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白日将尽,潇楼仍宾客满座。入夜更是酒香不断,笙歌赏舞,雅间推开窗便是灯火辉煌的都城夜景,长街繁华,置身其中宛若仙境。

谢筠有独属于他的雅间,处处都是最好的。

“长公子,许久不见。”柳若音浅浅施礼,亲自端了酒水和点心过来,“长公子许久不光顾,我的潇楼都变得暗淡无光了。今天可算把您盼来了,这下又蓬荜生辉了。”

“柳老板还是这么嘴甜。”

谢筠随意坐下,倚靠在柔软宽大的腰枕上。

柳若音笑着,一如既地递上账本。

云川接过交给长公子。

谢筠翻开最后几页,扫了两眼,“我的好弟弟最近来的挺勤快。”

柳若音斟了杯酒,语气随意道,“三公子这些日子的确常来光顾,前两天还在我这和刘尚书见过面呢。不过看起来是偶遇,所以顺便寒暄几句又喝了几杯。”

谢筠微微勾唇,“偶遇?”

柳若音抬眼,笑而不语。她点燃一旁的香炉,用手轻轻挥散开,幽幽的香气很快弥漫。

账本记的很详细,何时与何人,饮食习惯,交谈多久等皆有记录。不管叔伯还是堂兄弟姐妹,只要是谢氏的人,有谁来过都一清二楚。

谢筠简单扫过两眼,翻到最后,视线停在结尾。

“今天有一笔赊账?”

“是。”柳若音话音稍顿,只道,“是一位姑娘。”

其他的,她就不便多话了。

有钱人在潇楼赊账也是常有的事,基本都是常客,都是些有身份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没人会怕被世家大族赖账,更何况是谢氏。

谢氏旁系众多,同辈和小辈更是数不过来,谢筠自然不能个个认得。

也许是哪个小辈出门忘带钱了,这种事也不少,不管是酒楼还是其他店铺,谢氏都有单独的账本,可以先记账之后再付。

不用怕有人敢冒充赖账,毕竟一般人也冒充不了。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谢筠懒得过问。补上也是顺手的事,他合上账本,朝云川抬了抬下巴。

云川会意,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交给柳老板。

柳老板笑地睁不开眼,“多谢长公子。”

她就知道那小姑娘不简单。

“长公子今天莫不是特意过来付账的?”柳若音打趣似的问。

谢筠望着楼下舞女翩然的舞姿,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柳若音抬了抬眉,手指在香炉中升起的青烟中绕了两圈。

*

春日万物生长,有许多祈福传统,承载着人们对自然的敬畏和对生活的美好期盼。

菩提寺香火长年不断,又因灵验而招揽了许多慕名而来的香客。

今天正是好日子,桑大人交代桑浓浓去菩提寺放生祈福。

祈福听起来简单,要做的事情却不少。每年都要来,桑浓浓已经很熟练。

和往年一样,她在菩提寺上香拜佛、听诵经、抄经、写福带、施食、放生……

等桑浓浓虔诚地放生了胖乎乎的鲤鱼和可爱的麻雀,天已经渐渐暗了。

小麻雀轻快地从笼子里飞出去,扑棱着翅膀,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另一边,菩提寺一处偏僻干净的小院里,开的正盛的玉兰树上飞来一只麻雀,停在枝头休憩。

谢筠被这小东西吸引视线,看它停在树枝上歪头歪脑,时不时嗅嗅花朵。

“长公子,我与三公子绝无过多往来,还请——”

不等对面的人说完,谢筠便淡淡打断道, “徐侍郎还记得,你是如何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吗?”

徐沧神色一沉,霍然起身行礼,“徐某对谢氏,对长公子绝无二心!”

他的声音将枝头的麻雀吓跑,飞了两下停在了庙檐。

谢筠看着他,沉寂的目光压地人喘不过气。

“你我皆为陛下臣子,一心一意自然只为陛下。”

“是!”

徐沧后背发冷,那是一种不知何时就会死在这的恐惧。

“你为我那好弟弟做的那些事我可以不追究,只不过徐侍郎能不能告诉我。”

谢筠长腿交叠坐在那,慢悠悠转着食指上的玉戒。

“你现在到底是跟我三弟姓,还是跟翊王姓?”

“长公子——”

徐沧面色凝滞,一瞬间所有的话堵在喉咙。他自知谢筠这么问,已经再没有辩解的余地。

“尽管我可以让徐侍郎悄无声息了结在这里。”谢筠话音稍顿,“但你这个位置我目前还没找到能顶替的人,所以徐大人再多活些日子吧。”

“长公子恕罪!我错了!请长公子留我一命,日后徐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侍郎大人已全然顾不上其他,扑通跪在地上乞求。

这幅样子可比拜佛虔诚多了。

云川抱着剑靠在玉兰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

不论官位高低,身份大小,那些冠冕堂皇的人跪在长公子面前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连他都看腻了,想必长公子看来更乏味。

谢筠倒了杯茶,不耐烦道,“赴汤蹈火,你倒是做一个给我看看。真让你去你又不乐意,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他饮了口茶,垂眸看着整个人伏在地上的侍郎大人,语气懒散,“徐侍郎今日祈福,许了什么愿?祈的官运还是财运?”

“不敢!”

“不敢?你敢背叛我,又背叛我三弟,拿他的门客名册去献给翊王当投名状,你还有什么不敢?”

“长公子——”

“别叫了。”谢筠淡声打断歇斯底里的求饶,搁下茶杯。

长公子微微上翘的眼尾似带着慵懒的笑意,目色却比刚才更冷,在浓烈的春意中让人感到刺骨的凛冽。

“徐沧,你记住,不管你献给翊王什么,我都会把你的命献给我的三弟。所以,徐大人,别让我再抓到你的把柄。”

*

从菩提寺离开,没多久太阳便落下山了。

桑浓浓出门前,桑大人让她早些回来,晚上还要进宫去赴宴。

又有宴会,桑浓浓只觉得麻烦,可是又不能不去。

去宫里赴宴毕竟不一样,如果回去晚了耽误宴会,父亲肯定又要骂她了。

桑浓浓祈福完没休息一会儿就赶紧坐着马车回去,可是老天偏偏和她作对似的,好好的马车居然半路坏了,修也修不好。

没办法,只能让驾车的侍从先赶回去,找人和新的马车过来接她。

可是这里离回城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赶不回去一定会完蛋的。

桑浓浓心急,“青萝,要不我们一边走一边等。”

“啊,可是小姐,这里离回城还远着呢。万一走远了,府里的人来了接不到我们怎么办。况且,我们也不认路呀。”青萝站在路中间前后张望,“今天祈福日,很多人出城去菩提寺的,我们等等看,看能不能搭一程别人家的马车。先把小姐你送回去,我在这守着,等府上的人就好。”

桑浓浓站的腿都酸了,她弯腰揉揉腿,垂头丧气,“真倒霉,肯定赶不上宫宴了,又要被骂。”

桑浓浓愁眉不展,抬头问,“青萝,你说桑大人不会一个生气,回家又拿戒尺打我手心吧?祈个福都能出状况,耽误宫宴,我怎么做什么都做不好。”

也不知道她今天的福都祈到哪里去了,明明她也挺虔诚的呀。虽然听诵经的时候差点睡着了,可是她许愿的时候很真心呢。

难道是因为她许了太多愿望,菩萨觉得她太贪心了所以惩罚她吗?

“怎么会呢,马车坏了又不是小姐的错,我们也不是故意耽误的。” 青萝安慰她,“放心吧小姐,如果真赶不上,我一定会帮你和大人解释的。”

桑浓浓叹了口气。

正当她望天伤神时,青萝惊喜地扯了扯的她的袖子,“小姐小姐!有马车!”

桑浓浓转头看向来路,真的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越来越近。

青萝站在路中间挥手。

待马车行至眼前,缓缓停下。青萝行礼道,“不知是谁家贵人,可否载我家小姐一程?我们的马车坏了,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唯恐耽误今晚宫中晚宴。”

青萝说完才想起自报家门,“对了,我家小姐是桑氏桑大人之女,今日之情日后必定报答。”

桑浓浓木桩似的捏着袖子站在一旁,崇拜地望着青萝。

这就是桑大人眼中的八面玲珑游刃有余吧,她要是有青萝一半能说会道,桑大人都不至于看她这么不顺眼。

若是让她拦车,她只会说:请问能不能载我一程,多谢。

原来拦个车也能说出这么多漂亮的话。

桑浓浓反思。

对面,驾着马车的云川沉默片刻,没听见车厢里有动静,便开口道,“抱歉,不行。”

没料到会被拒绝,青萝顿了顿,正要再开口。

“为什么?”桑浓浓问。

云川看向她,“我家公子不喜欢与人同乘,也不喜欢别人坐他的马车。”

桑浓浓着急回去,“那,我付钱行吗?”

“抱歉,不行。”

桑浓浓皱眉,“那我就坐你旁边,不进马车里,行吗?”

“抱歉,不行。”云川说罢,对青萝道, “还请让一让。”

见他驾车要走,桑浓浓更着急。

错过这辆天知道还要等多久。

桑浓浓也走到路中间,“你家公子姓甚名谁?应当认识我父亲。”

“认识。”

云川一板一眼地回答。

桑浓浓仰头望着他,“那能让我和你家公子说句话吗?”

“抱歉,不行。”

“算我求你。”

“抱歉。”

桑浓浓哑口无言,她有点生气,小声抱怨,“上京城怎么还有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桑大人不是说都城尽是些修成了妖精的人吗?尤其是那些世族。

这宝马雕车一看就华贵不凡,一定是哪家世族,她们都自报家门了,不可能不知道桑氏。哪还有这么不给面子的道理。

云川缄默。

他耳力很好,清楚地听见了桑浓浓的抱怨。

只不过,不是他不通情达理,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没人性的是长公子而已。

“你你、”桑浓浓又急又烦,她太怕耽误晚宴了,必须得回去。桑大人常说,做人有时候脸皮得厚一点。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知道我姐姐是谁吗?”

青萝拽拽她的袖子,提醒她别着急,“还请贵人帮帮忙。”

桑浓浓抿了抿唇,就怕这个看起来没有人情味但是长得挺不错的护卫又说那句:抱歉,不行。

那她真的会被郁闷死。

或许是怕她真的被郁闷死,车厢里终于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云川。

随后车帘被云川的剑柄挑开,桑浓浓看清了里面的人,拦车的勇气荡然无存。

车厢里,谢筠拇指缓缓捻过食指上的玉戒,垂眸看着像强盗一样拦他马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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