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七月繁花似锦,江南小镇处处白墙墨顶,舟影波光,恍如一副优美画卷。

今日天空万里无云,是个顶好的天气。宋伶夕抱着一盆脏衣服,手拿着棒槌到小涑河边。只见岸边已经或蹲或坐着几个姑娘,她们只用时下最风行的头娟缠了发髻,一边洗衣服一边有说有笑。

邻居莺儿瞧见宋伶夕,便叫她到身侧来,莺儿捶打的衣服“咚咚”做响,她耳边又响起莺儿的笑语:“伶夕,你今儿可来迟了,我们方才正说谁是咱们泸水巷头个嫁出去的,大家都说论样貌当属你最好,何况你又识字,提亲的把你家门槛都踏破了,肯定是你。”

“这里船来船往的,说这话,也不害臊。”宋伶夕打趣道,在莺儿旁边坐下,然后开始浣洗衣服。

妇道人家洗衣服时无趣,总会趁此机会说说东家长西家短,宋伶夕很快就融合进了这种氛围,与一道洗衣服的莺儿问道:“近来有啥新鲜事?还有卖头娟的卖货郎啥时候再过来。”

“呦,卖货郎啥时候过来我不知道,你这头发确实缠的不好,倒像是第一次缠似的,瞧着便手生。”莺儿道。

“那他来了你叫我。”宋伶夕笑道,她的确是第一次缠头,就连这发髻都是她学了很久的。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现代意外穿越而来的,到这里不过才五天,自然对古人的梳妆打扮手生,好在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故而没有露馅。

这时,莺儿像想起了什么,身子往宋伶夕那边挪了挪,小声道:“咱们邻居家那事你知道不,听说张家刚娶的媳妇金娘子不讨公婆欢喜,丈夫也不待见,成天儿对她动手。按说男人打女人也不是啥稀罕事,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可也没他家那般动辄打骂的。我上回见着金娘子出来打水,那手上,脖子上全是伤,看的我呀实在心疼得紧,你说张家是人吗?”

“还有这事?”宋伶夕一惊,虽知道金娘子唯唯诺诺,不招婆家待见,可她并不知道金娘子挨打的事。想来是莺儿家和张家只隔了一堵墙的缘故,而宋家稍远了些。

莺儿“啧啧”两声:“天杀的张家,娶了媳妇不好好过日子,成天欺负人家一个外姓人,我要是她便是冒着入狱三年,也要去击鼓鸣冤,好好说道说道这事。”

宋伶夕叹口气,却也无计可施,毕竟当朝律法规定,妻告夫坐三年。再加上家丑不可外扬,便是她想帮忙也没办法。

她只能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衣服发泄情绪,毕竟同为女子,都是理解对方处境的。此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宿主,我感觉你需要我的出现。”

“谢谢,并不需要。”宋伶夕在脑海中冷冷回应。

没错,她在穿越之后绑定了一个名为“法律援助”的系统,这个系统熟知当朝律法,并且所有法律条款信手捏来,不光能准确报上犯罪者所犯条例,还能帮助受害人用律历讨回公道,包括写诉状、见招拆招等十项全能。

不过此处民风淳朴,宋伶夕前几日顶多见到过乱丢垃圾的“违法”行为。当朝律法事无巨细,乱丢垃圾要真有人闲得去告官,也要判扫大街一个月。但宋伶夕没那么闲,自然不会化身“律政先锋”去多嚼口舌,免得惹下麻烦。

不光是不想管一些小事儿,就连大奸大恶宋伶夕觉得自己也管不着,她不是官也没有背景,只是一个小户女,自家都快吃不起饭,实在干不了这行侠仗义的行当,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她觉得“法律援助”系统太鸡肋了,比不得其他穿越者那种直通暴富之路的系统金手指。

谁知系统喋喋不休:“宿主,难道你不想为金娘子讨回公道吗?难道你忍心看她在婆家痛苦挣扎?”

宋伶夕停下手头上的动作,莺儿见状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我到石头上去歇歇脚,腿有点麻了。”宋伶夕挪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准备跟系统来一次深度交流。

莺儿望了她一眼:“你呀,干活越来越不利索了,才这么一会儿。”

宋伶夕没回莺儿,她在脑海中淡淡地问系统:“那我应该怎么做?”

系统:“当朝律法是规定妻告官坐三年,但若是旁人告便不用坐牢了。”

宋伶夕扶额,这系统果然鸡肋,要是她帮忙去告官,凭着张家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家还能好过吗?她可不想拿全家人的生命安全去犯险。

她摆摆手,这事儿别人要是能掺和早就掺和了,她何必自以为是。

系统却道:“我还没说完,当朝律法说过不孝长辈,擅用武力可处监禁两年,若在此基础,还吞并女子嫁妆,以娘家岳丈告之可罪加一等。若金娘子娘家袒护,此事可操作的空间很大。另有一法,便是娘家假借名义带那娘子回娘家,佯装大病需用银两救治,像是张家那般凶神恶煞之人也不会带个病秧子回去,到时候自可请求和离。倘若张家仍然不肯和离,便叫人放出话去,说金娘子的病是被婆家人打的,到时候张家人骑虎难下,只恐怕沦为众矢之的,就算不和离也不敢再动手。”

毕竟丈夫入狱总有放出来的一天,和离的话金娘子未必愿意,宋伶夕想着还是先见了金娘子再说。

她暂且继续洗衣服,将盆里的衣物清洗干净,而后辞了莺儿。

回家的时候正是晌午,宋伶夕将一盆衣服挂在晾衣绳上,而后又开始去做午饭,家中粮食紧缺,她便只熬了一些玉米粥,盛了一碗小咸菜。

等做好饭菜,已经过了用饭的时辰,宋伶夕连忙叫爹娘和弟弟出来吃饭。片刻后,阿爹宋青竹搀扶着满脸病态的方氏出来,弟弟宋风也迈着小小的步伐走过来。

瞧着一家子人到了,宋伶夕便给他们各自盛了粥,却听方氏咳嗽几声道:“我这病看来好不了了,伶夕,这阵子辛苦你了。我跟你爹商量过,明天娘想吃顿好的,不然恐怕吃不到了。”

宋伶夕正拿起筷子准备吃东西,听着方氏的话一顿,她对方氏没多少感情,可也不忍心看着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在她眼前离世,她安抚道:“娘,你说什么呢。大夫都说了你是积劳成疾,只要好好将养调理,就会好起来的。”

“调理,将养…”方氏淡淡一笑:“这又谈何容易,为了我这病,你爹累垮了身子,还欠了一堆债。这么多钱可怎么还呀,我每天光是愁着这些,便觉得神形俱疲,哪里回好呢。还是别费银子了,随娘去吧。”

说到这儿,方氏抹抹眼泪,宋青竹拍着她的背安抚,又跟宋伶夕说:“你娘也是为了你,你马上就要出嫁了,爹娘不能耽误你。你娘去了,爹还能种地养活你弟,若非如此,咱们一家都不好活。”

宋伶夕实在受不了这人间疾苦的模样,穿越而来难不成是受苦的不成?想起穿越前辈们青云直上,名利双收,她咬咬牙:“娘,你别做傻事,我有办法赚银子。我是这方圆百里为数不多识字的姑娘,我还不能赚点钱吗,别想了,快吃饭。”

一家人这才动了筷子,饭桌上大家都心事重重没有说话,吃完饭宋伶夕再三强调要阿娘和阿爹给自己个机会,不要寻短见。听着阿爹和阿娘点头,才放心地出去。

刚出去,她就看见张家敞开着的大门,宋伶夕神情凝重地走进去,就看见金娘子在院子里搓洗衣服。她身上、脸上都是伤,难怪没有和她们一起出去洗衣服。

宋伶夕走过去,帮着金娘子把洗好的一件衣服挂起来,道:“金姐姐,吃了吗?”

金娘子埋下头,宋伶夕听见她微微叹气的声音,便知道张家人连饭都没给她吃。宋伶夕家里粮食也短缺,没有什么给金娘子的,而为她提供法律援助的事情只能出去说,便道:“金娘子,咱们出去捞鱼吧,我听说泸水岸边的鱼正是肥美,熬了鱼塘正好给你婆婆补身子。”

金娘子没说话,只顾着埋头干活,阳光照在这个新过门的媳妇脸上,她好像刚嫁人几天就沧桑了不少。宋伶夕看着她,仿佛能从她的眼里看见泪光。

这时,金娘子的丈夫张汉走了出来,一见到宋伶夕便是一副殷勤的表情,“呦,宋娘子怎么来了,要不进来喝杯茶。”

“不必了,我叫金姐姐呢,我想和她一道去捞鱼。到时候做了鱼汤,也好给家里长辈补身子。”

张汉指着金娘子:“瞧瞧,人家还没出嫁就这般贤惠孝顺,你再看看你,没用的东西。”

金娘子抹抹眼泪,大概也想离张汉远一点,所以立刻站起来把刚洗好的衣服挂了,对宋伶夕说:“走,我和你去捞鱼。”

“哎。”宋伶夕答应一声,两人双双出了张家门往泸水岸去,走着走着,宋伶夕问金娘子:“金姐姐,张家的这般对你,你可想和他和离?”

金娘子一顿,显然没想到宋伶夕会直言不讳地问这话,她摇摇头:“怎么会,哪有新婚燕尔想与丈夫和离的,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金娘子虽这么说,但宋伶夕看出她的苦涩,“金娘子,张汉狼心狗肺,他天天打你,我们都看不下去了。和离再嫁也比张汉好,你有没有想过去告官?”

“告官?”金娘子嗤笑一声,她觉得宋伶夕就是个孩子,根本就是轻重不分,自然不想对她说知心话,只想借着捞鱼的名义偷得半日闲。

宋伶夕知道金娘子没把她说的话往心里去,指不定还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于是就把系统的话原封不动跟金娘子说了。

金娘子这才停下脚步,她嫁过来之后知道了宋伶夕,宋伶夕是这镇上屈指可数的识字的女子,既然识字那见识是要比她这种乡野村妇好的多的,而宋伶夕给她出的主意听上去也有几分道理。

见金娘子有兴趣听下去,宋伶夕继续说道:“金姐姐,你要是愿意听我的,我能给你出主意让你免受打骂之苦,还能全身而退,让那个张汉没好果子吃。我说的话,你要是不信也可去问你娘家人,他们要是愿意帮你,事情就好办了。”

“可我新婚便和离,这种事情传出去毕竟不好听,也让我爹娘蒙羞。上次我回娘家去了,他们只说让我忍忍,等产了子自然就不一样了。”金娘子道。

宋伶夕思索一番,走着去泸水岸的功夫翻阅了当朝的“婚姻法”,古代不管哪朝哪代婚姻都是偏向男人的,离婚的女子轻则被扒掉一层皮,重则锒铛入狱。

要在对女人如此严苛的时代下,保障金娘子的权益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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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户女靠断案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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