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见到唐瑾就激动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放声大哭,情绪失控,不住地唤他:“壶儿,你是娘的仔,是娘的仔!”
姜府的下人名字都是按千字文来排列,因为周生当初是在上元节里帮助三少爷姜泓才丢了儿子,周谦是唐瑾来到姜府后主子特赐的名。
壶儿,是周生和周氏失踪的那个儿子的小名。
唐瑾温声安慰周氏,询问她怎么了,周氏只是哭着摇头,并不说什么。
堂上的常府尹早就厌了在唐瑾身份这件事上态度强硬的周氏,见她又哭哭啼啼很不耐烦,拿起惊堂木狠狠的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巨响。
周氏吓了一跳。她知道唐瑾跟在姜镇身边才身份高贵,自己身为他娘跟着沾了光,不然现在早就在地上跪得腿麻了,见府尹生气就收了哭声,再不敢放肆,却忍不住抽泣着。
“大人安康!”唐瑾扶周氏站好,弯腰行礼,却并未下跪,态度恭敬地询问他,“不知大人召小的前来,有何事?”
常府尹早就习惯了唐瑾的态度,迅速道:“五年前周氏在衙门认你为子,现在另有一人按着线索找了过来,说周氏认错了儿子,他才是你的亲爹。”
唐瑾有些吃惊,转头向一旁一看,愣住了。
堂中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微微激动地望着他。关键是,这人长得还真与他有那么五六分相像。
要不是知道自己是唐家人,他真的要怀疑两人有没有血缘关系了。他在心里不禁惊叹俞大人的本事,这种和他相貌相像的人都能找出来。
重要的是,这人他在军营里见过,是一个六品的将军,最近老来他面前晃,看他的眼神深邃中带着炽热,害他还以为这人有什么特殊嗜好。
那时没注意不觉得像,现在越看越觉得像。
他们原来早就策划好了,要用这种方法把他带走吗?
唐瑾怀疑苗钦差出现的一个目的就是给他行便利,所以俞大人连派个人来问一下他对于汤甫的案子有没有发现都不问,怕是觉得经过苗钦差一事后他不可能再有什么发现了。
或者,是出了什么事?
堂上的府尹看看唐瑾和周氏,再看看唐瑾和洪凯,也觉得唐瑾长得像洪凯,不像周氏。
唐瑾有些心慌地转过了头,看着地面,常府尹在上边催问:“周谦,你有何想法?是认洪凯为父跟他走,还是留在周家?”
周氏紧紧的抓着唐瑾的胳膊,急迫的情绪让她的哭声带着尖利:“壶儿啊,娘就你一个仔,还指着我死了你给我摔孝盆捧灵位啊!你要你走了娘就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啊!”
洪凯在一旁着急地道:“娃儿啊,你丢了你娘哭瞎了眼早早去了,爹为了找你都花了几千两银子了,你跟我走我将来想法子让你做官,吃香喝辣不比当一个给人使唤的下人强?”
“我呸!宰相门前六品官,我儿给姜大人当长随不比你那九品官强几倍!”
周氏厉声骂着洪凯,洪凯拿出证据证明唐瑾是他儿子,两人在堂前争执了起来,各说各的好,吵成一团。
最后,烦的常府尹把怕堂木一拍:“周谦!”
唐瑾身一震,望了望眼含期待的洪凯,转过头狠心道:“我是姜府的人!”他一不能立刻走,这反应不对,很引姜镇怀疑。二要判定这事不是个意外的巧合。
如果这事是策划出来要带他离开的方法,那对方肯定还会有动作。
洪凯满身失落。
周氏笑着流眼泪,就算儿子没说是她的仔,却是站她这一边认她为娘的,这就够了。
常府尹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要是周谦要走他还得拖住这件事,看姜府什么态度再做决断,他能留下最好。
这件事就这样结案了。
唐瑾已经请了假,干脆回了姜府一趟,这才知道,他爹外出处理事情去了。身为姜府掌柜之一,他爹外出很正常,可连姜镇也下府巡查去了。
唐瑾意识到,这是一个带他走的好时机。
和周氏吃了顿午饭,好好安慰了她一番,周氏拿了百两银子给唐瑾花,笼络他,唐瑾把银子收下放在家里,在寅时末(快17点)离城去往城外的军营。
快到军营时,他坐的牛车被一匹疾奔而来的马截停,马上人的拿着长鞭,默不作声地望着唐瑾。
车夫吓着了,唐瑾有些不高兴地道:“都说了我是周家丢了的儿子,就算是我长得像你我也不认你是我爹,你别胡来!”
马上的洪凯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扔到了车夫身上:“给府尹的,滚。”
车夫接过,见机跑开,远远观望着。
洪凯策马走近两步,长鞭一甩,一下子就把唐瑾缠住两圈,手再一拉,就把唐瑾拉到马背上,策马飞奋而去。
过了一会儿,车夫才敢过来赶着牛车回家,就是对手里的信犯了愁。
四天以后,军营见唐瑾还是不回来,就派人到姜府去问,周氏这才知道唐瑾失踪,差点昏了过去。
姜府二老爷找府尹帮忙,最后找到了那个车夫,才知道唐瑾被亲人绑走了。
周氏怨怪车夫:“你怎么不去府里报案?!”
车夫看周氏穿得好,还以为他是权贵家女眷,懦弱地应:“我去了衙门,门卫赶我走了啊!”
姜家二老爷深觉事情不小,立刻让常府尹找人。周谦肯定知道他哥很多秘密,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不过,洪凯离开时就已弃官不干,又没开路引,不知道人在杭州附近还是走了小路没进城门跑远了,反正查不到踪影。
周氏哭肿了眼睛,病倒了,她已经嫁人的女儿樱桃回来看望她,多番劝慰都没有效果,周氏还骂女儿:“没良心的小蹄子,壶儿没了你一点都不伤心!”
周氏向来温柔,对女儿也很好,樱桃还没有被她娘这样骂过,心里堵了一下,觉得重病还是得下重药,便压低了声音回嘴应着:“我伤哪门子的心,你扪心问问自己,那真是周家的种吗?!”
周氏气极,拿起木枕就扔向樱桃打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情绪激动地拍打着床厉声骂:“畜生!怎么就不是了!哪里都和你弟一样!一样的口音一样的脚型一样的左撇子,跟你一样的白皮肤一样长得俊,哪里不是了!”
“可他越长越不像我们三个!”樱桃咬牙把“越长越不像”五个字咬的极重,态度坚定,“他可能不是周家的种难道不是你我心照不宣的事吗?事实就是你想儿子想疯了把别人家的儿子强认成自己的,现在还有脸说冤枉委屈?!”她着重强调了“疯了”和“强认”这两个词。
周氏气疯了,光着脚下床拿着扫帚满院子地追着樱桃打,在她身上狠狠抽了几下,扔了扫帚嚎啕大哭,热得一身汗。
最后,樱桃扶她进了屋,打了水给她洗脸洗脚,看着周氏平静下来的情绪,哽咽着劝:“娘,你别难过了,你就当白得了几年的好儿子,是赚了的。”说着,眼泪便滚滚而落。
周氏的热泪又顺着眼眶流下去,好半晌才喃喃道:“他向来与我们不亲,是我没那好命……”
一会儿又轻声呢喃:“他刚找回来,怕我们认错了他抛弃他,只紧抓着大老爷不放,拼了命的学账务想变得有用,这样就算被认错也不会被抛弃。他哪里知道,我怎么舍得……”
樱桃陪着哭。
周氏缓了半天,才从美梦被打破的伤心中回了神,在樱桃临走时,严肃而凝重的叮嘱她:“你记住,我们从来没有认错人,一定要尽全力的找回你弟!”
樱桃一愣,望着她娘平静而深邃的眼神,预感到了这事可能不对,张了张嘴,却没问出口。
她认真的点头应下。
闹过这一场,周氏的病很快好了,周生回来知道儿子被真正的亲人绑走很难过,觉得他没儿子的命,有些放弃找人了。
不过姜镇回来知道后却没放弃,查了很多事,觉得这事没有异常,很失望,加紧找人,最终也没有找到。
唐瑾当时被洪凯绑了后,策马奔了半夜,找了个供奉佛像的单间小庙,在庙前就放了马,点了蜡烛拿了根铁丝熟练地开了庙门上的锁,进去摸出了水和干粮出来,分了唐瑾一份。
唐瑾拿着食物,问他:“这马会自己回到军营?”
洪凯点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拿眼打量着唐瑾,疑惑的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人这么大费周章。我官职可没了啊!”
唐瑾笑着说:“那不如先说一说,你为何和我长相相似?”
洪凯边吃东西边盯着唐瑾,没说话,吃完了,才叹息一声:“你长得这么俊,要真是我儿子就好了。”
唐瑾从这语气里看出这人也有故事,没再打听,吃起了东西来。
洪凯这时拿了布沾上水洗了脸,这样一看,倒是只与唐瑾有三分像了。
原来竟是化了妆的!唐瑾感叹,俞大人手下真是能人辈出啊。
吃了饭,睡了一觉,第二天不亮就起来,洪凯拿了打了补丁的粗布衣服让唐瑾换上,给两人抹黑了脸,边步行赶路边吃饭。
唐瑾向洪凯确定:“你没弄错人吗?”
“姜府家生子周谦,没弄错。”洪凯没怀疑自己。
唐瑾又说:“我饿了。”
洪凯眨眨眼,这不是正在吃吗?而后,他恍然大悟:“硕鼠甚肥,可宰!我们逮只田鼠来吃吧。”
唐瑾见暗号对着,这才放了心。
两人走到大路上,遇到有牛车去赶集的,让人捎上一阵,再换车,换船,换骡子,一路向北。
三天后,洪凯带着唐瑾进了应天城城外的一处避暑山庄里。
要见俞大人,唐瑾有些紧张,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却是俞大人的客人,那客人看到唐瑾出现,还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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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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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卧底做完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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