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榆盯着她,郑婆子儿媳妇不好意思笑了笑,“实在这草太锋利,我这手被割的左一道右一道,便想着借用一会儿。”
赵榆不清楚向别人借用锄头正不正常,但她想到周婶每日都要用稻草将锄头上的泥巴擦洗干净,然后放在高处挂着,说是为了防止上锈,这般爱惜,她如果随意借出去,应该又会被骂吧!
铁器这类东西,似乎家家户户都看的很重。
想到这里,赵榆歉意一笑,“眼见着这片地这么些时日还没翻好,家中周婶都跟着着急,我便想着今日将这地好好挖挖,总不能日日都将时间用在这上头,所以——”
赵榆拖长声线,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又道:“要不,你在等上一等,待我将地挖好了,再借给你一用。”
等你将地挖好,天都该黑了,还借哪门子借?
郑婆子儿媳妇悄摸摸翻了个白眼,不再理赵榆,而是转头对着周谷,道:“周二哥,你将你家锄头借我用用吧,这草扎的太深,用手实在是不好拔。”
周谷停了手,也有些为难。
他家的地也需要锄头,若是借出去,便耽误了自家的活,可若是不借,是不是伤了两家情面?
周谷兀自纠结着,那郑婆子儿媳妇已经先一步看向婆母,道:“娘,你是长辈,你让周二哥将锄头借我用一用,莫要小气,我又不是不还。”
郑婆子听着这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儿媳妇的手,心疼的直抽抽,随即望向周谷,“周谷啊,你这地瞧着也差不多了,我家这块还得忙活好一段呢,你就将锄头借乔娘用一用。”
“年轻妇人皮肉薄,那双手要是伤着了,可不得留痕一辈子。”
乔娘指的便是她儿媳妇。
赵榆在一旁听了心里直抽气,这两人不愧是一家人,说的话总是让人忍不住皱眉。
既然心疼儿媳妇的手,那便将手里的锄头给她用,你郑婆子一直拿着不放是什么意思?
觉得儿媳妇年轻皮薄,容易伤手,那郑婶子你又不年轻,一双手布满皱纹和老茧,显然是不怕草割,何必再霸占着锄头不放?
合着不舍得将自己的锄头给出去,就惦记上了别人的,哪有这个理?
赵榆挥着锄头翻地,将她们的话抛在脑后,就当没听见。
她能独用一把锄头,已经是周婶对她有所改观了。
周家就两柄锄头,一柄周老汉带走了,一柄周婶任由她扛着带过来锄地。
就连周青先一步扛着要走,周婆子还从他手里抢了回来,点名赵榆让她拿着用。
农家在乎的就是地里的活,焦急忙慌的就怕给耽搁了,如今周家连这柄“吃饭的铁家伙”都愿意给她使,她怎么着也不能将活干差了。
赵榆是打定主意不借的,但郑婆子婆媳两人根本不在意她同不同意,她们直接向周谷借,并有极大的把握能借到。
赵榆还想着周二哥又不傻,怎么会同意借锄头?
那不是放着自己的活不干,给别人帮忙吗?
且对方还是周婶十分厌恶的人,这要是传到周婶耳朵里,定然会被大骂蠢货。
可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周谷在犹豫不决之后,还是糊里糊涂得点了头。
他又无措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看向赵榆,为难地道:“……赵小妹,要不,你先歇歇,锄头先,先借给郑婶子使使?”
一听这话,赵榆差点咬到了舌头。
这周二哥竟真的同意了!
他难道不知道这锄头一借出去,得等到午时归家时才能再回来。
她们婆媳费这么多口舌,哪里是只为了用那一刻钟,人家明明是奔着数刻钟去的。
赵榆张了张嘴,想问周谷,锄头借给她们了,那他家的地用什么挖,徒手吗?
然而一对上他那双也含着悔意的牛眼,赵榆就无话了。
罢了,周二哥不仅是个老实人,现在看来,还老实的过了头。
赵榆深吸了一口气,无法,老实人靠不住,只能由她来当这个恶人了。
“不行!”
如此义正言辞的两个字让在场的三个人全都愣住。
周谷:“.…..赵小妹?”
赵榆抬手止住他,“周二哥,咱们自己的地需要锄头,若是借给别人,耽误了活计,周婶可是会生气的。”
周谷自然也晓得这点,他也不想借,这片地的草已经没有多少,但为了更好撒种种菜,得将土再好好松一松,正是需要锄头的时候。
可是……
周谷望向郑婶子,对方年纪长,他当真不好意思拒绝。
眼见着周谷都同意了,就这被周家买回来的丫头还在闹腾,郑婆子哪能高兴,“小丫头不是周家人,是被周谷他娘买回来的,与周家感情不亲,有这担忧也正常。”
她笑呵呵地继续道:“但这锄头我是从周谷手里借的,你这份担忧就实属多余了,周老妹子再生气,还能拿她儿子怎么样?”
赵榆默默地对她斜了一眼,这老太太的嘴真会说,不仅暗讽了周婶是个斤斤计较的,还明里装作无意的挑拨了周家和她的关系。
总之就是,周家人不把你当自己人,你也不用厚脸皮的帮周家的锄头把着关,这锄头借不借,周家人说的算,你赵榆一个外人就别插一脚了,也不嫌脚疼。
接着,郑婆子又笑着对周谷说道:“不过,周谷啊,你放心,这锄头你既然借给我了,我也不会耽误你的事儿,等乔娘手不疼了,我就将锄头还你。”
周谷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听郑婶子说等她儿媳妇手不疼了,就会将锄头还给他,心下一松,摸着后脑勺,憨笑着点头。
郑婆子笑了,笑的舒心,连夸周谷是个好的。
赵榆看向周谷,真想耸肩摊手。
借就借吧,反正周谷也说了让她先歇歇。
但她如果真歇了,身体虽舒服了,心里也能舒服?
余光扫到郑婆子瞥过来的视线,要笑不笑的,讽味十足。
赵榆:……她现在身心好像都不太舒服。
郑婆子可不管赵榆,她冲着儿媳妇使眼色,道:“你周二哥都点头了,你怎的还在这墨迹?还不快去将锄头拿回来用。”
乔娘欣喜地点点头,“诶”了一声,就朝着赵榆走去。
赵榆眼见着人朝着自己这边过来,心里不断在琢磨着该怎么办。
等对方已经一脸含笑还带着些得意地一把握住她的锄头后,赵榆没法了,只能握紧锄头柄,决不允许它被抽出去。
乔娘眉头一皱,笑意散了大半,“赵妹子,你这是作甚?”说着另一只手也抓住锄头柄,双手使力往自己这边拉。
赵榆面无表情,“我也要用。”
乔娘有了火气,“周二哥都说借给我了,难不成你不将周二哥的话当回事儿?”
赵榆心想这次肯定不能将周谷的话当回事儿,否则地里的活计耽搁了,回去不仅周谷,她也得跟着受连累。
见手里的锄头柄正一点点的往外移,赵榆急了。
索性将锄头柄往胳肢窝一夹,两只手也紧跟着握住,随即整个人往后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顾那些正在满地乱爬的大小蚂蚁。
乔娘哪能预见到她使这招,一时脱了力,竟让锄头从手里被抽走。
见她还要来抢,赵榆烦了,“你不是说你手疼?你有这劲儿抢我锄头,怎么就不能拔草了?”
“是故意和我在这磨蹭,好将活儿都丢给郑婶子是不是?”
乔娘一听,眉头一竖,手指着赵榆就要骂她张口胡言。
这时一旁的周谷急忙上前,将赵榆从地上扶起来,看向乔娘和郑婆子,又看了看赵榆,一对粗眉都快打结了,半响,才打着商量地道:“要不……郑婶,你们再等等,等我将地挖好了,在……”
郑婆子还能说什么?
只能暗恨地瞥了眼赵榆后,平着声音让乔娘快些干活,就是手疼也要把活给干了,谁让她无能连个锄头都借不到。
没让她们把锄头抢走,赵榆松了口气,转头见周谷脸上还带着些萎,便忍不住开口,“周二哥,有余力才想着帮助人,你这地还没弄完呢,锄头不借才是对的。”
周谷摸了摸脑门,憨笑一声,被一个小姑娘教做事,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觉得赵妹子说的很在理,明明年岁轻,却比他厉害多了。
他娘经常骂他猪脑子,说他就是一根筋,但凡别人好言好语,他就和猪共个脑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被骗了都不会反应。
赵榆其实也奇怪周谷的性子,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瞧着就是一身的蛮力,怎的脾性这般好说话?
周谷确实好说话,郑婆子也深知这点。
所以在没借到锄头后,她对周谷又提出了“请求”。
说,既然你们这块地要用到锄头,那周谷反正你现在也空着手,不如就帮我家乔娘多拔拔草,我们这一老一少也能轻便些。
这话简直比借锄头还令人咂舌。
赵榆都替她脸皮发烫。
看在大牛和那袋豆子的份上,赵榆免了周谷的为难纠结,她将周谷往身后一推,当着郑婆子的面就嘴角一瞥,嘲讽的意味表露的十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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