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痛苦与无奈之下,谢书白再次撑好了姿势,原本已经轻快一些的身体又沉重起来,尤其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随时会倒下。
但是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宁非名面前倒下。谢书白咬着牙,咽下一声声喉咙涌上的痛呼。
屁股在被无情击打,他却在和自己抗争,用他薄脆又顽强的意志,锁住一次次即将要出口的求饶——宁非名越要他没尊严,他越要有尊严。
“啪、啪、啪”,沉闷的戒尺着肉声在办公室里一声声回响,如同阴雨天一般暗沉不见天日,那两团肉被打得烂熟,紫黑一片,不再如完好时那样富有弹性,就连传导疼痛也变得迟钝许多。
还有一百……谢书白脸色发白,冷汗涟涟,一颗一颗从下颌线砸到地上,指甲嵌进墙壁,抠出细细的粉末来,却一声不吭,咬死了要挨完。
宁非名却不知是和心态,始终面无表情,只是挥着戒尺,像机器人一般施罚。
空气像死水一般凝滞,就连戒尺也不曾带起涟漪。昏沉之际,谢书白再也听不到“啪啪啪”的声响,耳中一片寂静,他仿佛又回到了师爷家,回到师爷面前,说:“师爷,我放学啦!”
师爷笑呵呵地放下书,抓着他看了一会,心疼道:“这怎么一头汗呢?是不是又玩去了?快擦擦,师爷给你擦,别着凉了,身体最重要。”
冷汗串成水线,在脸上肆意横行,谢书白想,师爷怎么擦不干净?师爷,好多汗,擦擦,擦擦……
眼前越来越模糊,谢书白头一仰,腿一软,失去了知觉。
谢书白睁开眼睛时,是在柔软的沙发上。他看看周围的环境,在虚弱之中慢慢恢复了知觉。还是在宁非名的办公室里,怎么?他晕过去了?那剩下的数目,打完没有?
正疑惑着,谢书白就听到身后传来那个冷漠的声音:“醒了?醒了就回去。”
醒了?那看来之前是晕了,他晕了多久?是不是宁非名把他搬到沙发上的?还剩了多少没打?他可不想再留着债了!谢书白动了一下腿,钝重的疼痛立刻从臀上袭来,像一根钢针直直插到他后脑,疼得他皱起五官,倒抽凉气。
别,别在宁非名面前丢人!谢书白这般想着,慢慢咬牙起了身,缓缓道:“老师,还有……多少?”
“已经打完了,”宁非名翻着手上的文件,头也不抬,“回去吧,周末搬东西过去。”
果然,宁非名是不会心软的,想来,是我晕倒之后,他为了方便动手才把我挪到沙发上的。谢书白表面不动声色,道:“老师再见。”
这次伤更胜两天前,才一抬脚,谢书白就差点倒下去,好在意志力够坚定,死死定住了脚步。走出这一步,后面的就容易很多,疼痛是一样的,应对疼痛的经验也是一样的。
谢书白走出办公室,轻轻关上了门。办公室里,宁非名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紧闭的门。
谢书白不敢想,自己竟然走回了宿舍。舍友还在图书馆,宿舍静悄悄的,让谢书白松了一口气。他爬上床,随便喷了一点药,趴在枕头上,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哭了一会儿,谢书白拿出手机,用力往上一划,联系人快速滚过。他找到其中一个,发了信息过去:师伯。
联系人备注是凌尔师伯,之前的聊天记录还是师爷去世之后,他和师伯相互安慰。
谢书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师伯,师伯只比宁非名大一岁,又不在学校工作,想求救都不行。可是这个时候,他真的好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能让他误以为师爷还在世的人。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白白,有什么事吗?
谢书白抹了眼泪,回复:没事,想问问师伯最近好不好。
——研究所最近有点忙,要应付检查。白白想师爷了吗?
谢书白看着最后那几个字,泪如雨下,连隔着屏幕的师伯都能感受到,可是宁非名却从来不问他是不是想师爷了。
——嗯,很想。
——你是不是搬到小宁那里住了?我抽空去看你们,师爷这么大年纪了,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不要太伤心。
——我知道,我周末搬去老师家……
本来想跟师伯提一嘴的,可是看师伯说忙,谢书白又重新斟酌了话语。
——师伯先忙吧,等师伯有空,我去看您。
——我先去忙,你学习去吧,照顾好身体,不要太累了。
——谢谢师伯,您也是。
周六早上,谢书白一起床就“乒乒乓乓”地收东西,把还睡懒觉的舍友吵醒了。舍友揉揉眼睛,往下瞅了眼,见谢书白正捧个深色的木盒子,口齿不清道:“你今天就走了?要不要我帮你?”
谢书白一醒神,忙将那盒子放进行李箱,道:“不用,我就收点重要东西,反正还是会回学校上课的,到时候回来再慢慢把东西搬过去。”
一直有声响,舍友也没法再睡,打了个哈欠坐起身,看谢书白慢条斯理地叠衣服。谢书白暑假才从他师爷那里搬回来,住了没多久又要搬去他老师那里,看来这个宿舍是注定只能住一个人的。
谢书白把衣服叠进行李箱里,看那木盒子上的“余”字,不禁有点出神:这是师爷的盒子,师爷一直叮嘱他,这个盒子以后是要给宁非名的,如果师爷没有机会给,他就要帮师爷告诉宁非名有这么个东西。
盒子没有上锁,可是谢书白十分君子,一直未曾偷窥,只是也没有给宁非名就是了。原本是师爷刚离开,太过哀伤,导致他忘记了这件事,可是现在,知道宁非名如此可怕,倒是更不能给了。
他得有筹码在手上,否则就会任由宁非名宰割。
谢书白打定主意,收了神,继续整理衣物了。
“谢书白,跟你老师住在一起,会不会压力很大啊?”舍友问,“要是我和我导住一起,啧啧啧,不敢想,不过你导人好,应该没问题……”
人好?谢书白笑笑,不说话。
“哦,昨天下午你导和简长江吵架了,你知道吗?”
谢书白疑惑地回头,有些好奇,好端端的怎么吵架了呢?他这几天养着伤,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没想到还有这八卦。
简长江不叫简长江,是他们专业一个姓简的教授,年纪稍长些,因为是长江学者,学生们私底下就称呼为简长江。舍友看谢书白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兴致一下就来了,手舞足蹈地说起昨天下午的情形来:“你都不知道,你导真是正义使者,简长江这个工作也不干,那个也不干,你导当时一拍桌子,怒吼,少给我在这里摆你长江学者的架子!把简长江气得脸都红了,别的老师那叫一个解气。”
谢书白很奇怪,宁非名虽然打他很凶,但是在外的名声一直很好,怎么会当众和简长江起冲突呢?而且简长江比他年长,怎么看,宁非名都不是那种会跟长辈冲突的人啊!
“哎,余先生以前有没有跟你讲过你们师门和简长江他们的恩怨啊?听说你们两个师门是积怨已久。”
谢书白更迷惑了,余先生就是谢书白的师爷,可是他从来没听师爷说过他们和谁有什么恩怨啊!
“不会吧?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你怎么知道?”谢书白忍不住问。
“这个学校就这么大,咱们专业才多少人啊?有什么八卦能瞒得住?但是我导叮嘱了,不让我们私底下说老师们的事,省得惹祸上身,我还以为你知道点呢,没想到还不如我。”
谢书白摇摇头,盖上行李箱,拉好拉链,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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