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李承运这个甚至称不上糊咖的娱乐圈透明人，正常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柳棠是节目的重点。
但正如吴天预料的那样，柳棠很奇怪。
娱乐圈的公主病不少，从小娇生惯养万人吹捧的星二代和富二代也不少见，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她一样。
她要么不接话，要么不让对方说话。
“柳棠，我叫你棠棠可以吧。我记得你是23岁吧，跟我侄女一般大。”李化龙跟他们两个小辈都不熟，试图破冰。
柳棠嗯了一声，嗓音细弱，但是语速极快：“您还有侄女呢？侄女是您姐妹的孩子吗？真好，有兄弟姐妹。我小的时候，我妈妈很想再生一个，可惜身体不允许，怀上又打掉。龙哥，听说您的妻子流过产，她身体还好吗？”
李化龙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自己40多的老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她流产是十年前的事，现在比我身体还壮呢。”
柳棠：“哦。”
李化龙试图用玩笑带过这件事：“哈哈哈我老婆要是听见你这么关心她，肯定高兴坏了。她是你的粉丝，你演的那个《琉璃宫》把她看哭好几次，一会儿还得麻烦你给她签个to签。”
这次，柳棠连个音节都懒得说，直接点点头，然后盯着桌子上的茶杯，移不开眼。
“这么喜欢这个杯子吗？”
“不喜欢啊。”
李化龙表情开始绷不住了。
也许他不是同辈人中最光辉的那个，但既然熬到这个辈分，人人都要尊称龙哥或者李老师，向来都是小辈给他鞠躬递话。
今天他这么主动，想照顾她的上镜机会，对方竟然不给脸。
“那看来是喜欢茶叶啊。乡下地方没有好茶叶，喝不惯可以给你换矿泉水。啊对了，你没有指定的矿泉水牌子吧？”
柳棠摇摇头，又突然说回之前的话题，好像刚反应过来似的：“《琉璃宫》已经拍完两年，您妻子还记得啊，谢谢她。也是，观众会比较喜欢吧，观众为什么都喜欢悲剧呢？可能大家都喜欢看女演员哭吧，您觉得呢？我哭起来好看吗？”
现在，李化龙不生气了。
他只觉得惊悚。
“那个！”李承运高高举起右手，表情开朗，“我可以去厕所吗？”
“哈哈哈哈干嘛还打报告啊，又不是给你俩上课。快去快回。”
“抱歉抱歉。”
李承运飞一样逃出镜头，冲着改造后的现代化卫生间跑进去。
门锁咔哒合上，他站在化妆镜前，捧着手机给吴天发消息。
「柳棠咋回事啊？」
「她不会有什么精神疾病吧？」
「你没看见她的眼神，都没神！」
「我好害怕！」
「救命！」
另一边，夏华馨也没想到柳棠是这种情况，已经拉着柳棠的妈妈兼经纪人去大门外私聊。
原本吴天还想竖起耳朵听一听，但柳棠经纪人的大嗓门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正常音量。
哪怕她凑到离大门三四步的距离，连呼吸都放缓，也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李承运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不间断地喊救命，甚至问她现在装哑巴还来得及吗。
她只能远离门口，暂且先把注意力放到安抚李承运上。
「冷静！以不变应万变」
「还记得咱们的宗旨吗」
「少说话，多干活」
「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权当她是正常人！坚持住！你可以的！妈相信你！」
本来就精神脆弱的李承运明显无法完成自我暗示，进入佟湘玉模式。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就不该来浩瀚！我就不该来这个综艺！我好悔啊妈！」
吴天终于耐心耗尽，只回了三个字。
「滚出来」
李承运更崩溃了，破罐破摔。
「啊啊啊啊我不管了！你没有心！浩瀚给你多少钱雇你当狗啊啊啊啊我要把一切都毁掉」
才不信你的邪，吴天心想。
大门外密谈的两人走回院子，柳棠经纪人的表情很差，恶狠狠地扫视院子里的制作组和吴天，大踏步走进屋子，对柳棠说：“还坐着干什么？这么脏的地方也亏你忍得了，走了！”
夏华馨站在墙边，和屋里的李化龙对视，彼此的眼神都很复杂。
吴天脑子嗡嗡响。
完了。
如果柳棠走了，这期节目录不了，那自己和李承运怎么办。
除了舆论数据，李承运没有任何实绩，再加上吴天刚进公司不久，跟大经纪没见过几面，导致她根本抢不到好的内部资源，连那种捎带的配角都轮不到。
如果一直没有任何曝光，她向外海投的简历都会完蛋。等到山穷水尽，他们俩唯一的选择就是，抽签选一个人去卖。
如果能卖出去的话……
“夏导？”吴天凑近夏华馨，笑眯眯地问，“还是不行吗？唉，柳棠妈妈也不容易。”
她故意说的模糊不清，装出早知道内情的样子。如果是有阅历的人，肯定不会吃这套，只会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但夏华馨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担任导演，更重要的是，她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没人可以商量，满院子的人都等着她决策，难免想要诉说。
“她妈妈想赚钱想疯了吧。”夏华馨叹气，“如果这是正常状态，那她不正常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吴天脑子里飘过去八百句脏话，心说我早看出来她有大毛病，继续装：“夏导，及时送走这尊大佛是正确的决定。反正她的问题吧，我也听说过，但她，你也知道，谁敢到处问呢。所以也不是你的问题，主要是，啧，都不敢说。你说是吧？”
夏华馨深以为然地冲她点头：“真没职业素养，什么亲妈，还不如浩瀚有人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扯上浩瀚，但吴天顺势露出赞许的表情：“别的不敢说，但这事，浩瀚确实很够意思。”
“话说魏情是不是要重出江湖了？听说不少大导给他递本子，有没有内部消息？”
“保密。但是……”吴天把手挡在嘴边，小声透露，“浩瀚的自制综艺《期末考试》，记得看。”
综艺预告片已经陆陆续续放出来，但参演人员从来没有提过魏情，大概是要等临播的时候再做文章，比如黑色剪影的海报。
“我去！魏情也参加这个？！”夏华馨立刻忘记柳棠的糟心事，雀跃起来，“我男神要回来了？对吧？他要回来了我去！”
怎么哪儿都有魏情的粉丝？
吴天装模做样：“公司有计划，所以我只告诉你一个。夏导，别让公司抓到我小辫子。”
“放心……”
“咣！”
柳棠妈妈终于跟负责商务人员扯清楚合同和赔钱的问题，照着大门猛踹一脚，带着柳棠走了。
夏华馨撇撇嘴，又问：“你们后面有行程吗？”
刚刚还装内行，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秒露怯。吴天硬着头皮继续装：“别的不重要，我可以协调。”
话音刚落，她听见李承运终于鼓起勇气从卫生间出来，迎面撞上李化龙的询问：“现在只剩咱们俩大老爷们儿，要不要跟我去钓鱼？”
“好啊！”李承运开朗地回答，“反正我闲着没事干。”
“……”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情况多少有点尴尬，但夏华馨展现出罕见的友善，不知道是可怜他俩，还是刚得了关于魏情的内部消息，总之她亲热地挽住吴天的胳膊，拉着她往屋里走，大声嚷嚷：“中午不干活，一起上河边玩玩。大家都准备好驱蚊液，把钓鱼那堆东西拿出来。”
嘉宾跑了一个，但李化龙反倒还挺开心的，拍拍李承运的后背：“会钓鱼吗？”
“啊……我只会坐着等。”李承运向吴天眼神求助，“是……继续拍吗？我一个人吗？”
“来都来了，拍呗。”李化龙起身往外走，招呼他一起，“承运，对吧？来，我教你团鱼食。”
夏华馨在里屋喊：“天姐！你来一下！穿短袖不行，你来试一下这个外套。”
吴天和李承运擦身而过，火速交换了一个充满疑惑和迷茫的眼神。
本来以为是小河或者小溪边，到地方才知道，原来是条宽度五十米的大河。
“这条河里面有大鱼。你看过我们前几期节目吗？上次我钓了条十斤的草鱼，镜头里看着不大，实际上这——么大。”
李化龙一边走，一边给李承运比划。
夏华馨和吴天一起提着钓箱，吐槽道：“明明是九斤三两，哪有十斤。而且为什么每次炫耀都比上次比划的更大啊？”
“哎呀那个是，那个四舍五入。承运，你别听她的，我这人从来不瞎说，真的就这么大，我死死拽着竿，一直遛一直遛，十几分钟才等到它累。”
受到气氛影响，李承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两手各举着一个鱼食团子，挑眉笑道：“龙哥，真这么牛吗？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嗯……赌总斤数，怎么样？谁输谁做晚饭。”
“哈哈哈哈有胆量！小鬼，刚学会团鱼食，自信心就膨胀了啊！你就等着做晚饭吧，我连生火都不会帮你的！”
“可是，刚才我看见喷火器了。”
“我回去就写上名字，你不许用。”
“龙哥，你太幼稚了吧？你好像跟我年纪差不多似的。”
夏华馨问：“浩瀚给他培训过吗？他表现很好。”
“啊？他只是没大没小而已吧？”
“做综艺，都你好我好还有什么意思，敢说敢怼才有趣。”
吴天叹气：“可是，有趣就得被骂。”
“现在骂他的也不少啊。”夏华馨宽慰她，“带艺人又不是带孩子，没有曝光度比全网黑更完蛋。”
“说的也是。”
夏华馨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天姐，你跟魏情，分手了吗？”
“？？？”
我一个经纪人怎么也有人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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