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走了这么久,房子早就被村里回收了,这段时间就暂时先住我家吧。”
张婶边说边在前面带着路。
五分钟前,在盛清风的胡编乱造下,村民们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在外遭到意外,毁容后又整容’的这一套说法。
总之,他们成功进入了临门山。
满是荒谬的认亲结束,由张婶做主,先带二人去家里放置行李。
事情尘埃落地,团聚在村口的居民陆续散去,但一路上或明或暗地视线却半点不少。
好奇和嫌恶分半。
孙闻闻随便往两边一望,和一个咬着手指甲的小女孩看个正着。
双方皆是一愣。
女孩扑腾着躲到母亲怀里,孙闻闻则悄悄将披风的兜帽往下拽了拽。
视野中基本只能看到半截小路。
路上打扫地很干净,几乎没有积雪。
“对了,小沈。一直都没问,你身边这位是?”
忽然被提到,孙闻闻顿了一下,抬起头时刚好看见张婶迅速地瞥了他一眼。
“哦,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哈?孙闻闻颇为无语地扫过去一眼。
这人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我们”,盛清风明显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莫名藏了笑。
“我之间出远门的路上突然遇到了怪物,那怪物可凶残,杀了好多人!爪子轻轻一挥,所有人都被冻伤了......”
盛清风几步上前,凑到张婶身边手舞足蹈。瞧着模样,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搬出来。
孙闻闻也想听听他又能怎么编,但是......
“我差点就被怪物杀了的时候,他出现了”,盛清风说着,朝孙闻闻狡黠地挤了下眼睛,“他当时可帅了,一把刀耍得虎虎生威,冲过来就挡在我和怪物之间,那模样就跟天神下凡似的,两三刀就把怪物灭了干净......”
但是,这怎么越听越耳熟!?
清润的嗓音里,对盛清风的赞美词从盛清风本人的口中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辞藻之华丽,好多孙闻闻都是第一次听到。
指尖的热能量开始蠢蠢欲动,孙闻闻眼睛一闭一睁,两手直接捂住了耳朵。
耳不听为净。
于是,等盛清风把张婶一顿忽悠,忽悠得张婶连想问啥都给忘了的时候,邀功似的一回头,
就看到孙闻闻双手捂耳、垂眼看地的古怪模样。
盛清风:?
他歪着脑袋试图和孙闻闻对视,然而两双眼睛刚一碰上,其中一双便立刻转开了。
但下一秒,又忽然转了回来,眼神犀利地盯住了他。
盛清风用眼神表达了疑问。
孙闻闻瞄了眼前头带路的张婶,想了想,用口型回复:
‘盛清风,你够不要脸的。’
说完,他又把眼神转了回去。
盛清风读懂了口型,表面上若无其事。脚下却快速移动到了孙闻闻身边,长臂一揽,毫不客气把自己压到了对方身上。
他这都是为了谁啊,没良心的家伙。
而在两人无声的交锋间,张婶在一幢房子前停了下来,她转身对两人说道:“到了,这里就是我家。”
揽在一起的两人神色从容地看了过去。
是一个幢朴素的农村自建房,共有上下两层,外民的墙体发黄,屋檐和墙面的夹角处也结满了蜘蛛网。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盛清风这么一揽一压,让孙闻闻被迫靠到了他的怀里,微微翘起的红棕色的发丝更是直接戳到了他的脸颊。
关系可真好。张婶想着,招呼着两人来进屋里坐下。
她推开一楼最左侧的一个房间,灰尘和杂物的味道飘了出来。
“这个房间好久没人住了,灰有点大,但基础的家具都有。”
张婶扇了扇灰,走进屋里开窗通风,“你们就先住这里吧。”
孙闻闻和盛清风自然没有异议。
“对了,你们的行李要不要先放在客厅”,张婶突然说道,“放里面也不好打扫。”
“行啊”,盛清风似笑非笑地同意了,他转头问孙闻闻。
孙闻闻:“很轻,我背着。”
“啊,也行的,也行的。”张婶讪笑了一声,“小沈,我帮你拿过去吧。你们先看看环境。”
“好,谢谢张婶。”
张婶推着行李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拿来几张抹布和一盆子雪,“等雪化了,我们就可以开始打扫了。”
这房间瞧着挺大,靠窗一张1.5米的双人床,旁边是木质衣柜,床前是一张单人桌,上面吊着两排书柜。
只不过,现在整个房间都被厚厚一层灰覆盖了。
风从窗户了吹过来,轻轻松松就吹起了一阵‘灰’浪。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孙闻闻转身看着那一盆子雪,想着要不要用热能加速的时候。
张婶又开口了。
“小沈啊,你”,张婶忽然叹了口气,“晓琳那丫头现在怎么样啊?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晓琳。这是女友,嫂子还是弟妹啊......
孙闻闻没忍住望过去一眼。
盛清风倒是不慌不忙,他站在书桌侧面,正好背对着张婶。
他直接从内兜掏出了手机,手指划拉了几下,念道:“好着呢,现在在一个安全区里当护士,吃喝不愁,过得挺好的。”
张婶察觉不对:“咋?你们分开了?”
“嗯。”
这么一问一答了几个来回,盛清风的手机都要给翻出花了。
虽然都顺利答上了,但一直背对着,也让张婶起了疑。她狐疑地探着脑袋,似乎准备站起来。
“咳。”孙闻闻不自然咳了一声,又转身去看窗了。
十几分钟后,又问了七八个问题的张婶表示外头有点事,招呼他们随意走动便离开了。
孙闻闻这才又转了回来。
盛清风把手机往内兜一塞,得意地挑眉。
孙闻闻:......
他差点又想转过去了!
-
之前提到,房间里除了灰并没有其他的杂物,所以打扫起来还算快。
而经过这一遭,孙闻闻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盛清风真的很麻烦。
地板连着门就擦了三遍;即使上面的书架用不到也要打扫;衣柜里的每一个杆子都要仔细擦过等等。
而到最后,
盛清风箍着肩膀把孙闻闻往门口一挪,顺手稍走他手上的抹布:“你别弄了,我来!”
于是,无所事事的孙闻闻打量起了房间口的区域。
木黄色的门款上有消毒水的味道,旁边安装了一排挂钩似的东西,下面挖了几个小洞,边缘绘着样式复杂的花纹。
小洞的数量、位置和挂钩一一对应。
孙闻闻只是用手指点了一下花纹。
然而在触碰的瞬间,一直乖乖待在体内的热能量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突然甩下来一根鱼钩,竟直接把数颗星辉勾走了去,繁复的纹路从中心开始逐渐荡出了光亮。
房间里的摆件开始晃动,盛清风从桌下钻了出来,“怎么了?”
“咔——”
头顶,围绕着圆形的灯具,一个薄薄的圆环伴随着劈头盖脸的灰从天花板上缓慢地降落了下来。
刚打扫好的房间再次被灰尘覆盖,孙闻闻默默收回手指,心虚地瞥开了眼睛。
余光里,盛清风拍了拍头发上的灰,什么也没说,倒是凑近了几步看。半晌,他哼笑一声:“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嗯?孙闻闻被吸引了过去。
灰白色的圆环上并没有刻什么装饰,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嵌在里面的一圈白色。
盛清风招手让他走到自己身边。
而从他的角度,眯着眼睛能看到刻在环边的一行小字:XPQ-7580。
“XPQ,是五年前研究院研发的一个系列,也是现在所有的能源用品的前身。”盛清风凑到耳边,低声解说道,“当时,研究院实行了限额销售,只卖五十套。消息一出,天价难求。”
“然而在后续的推行中发现,一套设备运行所需的能源严重超出了预设范围,最终整个系列都被废弃了。”
“因此,整个世界上有XPQ编号的只剩下最早发行的五十个了。”
盛清风打了个响指:“而现在,在穿着朴素,同外界隔绝的小山村里竟然藏着一个XPQ,这就很有意思了。”
正说着,余光瞄到了身旁的孙闻闻。
他正仰着脸瞧着,面容板正,只能从闪着光的瞳孔中看出点情绪。
盛清风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不过,看着样子估计四五年没用了,居然还有能量啊。”
余光里,少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线定格好一会儿才继续移动。
他摩挲了一下指尖,盯着又落满了灰的桌子,难得率先开口:“我们继续打扫吧。”
盛清风忍笑:“好。”
等把一切收拾好,已经是夜幕降临了。
由于情况特殊,这几年整个村子都是在大礼堂一起吃饭的。只分早、晚顿,晚上弄些热乎的,早上吃前天晚上剩下的。
但说是热乎的,也只不过是一碗飘着树皮的清汤。
热气从碗中腾起时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孙闻闻端起碗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又酸又涩。
他把碗往前面推了推。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探了过来。
麦色的手撑着碗底往上,端到嘴边行云流水地喝了。
竟然是很麻烦的盛清风。
喉结上下移动间,一碗清汤见底。他抹去唇边的水渍,将两个空碗叠在了一起,俯身凑到孙闻闻耳边,用气音说道:“我们回去喝营养液。”
孙闻闻点头同意。
这时,礼堂又来人了。
和他们同桌的一位阿姨瞧见,忙放下碗起身招呼:“夏姐,快来吃饭啦!”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礼堂内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熟悉的全部热情地交换,不熟悉的也殷勤地抬椅子端碗。
被唤为夏姐的是一位举止腼腆的中年妇女。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处处是补丁,耳上和手上都生了冻疮,脚上的运动鞋上缝着一块不伦不类的布。
她抿着嘴角,小声道:“不用了,我不喝,我是来领营养液的。家里的丫头嘴馋不小心都喝完了。”
礼堂里安静了。
坐在最前面的一位老人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起身,掀开布帘往后走了。
堂内的妇女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聊。但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夏姐。
夏姐也不插话,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坐在搬来的椅子上听。
突然,一声清脆空灵的笛声响起了。有点像鸟儿的叫声。
笛声共响了五下,三长二短。
夏姐的表情在瞬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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