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谢玉珍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房间的窗户被风吹得劈啪作响,她穿好足袜,拖着一双布鞋走到窗前,抬手刚打下窗栓的一瞬间,窗户猛地被风刮开,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扶住了,否则脸上非得多一块淤青不可。
窗台上有一点点晶莹的雪色,凛冽的寒风刮的脸生疼。
“下雪了啊。”她低声呢喃道,“离年不远了。”
算一算时间,过三四日就冬月二十四了,该把呜云的窝加一层旧衣服了,她心
想。
她往手心哈了一口气,关好窗子穿好冬衣出去了,再过几日布庄和绣庄就都要关门歇业了,就不好再给朗哥儿添一身新衣了。
她做好汤饼后,思考了一会儿往里面打了两个鹅蛋,听说鹅蛋很补,她前些日子就在县里民巷内人家处收了一篮,本来想私下里送给李捕快,他娘身体不好。
不过人家没要,所以到现在还剩很多,不吃就浪费了。
给呜云喂完食后,谢玉珍便将它系在枣树边,招呼谢朗出门去。
呜云没被拴过,不自在得挠脖子上的绳子,可怜巴巴地小声嚎叫着,看着可怜可爱。
谢玉珍蹲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叮嘱道:“好好看家,要是有坏人,你就大声叫,听到了吗?”
“女兄,走吧。”谢朗无奈地说,“呜云怎么会听得懂人话呢?”
“它很聪明的,你以后看看。”谢玉珍笑。
两人把门锁好之后,就步行走到了村口,村口每日清晨有送人去县里的牛车,一人要三文钱,除非有点家财或者有急事,很少有人会去坐。大家宁愿腿着去,省下这三文还能多买一些肉。
“晨安啊,谢小娘子!”路上遇见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吉祥如意啊!”
“晨安,明年好收成啊。”谢玉珍点头示好,瑞雪兆丰年,今年雪下的早,想来明年是个丰收年。不知道再过些时候下大雪,圣人会不会一开心就免些粮税。
“‘椒娘’去哪里啊?”路上有人叫起了这个久违的绰号,谢玉珍把脸肉躲在风帽里,只笑笑,指了指县里的方向。
“女兄,”谢朗远远便望见路边堆着一脚草料的牛车,车上已经坐了两位娘子,两人脚边都堆着竹筐。
一看到竹筐,谢玉珍突然想起来:“哎呀,没带装布的筐!”
可已经走到这里了。
谢朗闻言低声说道:“要不我跑回去拿一个,我个子小,跑的轻快。”
“谢小娘子!”牛车的主人她认识,是曾经食肆里帮忙的一个男人的儿子,远远看见她便热情地招手,“要坐车吗!”
“要的。”谢玉珍走近,递过去六枚铜钱,“只是我忘记带装东西的筐了,朗哥儿已经跑去拿了,能不能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
牛车边的青年不太敢直视谢玉珍,黄铜色的脸涨得发红,说话跟憋着气似的,生怕大声一些眼前的人就被吹散了:“可以,当然可以。”她慌忙转过头,从驾车的位置后面拿出一个矮凳放在牛车边。
“不必如此的。”谢玉珍有些错愕地爬上去,离她近的妇人伸出手,将她拉了上来。
青年收起矮凳,不好意思地挠头:“没事,你是花了铜子的。”说完他便转过头,不再说一句话。
车上的两位妇人忍不住发出了善意的笑声,谢玉珍皱眉,有些心焦。
谢朗咋还没过来呢。
说曹操曹操到,谢朗背着一个空竹筐飞也似地往这边跑,上到车上时谢玉珍才松了一口气,掏出手帕给他擦汗。
“娘子们坐好。”前面的人提醒道,谢玉珍一手抓着谢朗的手,一手扶紧了边沿。
到县里后,已经有一家布庄关门了,谢玉珍便找了县东边的一家。
“快请进,娘子看着面生,应该第一次来我们这边吧?”倚在门边的伙计见有客人迎了上来,跟在人后面进去,热情地问道:“娘子是要买麻布还是绸子?一般来讲我们店里买绸子的客人比较多。”
“我们主人丈人开了一家桑蚕所,因而我们这边绸子要比别的店便宜一些。”伙计拿起一匹天水碧的绸布推荐,“娘子气韵典雅,适合这样浅淡的颜色,这颜色一般人穿不出来。”
谢玉珍看了一眼摇头:“快过年了,选个鲜亮一点的讨个吉利,给我拿一匹缃色、半匹柿红,再拿一匹鸦青色的,我预备送人。”谢玉珍考虑了一下,补充说道,张娘子帮她很多,她得表示一二。
“我们这边还卖针线的,娘子家里如果缺了,现在可以买点回去,再过几日我们也要关门了。”伙计见她买的多,说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还开了承接做衣服,只是需要些手工钱。”
“拿些针线吧,各色的绣线也给我拿一些。”谢玉珍考虑了一会儿,今年赚了些钱,但也还欠着李香君的债,这种钱能省则省,“你们掌柜好会做生意,竟都包圆儿了。”她夸道。
“那是,主人家厉害,我们做伙计的面上也有光哈哈哈。”伙计笑,“我再送娘子半匹麻布,谢娘子下次可还要来我们这里啊。”伙计这时也认出了她,是他们这里出了名的刺绣大家,他想了想开口,若是以后谢娘子的绣品都是用的他们的布,那一匹麻布都不算什么,掌柜会自掏腰包的。
“谢谢你了。”谢玉珍看出他的意图,“不过不必了,我以后可能不会再卖绣品,可不敢占你们的便宜。”
“那可真是可惜了。”伙计惋惜道,“娘子慢走。”谢大家的绣品他见掌柜背靠的那位上官家属穿过,就连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都觉得真是好看。
谢玉珍背着布匹出去,寻思着要不要买些家用回去,却猛地在巷口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之前摆摊的时候似乎关顾过她的生意,因为总是把豆芽和萝卜丝换成多多的芫荽,所以她印象比较深刻。
快到年关了,捕快基本巡逻都懒了下来,这边离衙门又远,怎么这么早还穿着常服出现在这里。
谢玉珍疑惑地想,见那人越走越远,她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跟潘案的案子有关系?
自从潘府发生血案,好些人都可以躲着那条巷子走,怎么这人还往那边走,据她所知,潘府附近没有在官府做事情的,基本一连都是商户人家。
她把筐交给谢朗,嘱咐道:“你在这门口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别乱跑知道吗?或者进去待着,我回来给伙计些赏钱。”
没等谢朗回答,她扯下风帽,快步追了上去。
那人特意绕了好几个弯,谢玉珍差点以为是她多疑差点要放弃,结果果然是!
见那人回头,谢玉珍连忙躲进一边的巷子墙后面,心跳得飞快,莫非被发现了不成?!她又惊又疑,悔不该昏了头趟这趟浑水,往事已矣,有恩怨的前夫婿也死了个不明不白,何苦管别人的闲事!
脚步声近,正危急的时候,一声凄厉的猫叫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显得有些惊悚,一只皮毛顺滑肥硕的呜云踏雪追着低飞的纸灰窜出去。
“原来是个肥猫。”只听那人松了一口气,“我也是昏了头,这边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
他嘬嘬了几下,见猫儿理都不理地跑掉,讪然,脚步声遂远去。
谢玉珍瞪大眼睛,望着眼前放大的美人面,不由自主往后退到墙壁上。
“你先回去。”李香君退后,虽不知谢小娘子为何如此关心此案子,“若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你。”
此案已结案,却还有人总是探查潘府,实在危险,谢小娘子如何能涉身险境。
谢玉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人已经跟着那人走远了。
只能作罢,免得拖李大哥的后腿,谢玉珍想着,原地返回了去。
谢朗还在布庄门口,蹲在竹筐后面,脸还是被风吹红了一些。
“怎么不进去避避风?”谢玉珍摊手去摸谢朗养出肉的脸,冰凉冰凉的,“傻了不成,就这样吃风。”
谢朗见谢玉珍脸色还好,便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背起竹筐跟在谢玉珍一边。
“我们还欠着外人钱,能省则省。”他小大人似的,谈论着钱财这等事。
“下次别这样,我们不差这点。”谢玉珍听着,想起他身体才养好,不生气也要生气了,“过年要是生病多难受,花的不比赏钱多?可不划算了。”
“我知道了。”谢朗思考了一会儿,“这就是因小利而失大。”想起圣贤书上的话,谢朗点头。
“对。”谢玉珍只觉着谢朗思维灵活,又有些开心起来。
回去也要将近中午了,吹着风,谢玉珍转念想起今秋埋进土里的一袋红薯,想必缩水一些后会更甜吧。
于是乎决定中午做道红薯甜汤,热气腾腾的,特别适合年关时候。
回到家后,她便拿起锄头将埋在地下的红薯挖了出来,里面居然有几个生了芽。
“可惜了。”谢玉珍将生了芽尖的块茎丢到墙角,处理起拿出来的几个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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