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在瓷白的围炉上滋滋冒油,西葫芦烤的发软,洋葱经过炙热散发出丝丝甜味。
“其木格。”愿望盯着火苗,若有所思,轻轻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其木格望向她,等她继续说下去。他很喜欢她这种说话方式,温柔,缓慢,柔柔的像在撒娇。
“可以再给我讲一讲草原上的故事吗?嗯,就比如现在你的面前有一堆火,你们会一起手拉着手唱歌吗?”愿望遐想着。
“有时候会吧。”其木格将食材翻了个面,将烤熟的肉串递给愿望。“其实我的嗓音很好,这周围没人,我给你唱一首歌吧。”
愿望第一次听见其木格唱歌,还是在华婶和姜伯的小饭馆,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腼腆,嗓音没有放开,反而被华婶说教了一顿。一路上愿望有听他轻轻哼唱蒙语歌,感觉还是不错的,不禁有些期待。
“需要我给你放个伴奏嘛?”愿望举着手机问。
“清唱就好。”其木格清清嗓子,深呼吸调整好状态。“那就来一首最近很火的《乌兰巴托的夜》,蒙语版。”
愿望静静听他唱着,仿佛被他的歌声带到草原,宽阔无边的寂静。这首歌里面带着忧伤,仿佛一个瘦削的人抱着臂膀,独自走在草原,眼前一片朦胧,感受着孤独与自由,灵魂得到洗涤,不回头,一直走,无声地告诉命运 ,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对于她选的路是无畏的。
“我很喜欢这首歌,很好听。”
其木格看着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仿佛带着泪水,如同天上的星在闪耀。
“你也觉得很感动是吗?我也觉得这首歌写的很好,让人感动,让人难过。”其木格闭上眼睛,似在回味,再唱一遍歌词中的“真寂静”
烤肉渗出的油滋滋作响,短暂的寂静。
愿望:“你应该去唱歌的。”
其木格:“小时候,我参加过镇上的少年合唱团,又去过城里比赛。我还会马头琴。考大学的时候,我真的想去音乐专业,阴差阳错的成了演员。”
“话说,你一直跟我说你是演员,能不能给我看看你演的戏。”愿望很真诚地说,不是怀疑他在说谎。
“小演员,一个片子里面我的镜头可能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其木格并不是过分谦虚,他确实只能算个小演员,而且都不是什么正面角色,戏份不多却也有不少出彩的镜头。他的相册里面有他保存下来的录屏,点开他最新拍的片子,递给愿望。
视频里,给他的镜头里记录的都是他放狠话,耍无赖,打斗的场景,角色刻画十分真实,人物总是抬着下巴,染着难看黄色的寸头偏着,说话时刻意晃动下颌,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轮到打戏时,拳拳到肉,额上青筋暴起,凶神恶煞,让人隔着镜头都觉得害怕。
愿望的视线再手机屏幕和其木格之间来回扫视,若不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知道其木格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她现在就要逃跑了。
“哈哈,演的挺不错的。”愿望略显尴尬,她也没想到其木格在里面演个地痞流氓大反派,还演的这么生动形象。
“还好。”不是他谦虚,是他一直觉得自己还不能够被称“演技好”,如果真的好,为什么他总是接到这种凶神恶煞,地痞流氓的角色。不过是因为他的长相,与审美主流不相符罢了。“其实我不想再当演员了,我想回草原。可我在想如果就这样回去,当时那些努力算什么?”
“算出来看看外面世界的门票吧。”愿望正嚼着肉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时候我也总想离开家,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我现在真的出来了,发现到处漂泊的生活并不适合我,虽然有房车在,可我感觉那不是真正的家。既然来都来了,好好玩一场,再做下一步打算。”
“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回弥渡。你呢?要不要当一个流浪歌手,我带你去沿路的各个酒吧,如果酒吧老板不识货,我们就在大街上唱,面前摆个碗,凭你的嗓子,肯定能挣到钱。”
“计划可行性不高,需要前期投资。最起码把碗换成收款码。”
“可行!”
食材全部烤完,炉火渐渐熄灭,丝丝寒意侵占两人的身体。愿望实在受不住,提议回房车休息,其木格执意要在帐篷里过夜,愿望实在拗不过他,给他抱了床厚被子,又翻出几件厚衣服,冲锋衣,羽绒服的全部塞给他,才回到房车里。
夜里,她实在不放心。听说雪山上很多人都是在睡眠中被冻死的。愿望又提着灯出来看他好几次,顶着寒风蹑手蹑脚地走到敞篷外,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心拉开拉链。因受寒,手指僵硬,动作没那么灵活,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谁?”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唯有凭借露营灯一点光亮,瞧见帐中黑影猛地窜起来。
“是我,我是在放心不下你,外面太冷了。”
“我没事,帐篷里还好。”其木格的声音明显放松下来,伸手拉开拉链,“这么晚还没睡,房车里面也不暖和吧。”
“别拉开太多。”愿望搁这帐篷轻轻握住他的手,担心冷风灌进去,只留出两人说话的空隙,“房车里还好,不漏风。我只是担心你,听说人在寒冷的时候会变得嗜睡,睡着睡着就……”
"我不会的。"其木格打断她的话,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宽慰道:“有这么多衣服,被子也很厚,根本不冷。再不去睡觉,天都快亮了。”
“那我们看日出吧!”
“进来等吧。”其木格打开帐篷,给她腾出个位置。愿望仅仅犹豫片刻,钻进帐篷里,其木格将厚实的被子披在她身上。“慢慢等吧”
风声依旧,风来的那一侧帐篷时不时凹进来,其木格默默侧身抵住。原本狭小的空间,因两个人的存在,温度渐渐升高,除了风声,呼吸声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无聊,昏暗,密闭的环境最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愿望裹着厚厚的被子,原本盘腿坐着,这会睡着,无意识地神展开,先是上半身歪着靠在其木格身上,后来干脆整个人半倚着。
这会她倒是安心睡着了,其木格只好挺直身子,撑着点帐篷,又要让她靠着舒服,他才是彻底睡不着了。
直到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晨曦穿透帐篷,其木格轻轻耸了耸肩膀。“愿望,醒醒,天亮了。”
愿望甩了甩脑袋,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这么快。”
快?其木格只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快僵了,时间在他这里难熬的很,赶紧活动活动肩膀,抻抻腰。“走吧,我们去看日出。”
日照金山,白雪映金辉。
“我还想看的更远,我爬上去怎么样。”愿望异想天开地指着房车顶,她想要更远更辽阔的视野。
“我帮你。”其木格绕到她身后,用目光丈量愿望和房车顶的距离。“等下我把你举起来,你再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
“算了吧,我很沉的。”愿望故作轻松地拒绝,语气中夹杂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啊!你干嘛?”
“抓紧了,往上爬。”其木格一把将她举起,让她抓住房车上的栏杆,踩着自己的肩膀,在她凌空跃起的一瞬间,托住她的脚,稳稳托住她。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又很顺利。愿望趴在车顶,平复受惊的情绪,抬头间是更远的山,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我上来了?”愿望又惊又喜,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其木格上来,“我上来了。你太厉害了吧。”
其木格三下五除二爬上来,只是在大半个身子上来之后,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愿望拉住他的那一刻,很用力地攥紧。
“怎么样,视野更好了是吗?”
愿望站起身,天地苍茫,渺沧海之一粟,与这个世界,她不过是小小尘埃,何其渺小,感受天地,日月,万物,何其珍贵。她张开怀抱,感受这个世界给她的拥抱,很用力,冰冷中裹挟着生机。
“我以前很胖的,我还担心你举不起来我。没想到我瘦了这么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你的力气很大,肌肉练得不错啊。”
"为什么总是习惯贬低自己,夸赞别人。我觉得你不胖啊。"
“我是说我以前啦。我那个时候体重都快比身高多了。哈哈,不过我用了一年就减肥成功了,很有毅力是不是。”愿望在自己腰上比划,她没有说谎,之前她就是胖乎乎的。
“很厉害!很有毅力,你不也是可以发现自己身上的优点嘛,怎么老是贬低自己。跟我分享一下你的减肥秘籍,说不定哪天我也能用上。”
愿望眼眸一沉,她突然有毅力减肥,是因为她在姥爷去世后,才意识到妈妈的瘦小。如果有一天,自己先离开了,她是不是也抱不动自己,也会在挥铲子挖土掩埋时昏过去嘛。
“少吃多动,少想多干,保持好心情。”愿望释然一笑,如果她在过去某个时刻选择离开,现在就不会见到这么美丽的日照金山;如果在现在某个时刻选择离开,那她一定会错过未来更多的风景。“祝我们明天会有一个好心情。”
“现在就是好心情。”
“明天,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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