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年

——

郑祈昀不知道怎么拿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那天我排练太晚,他一个电话打来问我要不要跟他吃饭,又无意听见我还没接小满的事,便主动请缨,我还来不及拒绝就被他挂断了电话。

顺其自然吧,纸包不住火的事,郑祈昀又不是傻子。

那天我回到家,郑祈昀和小满在地毯上玩积木,桌上摆着他做的温热饭菜。

我赶他出去,可小满在入睡前跟我说:“妈妈,我想让郑叔叔当我爸爸。”

我无语凝噎,这个心机男。

一个月后,我时隔多年再次登上舞台,有些紧张,往人群中一看,发现郑祈昀和小满挤在人群里正朝我挥手。

那天的演出异常顺利,我沉醉在欢呼声中,总感觉那倏忽而过的十多年时间是一场梦。

主持人在台上感谢赞助方的时候,我跟其他歌手站在一起,在人群中寻找那两人的身影,结果就听到了那句“感谢郑氏集团磬声传媒的大力支持”。

我顿时忘了鼓掌鞠躬,瞬间明了为何我一个沉寂多年的摇滚歌手还能接到这种热门音乐节的邀约。

我捕捉到人群中那个正在欢呼的身影。

他穿着音乐节的纪念T恤,小满跨在他的脖子上,两人极其相似的外貌,都笑得有些傻。

是因为郑祈昀。

郑祈昀到后台来给我送花,导演叫他郑总。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场,他跟在我后面。

我叹了口气,回头看他:“不必勉强吧。”

他嘴角刚抬起的笑又压了下去:“什么?”

“你讨厌音乐不是吗?会让你想起难过的记忆,当初不依不饶真是抱歉了。”

我忍受着他,他何尝不是在忍受着我。

他愣了愣,哽咽着说:“可是我爱你,不是因为那首十一月雨,而是爱你在舞台上的样子,爱你沉醉音乐的样子,只是……”

只是担心我,担心往事重来,覆水难收,担心悲剧再次染湿那个琴房,可尽管他竭力阻拦了,我却依旧以刺伤自己的方式刺伤了他。

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看到了的,那天的后车窗里,一个严重洁癖的人徒手去翻那满是污糟的垃圾桶,然后抱着那些散落的纸张,跟着快速离去的车子追了很久,仿佛真的很不舍。

独立创作人杨七月重新在音乐界崭露头角,我接工作前特地确认一番,郑祈昀没再做什么手脚。

我不再限制小满跟他相处,而郑祈昀真摆出一副立志做人后爸的姿态,把小满一根头发丝都照顾得周到。

十一月的末尾,我去接小满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他被人接走了。

我以为是郑祈昀。

老师自责地说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先生,自称是小满的爷爷,跟小满长得有点像,司机开着辆库利南,就没怀疑是陌生人。

接着有电话打来,自我介绍是郑祈昀的父亲,邀我回B市一叙。

到了机场有人来接。

郑孟承跟他儿子一样坦诚:“不管你和祁昀怎样,我都要把小满接回郑家,补偿你随便提。”

我还没开口,郑祈昀先踏进了门。

他拉着我的手说别怕,又让我跟小满回车里等。

我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吵嚷声。

“那是你儿子!”

“那是七月的孩子!”

这么两句。

小满晃晃我的手:“妈妈,郑叔叔是我爸爸吗?”

我苦笑:“你改天可以问问他愿不愿做你爸爸。”

小小的人扑进我怀里:“我永远只有杨七月一个妈妈,我不要离开你。”

郑祈昀带我们回爱町公馆就离开了,说让我们休息一晚再回S市,还说莫里莎公园有冰雕,我们可以玩两天再走。

当初二百万违约金说拿就拿的人这会儿连住酒店的钱都没有了。

时隔五年再次踏进这座宅邸的门,接我的人依旧是沉默寡言的管家。

他头发白了点,竟然有些哽咽:“杨小姐。”

屋子的布置都没有变化,那架施坦威重新蒙上防尘布,路过书房时我被桌面上的一个相框吸引。

拿起一看,竟然是那首被撕碎的“夜桥”,被粘合好装进相框。

郑祈昀真的很喜欢翻垃圾桶。

晚上我和小满在客卧睡,凌晨的时候有人推开了门。

郑祈昀走到床边,摸了摸我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摸什么易碎品,随后我就听到了细细的哭泣声。

他离开了,我听着外面下了一整夜的大雪,雪声沉重得让人睡不着。

岑言知道我回了B市,张罗着我们野百合几个再回驰乐酒吧做一场演出。

我欣然同意。

我没带乐器,不知谁跟郑祈昀透露的,他转天送来一把琴,价值数十万,琴身上刻着我的名字,还有一个爱心。

他这会儿又有钱了。

小满看着那琴呵呵一笑:“哇,好漂亮的一把吉他,郑叔叔对妈妈真好。”

管家惜字如金地帮腔:“好琴。”

原来是他们。

我和岑言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唱乐队原来的那些歌。

当日来了不少多年前的粉丝,在现场听得泪流满面。

我也有些唏嘘,跟岑言他们喝了不少酒。

岑言问我:“你又跟郑祈昀那个变态在一起了?”

我摇摇头,心里发苦。

他笑:“他今天怎么没来?你不在这些年,他经常来这里,我来驰乐十回有六回他都在那里坐着,他有一回喝醉了还是我送回去的,抱着我哭。”

他指了指一个卡座,我呵呵一笑:“是嘛。”

我又回去台上,郑祈昀赶在最后一首歌结束之前来了。

我拨了拨弦,在十一月的最后一日,唱了那首“November Rain”以作告别。

我问郑祈昀:“你喜欢这首歌吗?”

他说:“喜欢你。”

大家在起哄,我背着吉他往外走。

郑祈昀让我上车,我醉醺醺地甩开他往前走,他又追上来要牵我的手,拉扯间我们一起摔进了雪地里。

他赶忙将我拉起来,前后左右看了我一遍,揉揉我的手,塞进一幅厚厚的手套里。

他在我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走。”

我有些想哭,不客气地扑在他的背上。

他背着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家的方向走,冬夜的街道安静极了,只剩下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雪地上。

我紧搂着他的脖颈哭诉:“郑祈昀,你对我不好。”

“嗯,我混蛋。”

“你毁了我,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就是大明星了……”

“我那时太自以为是了,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了你很久,而舞台上的杨七月太耀眼,我总自私地想把她藏起来。”

“你这个变态!”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如果你愿意,我就做台下为你鼓掌欢呼,在你耳边打气给希冀的那个人。”

“真的?”

“真的。”

“你发誓!”

“我发誓,如果我再伤害杨七月,就让我被车撞,被抛尸,被狗吃,黄沙盖脸,尸骨……”

我捂住他的嘴,他拿开说完了:“尸骨不全。”

我看着他那只眼睛,那么黑的瞳仁,好像装得下整片星空,此刻却只映着我的脸。

我掰过他的脑袋,对着那两瓣嫣红的唇咬了下去。

S市终究是没能回去,郑祈昀直接让人把东西都搬了过来。

家里的琴房重新打开,冬日的阳光泼在琴键上,终于不再是单调的黑白颜色。

我同音乐公司签了约,兜兜转转竟还是跟之前那位米经纪人。

签约之前他紧张地再三提醒我:“你想好了?真想好了?五年呢,你家里人同意吗?”

我叹了口气:“米先生,是您主动签的我。”

他嗫嚅着:“你家里那位那么麻烦,要不是看你形象好还有才……”

我签完笑着跟他握手:“合作愉快。”

签约后的第一个演唱会是在一个小型体育馆里,人不多也不少,是那几场音乐节积累起来的粉丝,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上台前郑祈昀看我紧张,突然遮住我的眼睛亲吻我,我察觉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丝凉意,重获光明时发现是一枚戒指,镶着那颗橙红火焰。

“喜欢吗?”他问。

我点点头:“什么时候去的。”

“六年前,早就想给你了,杨七月,祝你前程锦绣,明媚如初。”

他拥我入怀,我在他耳边唱起那首《春风迢迢》。

那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舞美、乐队、调音,春风沉醉,午夜星河,一切一切都很完美。

于是在最后,我坐在钢琴边,省去所有伴奏,只留一束灯光,看着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郑祈昀,许下那个诺言: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许多意料之外的相遇,有些美好,有些伤痛,生活就像怪味糖,但酸涩褪尽之后,甜蜜会涌现出来。”

“郑祈昀,感谢你在多年前的那场雨中推开了驰乐的门,我往后余生依然愿意与你共舞,这首歌送给你,《伴你一世匆匆》。”

全文完

岑言的故事请看另一篇《冷雨夜》,是一个bl第一人称短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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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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