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入了迷雾之中,耳边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心脏负荷不了超出预期的高强度运动,跳个不停,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告诉她,快跑!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显然,她跑了很久才到了这个地方,汗水从脸上淌下,带来一阵阵的刺痛。她的身上已经多出了许多小口子。这些都是她急速奔跑时,被灌木草叶刮过留下的擦伤。她的双腿发酸无力,需要休息恢复一下体力。
她背靠一棵大树停下,平复呼吸,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诡异的地方,诡异的宁静。她听不见虫鸣鸟语,感受到的只有一股令人发怵的寂静,间或有风吹过山林带来的树叶沙沙声。此间的生灵似乎都已嗅到危险的气息,悄悄隐匿了起来。
她正处于山林腹地,高大的树木将她围住,阳光被阻挡在外,只能看见落在地上的光斑。一切是那么的模糊而又真实。透过大雾,她影影绰绰地瞧见一个佝偻着背的人坐靠在山壁上,手上紧紧攥着什么,毫无声息,就像一个死人,只有呼吸时的肩膀起伏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这里不是能够寒暄的地方,那人是敌是友,她也确定不了,唯一能够明确的就是那人很糟糕地挡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再过不久太阳就要下山,山林里也会越来越昏暗,她手无寸铁,下山的路只有那一条小径,她必须经过那人身旁才能得到生机。
或许可以尝试悄悄过去,虽然地上满是落叶,但只要小心翼翼落脚,尽量减小音量,未必能惊动沉睡的那人。
但又怎么可能会不惊动呢?人的感知也是很敏锐的。她沉下心来这么想,手不自觉地撑在了树上。
手背上传来痒意。在危险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心惊胆战。那只手开始发麻,唯有触感格外清晰,她低头看去,一只鲜艳的蜘蛛,蛛丝在空中飘动,大概是顺着树干爬到了她的手上,她吓了一跳,将蜘蛛甩开。这一甩,脚下的碎叶被踩得吱吱作响。
心落入谷底,她朝前看去。
那人有了动静。她已经惊动了他。
不过幸好他受伤了,她未必不能逃脱。她跑了好久才到这里,这里那股香味的气息很淡,就差一步,她绝对不能放弃生存下去的希望。
她已经注意到这人的腿脚有些问题,总在抽搐,不管怎么样,她要试一试!
她双手揪住自己的衣角,指尖都因用力而发白,全身紧绷起来,缓慢又谨慎地向前走了几步。
为了自己的安全,她草木皆兵,这时候精神高度集中,冷汗直流,汗水流过伤口时,余下刺痛,这痛让她勉强镇定了几分。她决意朝前走去。
视线清晰起来。那是一个活人。
他撑着山壁披头散发,状如恶鬼,似中邪,口中喃喃道:“呵呵呵,香木…这是我的,我要发财了!”没一会,又双手抱头,全身颤抖,“有鬼...别抓我...别抓我。”
一股“异香”迎面扑来,是木头的清香混着浓烈的血腥味,别样的可怖,令人作呕。她的腿脚开始发软,在看见那人缓缓抬起头朝向她时,恐惧原地爆发,她被吓得钉在原地,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犹如藤蔓一般向上攀缘,铺满了她的全身。
他发现了她的存在,拖着腿越走越近,向她摊开一只手,竟是那木头清香的来源。
他的脸,伤痕累累。一个狰狞的笑从他脸上绽开,不知是何缘故,他的鲜血从身上喷涌而出,周身鲜血淋漓,活脱脱一个血人。
咯吱咯吱,那是他踩在碎叶上的声音。一瞬间,大风穿越林间,送来浓烈的血腥味,心底升起的寒意一阵阵,形成天罗地网,将她困在其间,似一尾囚在渔网中的鱼,挣不掉,逃不得。
她开始晕眩,说不清是因为乏力还是害怕,倒下前看见对面那人的嘴角有血滴下,越来越多,脚下的树叶被染成红色。眼前开始发黑,就像崩溃的冰山无力地沉入海水之中,她看着自己晕倒在地,而那人越走越近。
耳边传来那人嘶哑的声音:“帮我...帮我...带回去。”又是一阵胆寒的抓挠声,他仰天大笑“香木...宝贝香木..我要发财了!哈哈哈哈哈!”
她试图用意识重新牵连起自己的身体,却是徒劳。
......
梦境就此中断。
马车车窗外,细密的雨水连成一片,敲打着车窗,突然间,雨水越来越急,胡乱地砸在叶片、石头上,嗒嗒嗒,将林渺从这个可怖的梦境中拯救出来。
她突然坐正,仍心有余悸,惊魂未定,周身的寒毛乍起,她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擦拭额上的汗水,她转头看了看四周。
狭小的马车车厢内,大家都在背靠着马车车壁休息,她没有一个人在山林里逃跑,鼻子一酸,她有些想哭。耳边传来阿土的打鼾声,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林渺朝莲娘靠了靠,紧贴住她,莲娘迷迷糊糊地将她揽住,拍了拍她的背。
幸好,她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可会有这么真实的噩梦吗?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熟悉,甚至她的手上还能感受到那只蜘蛛的触感,就像是丢在脑海深处角落里的记忆,原先感知不到也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是的,那绝非梦境,应该就是自己被藏起来的记忆。
谢雨楼不知道,在他试图破解师傅在林渺身上种下的保护咒语时,她那被封锁的记忆也鲜活地又重现了,虽然总是在她的梦境里,让她不得安眠。
这几天她越梦越多,原先只是片段,随后几天的梦境就犹如连续剧般一幕又一幕,她在梦里面一直想要逃离那股香味,仿佛这股香味的源头是什么怪物一般。
那股香味是那么地真实,仿佛近在眼前。而当她试图回忆那股香木的来源时,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有股力量控制了她,让她不能再往深处回想。假以时日,谢雨楼应该就能彻底地破了这咒语,到时候就能知道他的师傅到底在保护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了吧。
她有太多的疑问,自己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了。
为什么那股香味会让自己这么害怕?
为什么那个男人没有伤害她?
为什么她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野狼峰上?
林渺有预感,谢雨楼口中的师傅一定与自己想要的真相有关。出于道义,出与对一个朋友的关怀,她也应该去告诉他。
她还记得那男人嘴里说的是“香木”。香木能让那男人发财,说不定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苏老板会知道,明天可以找时间问问苏老板。
就这么想着,困意袭来,林渺攥住莲娘的衣袖,闻着她身上的皂荚香味,慢慢合上了眼。
谢雨楼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他不是没注意到林渺的动静。只是陌生的情感来势汹汹,想要拥有林渺的冲动,让他不知所措,可以说,他久违地失眠了。
长期以来,他的动力来源就是要找到自己的师傅,不管师傅是死是活,他都要探明一个真相。如果师傅活着,哪怕受伤残疾,他也会把他带回道观,好好照顾他,待师傅驾鹤西去,便找到凶手报仇。如果师傅死了,那他就将师傅好好安葬起来,找到凶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所以这几年,他从未停下,今天是第一回为着自己的事情失眠。
情况很棘手,他在用自己不多的情感经验剖析对林渺的情感。
他想,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算是喜欢?
谢雨楼将这些日子与林渺的相处时光反复地进行回想,试图找出一个答案——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姑娘的呢?
也许从初见时就开始了。在潘家镇的早市上,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灵动的姑娘,她的脸上带着笑,嘴里吃着梅花糕,被风吹动的发丝在阳光中一跳一跳,有种蓬勃的生命力。
她撞进了谢雨楼的世界,使他一见就心生羡慕、挪不动眼睛。奔波劳累、风尘仆仆的旅人第一次有了停下来的念头。那就停下吧,他这么想着,在人群中多看了这位姑娘一眼又一眼,看见她的荷包被撞掉在地,他怀着隐秘的窃喜,毫不犹豫地动身上前帮她捡起了荷包,在两人视线交汇的时候,他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绒毛,她笑得眉眼弯弯,真的好可爱。
谢雨楼看着林渺道了谢,又接过荷包,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相触,他的手不自觉地缩了缩,心脏也漏了半拍。但林渺仍是在坦然地笑,她的手是暖的、热的,也给他带来了找到师傅的蛛丝马迹。
虽然她说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师傅,但那看到画像之后的表情又分明诉说了一切。
出于礼貌,林渺认认真真给他挑了一个梅花糕后便转头就走。
谢雨楼清楚地明白,他已经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他远远地缀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一口又一口地吃完了梅花糕,梅花糕软糯香甜,让他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他看着她的背影护送她回到了小院。
再后来,借着陈岁这层关系,以护送莲娘一家回乡的名义,他与林渺有了更多朝夕相处的机会。他发现,林渺姑娘很爱笑,吃到喜欢的美食会笑,会不吝啬夸奖对方,她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身边人的善意。
以往师傅教导他,说要内敛情绪不能外露,看见她的笑容,他也喜欢上了笑。
这么爱笑、大大方方表露自己情绪的姑娘,他很喜欢。
他也很喜欢林渺看他,哪怕只是因为自己的皮囊。
谢雨楼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皮囊,以往只是淡漠。却在偶然间发现林渺的眼神经常不自觉地逗留在他的脸上时,感到庆幸与欢欣。但这种对皮囊的喜欢注定不会长久,他要耐心等待,等着林渺真正喜欢上自己。
毫无疑问,他是喜欢她看他的,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想走近一个人,陌生的渴望让他驻足,不敢靠前,他强撑着自己的理智,不想吓坏这么可爱的姑娘。
他每喊一声林渺姑娘,都是对自己的告诫:慢慢来,假以时日,她也会成为自己的阿渺。
今天看到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红了脸时,他有了直觉,她终于动心了,不再是对自己容貌的欣赏。
天知道,当他上前一步时,是多么想触摸她的脸庞,他忍住涌出胸膛的喜悦与冲动,看着她慌忙逃窜,心里的蜜意上涌。
期间的沉默不语,他也是在等林渺开口,他可耻地想:快说啊,阿渺,快说,这样我就能拥你入怀,这样,你就是我的阿渺了。
可惜,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克制了,自阿渺送完饺子回来后,她镇定了不少,似乎决意跟自己撇清关系,他又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师傅他会找的,林渺他也要的。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渺的脸,这么想道。
终于又写完了一章。(劳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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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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