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收回视线,迎声回眸。
只见姜御绪身着碧色的道袍,领口与袖口处用缥色丝线绣着古朴的云纹。腰间束一条翠青丝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
头簪丝木,步履轻缓,宽袖长袍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
一步一脚,可谓步衬香尘,绮罗丛里惯曾行。
林霖眼底闪过一丝意味,因而未语先笑。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对眼前道门出身的姜御绪道长产生兴趣了。
内心感到莫名,自己是步入红尘了?
莫不是往年在宫里过的太压抑,出来后就放纵自我了?
纵使林霖内心如何波澜起伏,面上仍四平八稳。
“见过姜道长,在下姓苏,单名一个翎。且来此帮忙打杂的。”
林霖语调轻跃,带着自然的灵动。
仙风道骨的姜道长只微微颔首,面目清冷,语气端肃像公事公办般。
“我听香菱姑娘说了,你自来了便是合适的。”
随着最后一字的跌落,姜御绪转身,袍角随着动作舞动扫过地面,手微抬,示意林霖跟上。
“这是药材区,只需你按照抽屉上的字分门别类,及时补充即可。”
说到这个,姜御绪似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侧身转向林霖,眼含探究。
斟酌几下,而后开口道,“话说,苏翎姑娘过去可曾接触过药材,识的多少?”
在过去自由肆意成长的时间里,林霖为了自保还有整人,那可是对药理产生了浓厚兴趣。
毕竟武力太过张扬,还是下毒来的轻巧。
而在当下既不紧急又无熟人,天知地知,自己知而眼前人不知的情况下,当然是自己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俊美男子,林霖双眼无辜,理不直气仍壮,开口乱谗。
“不好意思啊姜道长,我并无接触过药材,只在叫药房先生开药时短短接触过,因此并不能仔细区分。”
姜御绪似被这直白的承认噎了一下。过了一阵,安慰道。
“既如此,你且随我来。”
说完,带着林霖往前走,而后拐弯穿过一扇门,进入这无为庐内的院子。
院子不大,却满满当当,摆满了晾晒药材的笸箩与竹匾。
一阵微风悠然拂过,药香纷杂而浓郁,但混合后的味道不显杂乱。
姜御绪信步穿梭其间,眼神看似随意实则有目的的搜寻着。
目光扫到其中一匾药材,嘴角勾起,展露笑意。
那双手随意搭在竹匾边上,肤色在光影交错中近乎冷白,指骨轮廓清晰得如同精心打磨的象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连指尖落下的微光都显得格外悠长。
林霖目光随着手的移动而跟随,在这精美如瓷器的手近身前,才慢慢向上到其主人白玉般的脸庞上。
姜御绪将手里新晾晒完,刚好可以补充药柜的药材放于台上。
见林霖不远不近的站在一旁,面露疑惑道。
“苏翎姑娘视力竟如此卓越,站在那便可仔细辨认药材?”
这话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林霖闻言暗下仔细打量姜御绪。
这姜道长莫不是白切黑?
观姜御绪淡眉轻蹙,目露疑色,乃是真心实意发问。
看来是自己误解了。
即使是后来的林霖回首此昔,也绝不会承认是自己是被眼前容色所迷而抛去原则,赋予信任。
于是听到姜御绪发问的话,林霖乖乖过去,摆足认真听讲的状态。
看到林霖站到自己身旁,确认一下距离能好好听到自己是一字一言,姜御绪才开口,细细道来。
“你可观此药形状如何,从而简略进行分类。”姜御绪抬首示意林霖看向每个抽屉上印的字牌,“每个药材都有自己的位置,我这有本药书,你且先拿去仔细观看,有问题可来找我。”
说完递给林霖一本墨兰纸书。
书面无字,信手翻开,林霖眉微动。
里面的知识当真是浩汗无涯,而且图文并茂,生动易懂。
字体端正秀丽,鸾翔凤翥。
林霖抬头看了眼刚刚就注意到的药柜,每个抽屉的牌子上的字体真是眼熟,细看书籍与牌上的字体。
林霖虽是疑惑发问,但语气确定。
“这书籍可是姜道长自己编纂?”
姜御绪点头,“没错。”
林霖想到自己起初被劫来到山门口,看到那雕刻的字才发现自己认错人。
又联想到被自己在手中揉搓辗转的纸条。
及刚刚入门看到的竹牌上行云流水的字。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姜道长,不知?”
林霖轻轻地抬起眼帘,望向姜御绪。
她纤长的睫毛仿佛蝴蝶展翅欲飞,带来一丝轻盈和俏皮。
表面上口含疑窦,像是在争取同意,实际内心已私自认为对方答应了,是坚定的要发问的。
多么霸道,多么可爱。
姜御绪修长如玉的手指微蜷,而后又极快地恢复常态 ,自然舒展。
在看到姜御绪点头同意,林霖才顺势接着说。
“姜道长可是不仅为崖嶂盟内民众书写福禄,连盟内大大小小的文碑都有参与?”
“是如此。”
“那可以问一下道长来了多久吗?”林霖补充道,“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看道长字迹竟在此盟大大小小之物上,且字实在优美,让人印象深刻才如此相问的 。”
“不比姑娘来得早很多,我只一月前途经此,误被带上山。不过修道之人,随遇而安。”姜御绪道,“此地民生淳朴,信赖于我才委以重任。”
“原来如此,姜道长往后有何安排?”林霖问。
“目前暂时是待在这里,苏翎姑娘有何指示?”
姜御绪不知林霖缘何问此话,不解道。
林霖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道教应该是讲究顺应自然,对于学道之人的私人生活应当是不过多干涉的吧。
如果他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姜道长在被俘上来前应该没什么前情旧仇,感情应该如自己一般是个一贫如洗且清清楚楚的白纸。
是吧。
那自己如何做应该都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破坏到任何事。
“只是见姜道长在这崖嶂生活的如此熟悉,心存疑惑罢了。”
林霖思绪回笼,双眼水灵盯着姜御绪回道。
不管走哪,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不管是人还是物,乃至景都在争先恐后宣示自己的存在。
这让初见惊鸿,本就被姜御绪扰乱的心神晃了许久的林霖,恍若不处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知网里,稍有波动,四面八方皆是风声鹤唳。
蜂拥而至,企图加深这股心弦被撩拨的情感。
这罕见的情况发生在林霖身上,林霖一开始感到疑惑不解,后知后觉下定决心,来就来吧。
自己本就无所禁忌,只是在往后的路上多了一个相伴的人。
这有如何不好,缘分来了就是来了。
即使暗藏玄机,往后会载个大跟头,也是以后的事。
天时地利人和。虽说人还不知道和不和。
林霖看着姜御绪白净的脸庞,心里又再次肯定想法。
不管和不和,以后都会和的。
林霖觉得自己既然确定了心意,那该好好了解一下姜御绪的情况了。
“姜道长有想过以后离开吗?”
林霖状似无意,顺势问他。
姜御绪手拿一株褐色药草,看着面前足足砌满一面墙的药柜,目光一寸寸移动,仔细搜寻着。
扫到某处,眼神凝聚,笑意才慢慢上扬。
“既来之则安之,待合适的时机到便会自行离开。”姜御绪侧首,头往自己正按着的屉子偏了偏,“苏翎姑娘,看看。”
林霖自然地移开视线,随着姜御绪的动作看过去。
只见上头写着“玉涧山”三个大字。
姜御绪拉开药屉,将手中的玉涧山与屉子里新拿出来的比在一起。
“如若草药形状相近难以区分,可以将相应药屉里旧的拿出来从嗅觉上仔细比对。”
林霖闻言将头探过去,微微低头,鼻头微动。
类似薄荷与川芎混合后清凉辛辣的药味。裹挟着冰雪消融的冷冽与浓郁的辛香气息。
气味闻之让人耳清目明,还挺独特。
林霖心中闪过一丝捉弄,口中诚恳询问,“假若药材是无味的那该如何?”
姜御绪眼眸一闪,而后重归于沉静。
“如此,便来问我即可。”
而后几天,林霖便日出东方而出,日落西山而回,准时准点到达与离开无为庐。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林霖发现姜御绪真是对待每件事都尽心尽力,伴随着林霖也不得不奉陪到底。
这里事务繁多,药馆不止在病人生病时才会有人光顾,平时养生护理的问题也是登门拜访一一询问的。
先前老伯对姜御绪所立的洁癖孤僻人设也轰然倒塌。
有时开药看诊分身乏术时都是借林霖之手取药。
药台里一成年男子是足够宽敞的,但加上另一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就算女子身子娇小,也是有点勉为其难。更不论林霖是在女子中算不得娇小的,虽说纤瘦但是高挑玉立,骨架也比一般女子宽上一点。
这就造就了两人在这方寸之地错身而过,广袖翻飞间,俩人衣袍的纹路悄然纠缠,偶尔发出轻微细响。
类似的场景数不胜数,打着帮忙旗号的林霖就这样不多不少的与被喻高洁的姜御绪隔着衣物接触了个遍。
也可能因为忙的顾不上此类小事。林霖是不管的,他不说也就假装不知了。
此心昭昭向明月,明月又几时有呢。
日子悄悄晃过,林霖在办正事和解决自己问题中渡过。
在一日回住处的时候,听到有人大声传唤。
大当家回来了。
步衬香尘,绮罗丛里惯曾行——引用自柳永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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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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