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不久,为了研究哈利·伊万斯给我的公式,我开始给世界各地的巫师写匿名信。我小心翼翼地把公式拆分成很多个小部分,每个部分寄给不同的人,让他们没法追溯到原型。这些人都是各自领域的所谓权威,他们自诩比一般人聪明,但我还是愚弄了他们所有人,谁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
伊万斯后来又给了我几个预言——模糊得令人抓狂,但我却因此不得不重新审视我的整个永生计划。有一点他是对的:我太着急了。对于分裂灵魂这种重大、不可逆转的事情,我应该确保万无一失才是。有了他的帮助,我必须做得比原来更加完美才行。
和预言一样,伊万斯也给了我其他几个公式。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但它们毫无疑问是天才创造的,而且出自一个人之手,这一点我非常确定。因为这些式子都优雅、简单到令人震惊,绝不可能是几个人合作的成果。(我看得出这种迹象,哪怕是在学校里教的那种浅显理论中也一样:哪些是天才创造的,哪些只是普通人堆砌时间得来的,天才的轻松和普通人的费力总是能形成鲜明对比,从公式的简洁性或是冗长中就能看出来)
当然,这些公式更不可能出自伊万斯本人。他完全没有那种天才的气质或者光环,甚至连一般的聪明人都比不上,他只是一个搬运者。那么,这个天才,这个超越平庸和传统界限的人,究竟是谁呢?
不管他是谁,我希望假以时日,我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暑假到来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回信。我曾经联系过的一位巫师回信说,他对我分享的公式非常感兴趣,想进一步和我讨论这些“尖端魔法理论”。他的信中充满了一种敬畏的惊讶,仿佛他偶然发现了某种神圣的东西。他声称我提到的想法几乎完全是原创的,与他以前遇到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更何况我的年龄只有16岁。所以,他邀请我去法国见面,还承诺会把我介绍给一个重要的私人聚会。信中附有一张船票,上面施了特殊的魔法,确保我的旅程畅通无阻。
起初,我犹豫了。这其中的风险是不可否认的。这封信可能是一个陷阱,一个精心布置的圈套,说不定有人从我给的东西里还原出了更多的东西。但最后,好奇心和力量的吸引力还是战胜了我的谨慎,毕竟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依旧是布满了蠢货,天才只是昙花一现,在眼下这种场合里,也根本不可能有被我撞上的概率。于是我收拾好行李,给孤儿院那边编造了一个站不住脚的借口,然后前往法国。
一上船,我就感觉到气氛变了。和英国那种死板不同(不论白金汉宫还是魔法部都以令人窒息的官僚统治着生活的方方面面),但这里的气氛紧张而热烈,你能从中感受到格林德沃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他的意识形态像野火一样蔓延,尽管我不太关心政治,但我能感觉到某种危险而又令人兴奋的暗流在船上涌动着,时刻准备侵略英格兰岛。
说实话我对政治没那么狂热,或者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无聊。阿布拉克萨斯和阿尔法德总喜欢喋喋不休地谈论政治斗争和战争发展方向,简直快把我逼疯,因为我必须忍受他们那错误连篇的分析,还必须给出一些表示——赞同他们的错误,并顺着他们的蠢话说下去。他们就像是孩子,非常想表现得聪明和有深度,但他们的话语却空洞无物——两个从未超越自己人性的男孩,却试图预测人类历史的进程。真是可笑。
后来让我更厌倦的是,就连斯拉格霍恩教授也是如此,但好在他清晰地认识到,高谈阔论自己的政见只是一种社交工具,而不应当成为爱好。我想他这样的人,才是有可能在他们根本搞不明白的游戏里保全自己的人。
是的,他们眼里的一切斗争,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游戏。我无法理解他们对政治的痴迷,就和我无法理解他们的挣扎一样。他们正在以人类的身份参与人类的集体命运,感到情绪激动情有可原,但我却置身事外,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最好地操纵他们,为自己谋利,就像计算金枪鱼群洄游的日期。对我来说,政治不是一种事业,不是一种激情,而是一种机制,一种工具,就像我研究的公式一样,是需要解构、分析和精确执行的东西。仅此而已。
所以当我到达法国时,这种疏离感变得更加明显。一位伪装成麻瓜船员的法国巫师检查了我的身份证明,然后护送我到巫师区。当他对我说出“欢迎来到法国”的时候,我感到更加疏远,因为我意识到我与国家认同的概念也完全脱节了。我心中没有英格兰,也没有法国。我不属于任何地方,没有任何东西束缚着我。
所以我想,我并不会因为自己所属的群体挣扎,而只会因为被强行归入某个群体而气愤,最终,我会超越这一切。
于是,在巴黎短暂停留几天以后(我的活动区域似乎自从踏出孤儿院以后越来越远了,但我意识到我本质上不是一个人喜欢频繁探索新地点和新生活的人,只有利益需要才会如此),最后我终于见到了他。维克多·德拉克洛瓦。
他的老师就是我一直通信的人,也是邀请我来的人。他自称是中间人,并解释说,他的老师太忙碌,所以委托他来接待我,他向我保证,“我的老师的确对你非常感兴趣,但他觉得你可能更愿意和一个与你年纪相仿的人接触”。
维克多约莫二十来岁,还是比我年长一些,他真是……难以预测。他先把我拖进一家咖啡馆,这是巴黎众多咖啡馆中的一家,然后开始用一种轻浮但是带有魅力的口吻说话。“我没想到你这么帅,”他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从你写的信来看——抱歉,我也忍不住拜读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书呆子,但你却是个花花公子。”
我强颜一笑,自从阿布拉克萨斯教会我打扮以后,我就一直维持着差不多的形象,他说我魅力十足,但我其实对这些审美方面的东西毫无感受能力。不过,我还是能看出维克多的打扮和我一样浮夸。他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深色外套,带有微妙的麻瓜风格;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一条丝绸领带,还有一顶歪着的软呢帽。他波浪形的金发梳得整整齐齐,几缕桀骜不驯的卷发落在额头上,软化了他原本犀利的外表。一块银色的怀表坠在他胸前的口袋里,他偶尔会用一种近乎自嘲的戏剧性表情瞥一眼。
他确实很英俊,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又和我不太一样。他散发着一种随和的魅力,一种吸引人们的热情开朗,而我,我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有些令人不安的东西。有些阴郁。我的英俊——如果可以这么称呼的话——有着不同的特质,它不仅能吸引人们,还能毁灭他们。但是维克多的魅力里看不到这种倾向,或者说,我暂时还没有发现它们。
维克多那双锐利的蓝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问道:“你觉得法国怎么样?这里自由得多,不是吗?肯定比死板、沉闷的英国自由得多。”他举起酒杯,我勉强碰了碰。他没在乎我的年龄,尽管我显然还未成年。
“是的,”我回答道。“感觉……不太一样。”
“哦,是的,”他笑着靠在椅子上说,“我很想带你去看看这里的魔法学校。你一定厌倦了霍格沃茨的规章制度,所有那些废话。不幸的是,我们没有时间——你甚至连出国都要和你的监护人「请假」,不是吗?所以也许改天吧。”
“也许吧,”我说。
他看了我一会儿,表情既顽皮又充满探究。“你想过毕业后做什么吗?像你这样才华横溢又英俊潇洒的天才,一定有远大的抱负吧?你肯定不会打算把自己束缚在魔法部或者其他枯燥乏味的机构里?”
“我还没决定,”我回答道。“不过你说得对,也许我会继续学业,或者先在某家店铺工作一段时间,了解社会,然后……继续我的研究。”
维克多笑了,声音轻柔。“在店铺工作?好吧,我想什么都尝试一下也不错。不过汤姆,我建议你别急着进入社会,现在社会一片混乱,一片美丽而辉煌的混乱。”他朝我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我相信我找到了他开朗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更黑暗的东西。
这是一次奇怪的会面,当我离开咖啡馆时,我始终感觉维克多和我一样,正在玩一场戴着面具的表演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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