胜烦。
裴穆非愚笨之人,崔朔一说就是明了,随即道,“往前些我实是不记得,附近倒有一桩,就是我们县里有个著名泼皮,曲二虎。他大哥五年前病故,家中独他一男丁,本人身高体壮,却是横行乡里,自小争强斗聚总惹事端。但窦县令上任来,就打了他十多次板子,先前次正是一月前……”
崔朔略加思索,转而道,“我知晓了,再说说窦县令死时状况?”
裴穆不解其意,娓娓道来,那日窦盛得知自个儿即将高升,喜悦下宴请府衙官吏,席间推杯换盏,喝得有些醉了。他虽酒量尚可,却经不住几轮灌下,那时已是意识模糊。他倒算好,窦盛心腹,捕头万龙方是最惨,直是醉趴下,被人扶走歇息。
窦盛瞧见,不禁笑道,“万捕头身高马大,又是武艺高强,不曾想酒量如此浅薄,这样怎成?”
万龙早已醉眼朦胧,哪里听得他所言,嚷着还要再喝。后据下人来报,说是在外头好生吐了番,才睡在堂里,众人听闻引为笑谈。一方私语谈笑,又是开怀畅饮,待酒酣耳热,窦盛才让下人撤掉酒菜,叫其摆上茶水,说是要散散酒气。
便在这档口,一黑色利箭破空而来,直射窦盛脑门,众人正乃兴致浓烈,哪有防备,顿时吓傻了眼,然窦盛更是躲闪不及,当场毙命,血液四溅。直至上茶女婢惊呼,众人才醒悟过来,乱作一团,有叫医匠的,也有叫捕快护院的,乱哄哄一片。
直是吵到睡梦沉酣的万龙,听得是窦盛出事,万龙一跃而起,带人冲进堂内,发现窦盛尸身已冰冷,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染红了大半地面。旋即搜查窦府上下,可为时已晚,彼时早不见凶犯身影。
“倘若那时万捕头未醉,虽不至阻止悲剧,却也可捉住凶犯。”裴穆叹息,崔朔亦是默然,后道,“那凶犯狡猾,既能在如此之多人注视围捕下逃之夭夭,非常人所能……那万捕头是何人物,不知裴县丞,可否一说?”
“也没甚么。”裴穆道,“万捕头原是个难民,窦县令瞧他会几分拳脚功夫就收在身畔,说是请来武师悉心教导。这些年来常护窦县令,窦县令来此上任时命他为县中捕头,万捕头有几分本事,上任后不平之事都少上不少……”
如此来说,这窦盛能力虽平,可这眼光不错,任命之人皆是有本事的,又不随意添乱。要崔朔瞧来,若非此次命丧,还真能青云直上的。然现这般,倒叫崔朔苦恼,“带我去案发处一瞧。”
案发地点正是窦盛府邸,窦盛一贯喜洁,因而宅邸布置格局偏素雅简单,又为表清廉,不曾修建园林庭院,反倒种些竹木花草,以供平日观赏,显得清幽雅致。
这宅邸并不大,是座三进小院,左右各有厢房,前边有那两排屋舍,后面则是厨房杂役居所,屋舍虽陈旧,收拾的却很干净。崔朔与裴穆步入厅中,这里极为凌乱,裴穆道,“自事发来,此处未曾动过。”
崔朔只是点头,四处瞧看,后察觉从窗口望出可见一阁楼,虽说一路进来未见奢华,那楼台却是破旧过分。且墙壁灰白,似有多年不曾修缮,崔朔不由皱眉问道,“此处是怎回事?”
裴穆亦跟在崔朔身侧,“那处原也在这府中,因先前有人自缢于楼中,有闹鬼传言,旧主嫌它晦气,将宅院匆匆卖掉。县令瞧其便宜,就是买下,后改建围墙,将这楼排出去。先前捕快从外头看过,上面旧锁完好,想是无关……我已吩咐先前参宴者前来,崔司直可要一见?”
崔朔听得只是点头,“我欲见下万捕头,水衡,你去瞧瞧窦娘子,询问些情况。”
晚柠应声退下,恰与一人打了照面,那人身长八尺有余,面色古铜,肤色黝黑,双肩宽阔,腰杆笔直,一看便是练家子,且武艺精湛,应该便是万龙。却与晚柠无甚关系,她随女婢一路往后,来至窦娘子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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