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按照杨桂花那种性子,又不喜欢邵远,如何肯就这么拿给他?朱颜心中暗忖猜测,只有可能是邵远答应了什么,再不然便是拿了什么好东西去换来的。

不得不说,朱颜虽然来了两日话说得少,可心思却很剔透。

也的确被她猜中了,邵远是拿藏了很久的东西去换来的这两张纸,并且不止这些,还答应了邵父邵母他要在秋收之前给家里上交买朱颜用的五两银子。

但他的性格使然,是绝不会说出口用以得朱颜的感恩感激。

在他看来,既然朱颜决定留在邵家和他过日子,那就是他的媳妇他的人,用身外之物给自己人换这些东西,他觉得很划算。

虽然这个交易对象是他喊了二十三年的娘。

对此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将后半部分要还身契的事告知了朱颜。

朱颜顿时愕然,随后明白过来,邵远想要她的卖身契和籍契,就得让他将买人的钱挣了交还给邵父邵母。

全村人都晓得邵家给邵远买了个媳妇作补偿,然而转头却又将买人的钱要了回去,面子有了里子也不掉。

这邵家的一对父母算的也太精了!

果真不是亲父母,养的哪有生的亲,这样一想也就怅然了。

连朱颜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寒心。

看周围没人,她抬头望着眼前默默行走的高大却精瘦的男子,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邵远,你……你不会觉得伤心吗?”

她胎穿到这里来,在朱家长到九岁被卖时,也是解脱多于难过。唯一的难受只有临走前一日她最小的七妹妹,才刚出生满月就被朱爹送人时,那种无力和哀伤,对于她这个明明是现代人,可却不得不这个时代裹挟压迫无法反抗的痛苦。

伤心吗?邵远脚步一顿,却也只是一顿,很快继续往回走。

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却好似感受到了他的寂寥。

似乎是同病相怜,朱颜眼眶微微泛酸,不过只是片刻,她就埋了头将这股酸意强压了下去,跟在他身后回到了邵家。

回了邵家小院,邵远并未歇口气,进屋换了粗衣就去了河边的田里帮着干活,留下朱颜和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朱颜也不是偷懒的人,想着不去田里在家又不干活定然要被杨桂花找茬,而且她现在和邵远是夫妻,他在邵家都已经如此可怜了,她不能帮忙至少也不能拖后腿,于是进灶房翻看了食材。

发现菜筐里只有半颗老菘菜,想了想就喊了莲花来,问家里还有无其他食材。

看着朱颜回来,朗哥害怕她脸上的疤,躲在屋里不出去,莲花又要顾他又要出来回答朱颜的话,就有些为难。

朱颜过来一看,忽然问:“朗哥,你最喜欢吃什么?”

朗哥扁着嘴看她,有点怕她,可提到喜欢什么他也是忍不住,等了半晌才小声说:“我最喜欢麦芽糖。”

现在的制糖工艺并不似现代精细,汴京的大铺子除外,民户乡间多半是挑着扁担的货郎售卖的那种——用粗简的法子制作麦芽糖,做出来的甚至还有些糙口,也并非是正宗深琥珀色,而是浅黄色。即便如此,对于莲花朗哥这样的村中小孩子,也是比肉还好吃的东西。

朱颜就回了屋,从衣橱的衣裳叠里掏出了一只简单花色的小荷包,里头是十几块深琥珀色的麦芽糖,而且还是工艺更复杂工序更多的“糖瓜”。

这是从她包袱的衣裳里夹带着的。当时在伯爵府里有丫鬟穿的统一色衣裳,这两套只是她轮休出门时穿一穿,想来不重要因此没被妈妈收走。

没想到从前同人出去只是无意捎带手买的麦芽糖在这个时候变成了珍品。

朗哥看到朱颜手心里躺着的两块糖,顿时两眼放光,莲花也一改苦相脸上瞬间喜色。

朱颜抿了嘴笑,用引诱的语气道:“帮我做事,就能一人吃一块,行不行?”

莲花似小鸡啄米连连点头,朗哥虽然有些犹豫,但在糖瓜的吸引下还是点了头。

朱颜就开始安排家里的活计。莲花人高些,就去菜地里摘菜回来,再将鸡鸭喂了,最后将院坝的鸡粪鸭毛扫干净。

朗哥人小力气小,就将豆芽摘一摘,再将菘菜一片一片洗干净。

才说完莲花提了菜篮拔腿就跑,朗哥撅着嘴有些不高兴,朱颜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糖瓜:“你可是答应了的,若是做不完你就只能看着姐姐吃自己没有。”

朗哥就不撅嘴了,专心坐在小板凳上认真摘起了豆芽。

趁着两个孩子干活的时候,朱颜剁了草拿豆糠混和成一桶猪食提去后面喂猪,等小猪互相拱来拱去吃着时,就回了灶房将糙米蒸上,把橱柜里剩余的小半块腊肉切了,等到莲花回来,生火做饭。

朗哥虽然开始动作慢又四处张望磨洋工,进度落下许多,可还是摘了一大把豆芽了,只因他想到那琥珀色散发着甜味的糖瓜,从前的懒劲儿早就没了。

三个人分工明确,正做得起劲时,忽然门外头传来声音:“朗哥,你怎么在摘菜?”

抬头看来人,朗哥笑嘻嘻地大喊一声“三叔”。

朱颜出来一瞧,见门口才进来个读书人打扮的年青人。

他身量瘦高,青色到膝长的儒衣,外头套了件薄夹棉对襟袍,穿得暖和又舒适。

而长相嘛肖似杨桂花多一些,略细的眼,薄薄的两片唇抿着,打量人的时候带了点锐利。头上呢并未戴冠,而是用方巾扎着,身上背着木笈,是用来放文具、衣巾等物品,类似于现代的随身背包,在学子中很常见。

只是此时他眉头皱起来,看着干活的朗哥很是诧异严肃,又见到从厨房出来的朱颜,神情更是一愣。

灶房里跟出来的莲花赶紧解释:“三叔,这是二婶。二婶,他就是我三叔,一直在城里县儒学读书。”

朱颜只晓得这位邵三郎是杨桂花的心头肉,第一次见却不知这位小叔子是个什么脾性,她也并不摆谱拘谨,落落大方地冲邵三郎点点头。

邵堂莫名一怔,抿了抿唇没说话,也没理她,自顾自去了西边第一间屋子。

朱颜并不生气,毕竟读书人都自带傲气,尤其是邵三郎这样年少成名的,更有底气傲了。

屋子两面有窗户,皆用白布糊了窗。因不常回,被褥并未铺,他日常穿的夏衣都收在西边角落里的生漆衣橱里,桌案上的几本书还是他走时的模样摆放,上头盖了张灰布用于防尘。

而窗户边的桌案并未遮挡,但他习以为常地坐下,果然是干净无尘。

莲花晓得这位三叔从来都是家里地位最高的人,于是她赶紧跟着跑过去殷勤地问:“三叔,今天县学放假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爷奶爹娘和二叔他们都在田里,我去跟他们说!”

邵堂放下木笈,却没答她的话,而是问:“二哥何时回家来的?他又何时成的亲?为何没人去城里知会我一声?”

瞧新媳妇那个模样倒是生得好,身量也不错,可脸上的疤却是很扎眼。

莲花就赶紧将这两日的事说了,邵堂的眉头皱得更厉害:“简直是糊涂,怎么能学那些大户买人?娘昏了头怎么爹也不劝劝!”

邵堂向来在邵家话语权很高,有时邵父邵母都听他的意思,因此他从来都有些趾高气昂,莲花被他一通说,虽然并非是她的错,可还是吓得往后缩了缩。

邵堂看了她一眼,就说:“去跟你爷奶说我回来了。”随后翻开木笈的盖子,拿出本新抄的学本坐下翻读了起来。

听他发话,莲花如蒙大赦感觉一溜烟跑出去,也没忘跟灶房做饭的朱颜说一声,才赶紧往外去告知邵父邵母。

朗哥哪里忍得住,丢下正在盆里洗着的菘菜也要起身跟着跑,朱颜就笑着说:“要把交待给你的事做完,否则没有糖瓜吃哦!”

朗哥撅起嘴,虽然不情不愿,可为了吃的还是老实坐了回去。

朱颜看着朗哥,心想虽然这孩子被杨桂花惯的有些娇纵,可到底是周四娘的崽,本性还是听教的,以后再好生引导,不怕苗不正。

莲花跑出去后,朱颜伸出头瞥了西边的屋子,见窗户露出邵堂的半个头,想来是坐在了窗户旁。

她回头看了眼今晌午准备的吃食,原本是想着做肉沫焖豆芽和炒菘菜,再做个荠菜蛋汤,加上周四娘去年秋日里做的腌菜就算够。

但邵堂不声不响地回来,按他在邵家的地位,只怕邵母得给他杀只鸡都乐意。

想着昨日吃鸡的好滋味,虽然比起从前在汴京来说不算什么,可她饿了好几日,尤其是在这乡下能吃上油水足的荤腥很是不易。

左思右想,反正都吃了一只了,今日借着邵堂回来再吃一只,想来看在邵堂的面子上,杨桂花就算找茬也不会明目张胆,否则便是打邵堂的脸。

想至此处,朱颜立刻改了菜谱,毫不犹豫地丢下橱柜里仅有的两个鸡蛋,拿着刀进了鸡棚。

明晚八点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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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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