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家人们!朋友们!这里是爆火影视旗下新短剧《困在离婚前一天》的演员选拔结果揭幕现场!“昨天还出现在电视新闻画面中的知名主持人,正在对着窄窄的手机屏幕激情喊话:

“上午!我们已经揭开了女一号的神秘面纱,在这里再次恭喜糖甜甜小姐斩获女一号。现在,让我们将目光聚集在男演员的选拔结果上,到底男一号花落谁家呢?!”

“家人们,动动手指,给老哥哥点点赞!直播不中断,亲情一直在!距离开场仅剩5分钟,快发弹幕告诉老哥哥,你最看好谁呢?”

揭幕仪式的地点选在当地的一家高档酒店宴会厅,天花板上整齐排列着十几个欧式大吊灯,而且观众位中间的红地毯都是蕾丝花边款。入场的嘉宾都是中青年观众一眼能认出的老牌电影演员们,乍一看星光璀璨。

但是,欧式吊灯上的装饰都是暗淡的塑料制品,红地毯是从隔壁彩票店借来的,连邀请的嘉宾们都是过气演员,出场价非常低廉。

经过七年前的行业大地震,演艺圈已经大不如前。

吴天穿着全套300块钱的廉价西装,穿行在脏乱后台的嘈杂人群中,四处寻找内定的男一号:“李承运?李承运!”

“天姐,李老师好像去厕所了。”临时聘用的化妆师提起沉重的化妆箱,“我先走啦,天姐辛苦。”

化妆师痛快离场,说明后台的工作已经结束。艺人们已经聚在入口处,只等闪亮登场。

“李承运!”吴天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只能跑到男厕门口,捂着鼻子大喊,“我知道你在里面!滚出来!”

一个瘦高的黑发男人推开最里面的隔间,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还有几分钟?”

心急如焚的吴天伸手掰过他的脸,又拉扯他的衣领,让他转了一圈,确定表面上没有问题,才顾得上回答:“3分钟!快走!”

虽说还剩3分钟,但大厅里的直播镜头已经开始对着入口处拍个不停,而候场的男艺人们纷纷往前挤,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耍帅装乖,花招百出。

“我是安心!入坑不亏!”染着浅粉色头发的可爱型男艺人正对着镜头手指比心。

眼看着镜头要扫到队伍的末尾,吴天来不及多想,狠狠掐了一把李承运的虎口,又立刻躲出镜头范围。

宿醉未醒的李承运一下子被尖锐的痛感唤醒,忍不住狠狠皱眉。

摄像师有意给这位内定男一号卖个面子,赶紧想办法给他争取控制表情的时间。

于是,原本一直拍摄每个人脸部特写的镜头像跌落悬崖一样突然下坠,特意对着李承运左胸的名牌拍了个大特写,才慢慢向上摇,拍摄他的帅脸。

李承运也算争气,硬是把皱眉的表情顺势拧成一个调皮的wink。

镜头向后转一圈,重新对准一直跟在摄影师身后的主持人。

年近半百的主持人故意扮丑逗乐,对着镜头噘嘴:“赠送老哥哥的香吻一枚,家人们接好哈哈哈哈哈哈!好了,这些就是全部的参选男艺人,有没有你喜欢的款呢?哎哎哎,这个问题仅限女士参与,男士止步!”

此时,大厅响起洪亮的钟声。

主持人立刻作势要跑:“开场啦!开场啦!老哥哥带你们宣布结果!跟上我咯!”

摄影师紧追着他的脚步飞奔而去。

看起来有点心酸啊……吴天心想,等结束再专门感谢这位摄影师。

“天姐!”李承运突然贴过来,“我裤腿好像湿了,怎么办?”

吴天低头去看,确实看见挺括西装裤的后侧脚口湿了巴掌大的一块,不算很明显。

她敷衍道:“没事,正面看不见,不碍事。”

“可是我得一直穿着啊,湿哒哒的,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水。”李承运洁癖的毛病又犯了。

“直播不可能为你一个人中断,快点跟上。”吴天一边说,一边推着他往前走,“忍忍吧,就当是水。”

李承运刚要点头,又立刻反应过来,浑身起鸡皮疙瘩:“什么叫就当是水?不是水是什么!”

吴天暗自无语:还能是什么……男厕地板上还能有什么……

她双臂用力,把他推进大门。

场内的另一个直播镜头没有主持人喊麦,直直地对准入口的地板,记录下每一位初出茅庐的男艺人踩上红毯的光辉时刻。

李承运穿着一双吴天专程借来的手工定制皮鞋,对着直播镜头扬起柔和的绅士微笑,正式踏上了演艺之路。

无人在意他的裤腿湿不湿,也没人知道他脚上价值几万的昂贵皮鞋小了一码。

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心理性的恶心,以及脚趾和脚跟处尖锐的疼痛。

但不论怎样,他迈出了第一步。

而吴天躲在墙后,和另一位酒店工作人员一起,合上了这扇整体欧式浮雕的沉重大门,隔断了大厅里的声音。

她疲惫地靠在墙上,无意识地往西装口袋里伸手。

“这儿不能抽烟。”酒店的保洁阿姨盯着她,“要抽烟去那边的露台。”

“好的,谢谢。”

她按照指引牌来到无人的小露台,点燃一根香烟,又拿出手机观看直播。

拍摄设备明显从破手机换成了专业摄像机,所以画面也陡然从廉价热闹的闪光滤镜,换成了发布会同款的高清直拍。

刚刚还装傻卖笑的男主持人已经换了一副面孔,拿着一叠手牌,矜持而有礼地微笑:“各位,现在!为大家介绍今天的贵宾。请鼓掌欢迎爆火影视的CEO——顾白,顾总!”

昨天光着脚坐在办公桌上喝酒的顾白出现在屏幕上,正穿着一身纯白的高档定制西装,胸前的蓝黑色领带上别着价值3万多的领带夹。

他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坐着向镜头微笑致意。

手机屏幕上飞过大量实时弹幕:

“啊啊啊啊总裁好帅我可以啊啊啊啊”

“我宣布冠军诞生了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好帅我死了啊啊啊”

“求顾总演一次霸总!这是我朋友的临终心愿”

“坐他后面的男演员是谁?比总裁也不差”

“前面的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刚刚入场我就相中他了,李承运”

“好像是叫李承运”

原来是为了给后排的李承运一个镜头啊……吴天对顾白的小心机不做评价,只是感觉这场戏太假,假得索然无味。

她刚想低头吸烟,却发现烟头即将燃尽,只好扔进露台一侧漂满烟头的肮脏水桶里。

火光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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