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客啊，郝院长。”贺南一笑着招了招手。
一杯热乎的茶水由贾秘书送到了桌上，热气扑腾间杯中的茶叶却只有寥寥几粒。
脑后扎着小揪揪的老人垂眸一眼，嗤笑一声伸手推远了：“不用。”
毫不客气地道：“我没这么空。”
“是吗，正巧我刚忙完。”贺南一摆手让贾秘书退下，一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一双狭长眼睛中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好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
郝院长当即收了笑，眉头深深蹙起，连脸上的皱纹都一同变深了。
但很快，他又舒展道：“贺先生也就这张嘴厉害了。”
“我私以为，关于昨天的事情，贺先生还欠我一份解释！”
“？”贺南一无辜地歪头，恍然大悟道：
“啊，你说那个啊。那也是没办法。”
“什么？”
“对啊，谁让郝院长你不讨我喜欢呢，我一手举办的庆典，自然不会邀请你的。”贺南一笑吟吟的，话中的轻佻半点不掩。
谁跟你说这个！
郝院长眯了眯眼，额角暴起了青筋，可喉结上下一滚，却反常地平静道：
“你想对外界遮掩，但可瞒不过我。”
“天启柱运转出现异常波动，甚至毫无征兆地整整关闭了三分钟，关于这件事，你没什么话想说吗？”
贺南一笑着，身体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指尖敲打桌面，道：“郝院长这是，又偷摸给我送劳动力来了。”
“不至于！我设计的东西，我可比你了解！”郝院长冷笑着。
他微微一抬眼，忽然就对上了站在贺南一身后的贾秘书的视线。
贾秘书一愣后，垂眸避开了。
郝院长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挪开视线道：
“因为天启柱关闭，寒潮怪物时隔三年再次侵入安全区，短短一晚上就造成了二十七人受伤，三人死亡。”
“贺市长，这是你的失职。”
他斩钉截铁，声音大到传出了屋外。
贺南一保持姿势，神色沉静地看着他。
郝院长质问：“你不认？”
“所以呢？”贺南一却淡定地不像当事人。
“所以...呵！”郝院长怒极反笑：“我命令你交出天启柱的控制权！”
“现在，你已经没有资格了。”
-
寒潮怪物入侵的局面一直到这天下午才得到控制。
南一市总城区全部封闭，凡当做守护者的全部被拉去在街上巡逻。
目前已经发现入侵C级怪物六只、B级怪物三只、疑A级怪物两只。
而其中，有三只都出现了变异倾向，变异方向为融合。
纷争和硝烟在上空弥漫了整整一天才终于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但，无人敢就此松懈。
种种事件关联在一起，反而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等和孟大海、管照君巡逻交班，盛清风同孙闻闻一起赶到了天烁研究院。
因为他频繁出入一栋已经引起了部分研究员不满，龚老也不惯着他们，搬着一些家当直接在三栋搞了一个二号实验室。
这下，孙闻闻出入是方便了，可对他的搜查工作而言却是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阻碍。
研究院门口的安检更严格，两人凭借着龚老给的证明才进来。
即使昨天晚上没有遇到怪物袭击，孙闻闻还是得来这里一趟。
他得到情报：研究院里或许有小孩变异时的全纪录。
而告诉他这个情报的，是贺南一贺市长。
他一早打来电话说，如果想了解事件情况，就去研究院。
孙闻闻微妙的心虚中应下了这份情报。
“还是你现在的发色看着顺眼些。”
孙闻闻摸了摸自己红棕色的头发，今天情况特殊就没带假发。
龚老握着笔敲了敲桌面，视线不咸不淡地从孙闻闻转移到同行而来的盛清风身上。
视线里审视的意味不要太浓。
盛清风适时上前一步：“吉祥工会，盛清风，今日叨扰了。”
龚老用余光瞄了他一眼：
“嗯，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是。”盛清风似乎也不意外：“龚先生好久不见了。”
这下，懵着的人成孙闻闻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兜了个圈。
龚老埋头于眼前记录没空理他，盛清风冲他弯了弯嘴角，回了一个‘没什么大事’的眼神。
龚老：“听说，你现在在一个E级工会。”
“是。这家工会人少，只能评上E级。”
“那倒是适合你。”龚老终于写完了记录，他潇洒地将笔一丢，站起身时舒坦得仿佛丢掉了好几个砖块。
“你们过来是什么事？”
盛清风给孙闻闻丢去一个眼神。
孙闻闻只好压下内心的好奇，开口道：“我们想查看昨天会场的监控。同时，昨天回去时在家门口抓到了一只来历不明的寒潮怪物。”
说着，他将一个密封妥当的杯子放到了临近的桌上。
龚老盯着面前的两人和杯子，眉梢高高地挑起，质问：“这两件事情都不是我来主导的吧？”
这能找到他这里来？
“再说监控这玩意，找贺南一要去呗，你们会长不是和他关系挺好吗。”
“我想看的是...”孙闻闻想了想，尽量用简介的语言解释道：“能看到能量流动的，监控。那个只有研究院会有。”
盛清风紧跟着开口：“再说我们两个E级工会的，也没有会听我们讲话不是。”
龚老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听着像是被逗笑的。他朝孙闻闻问道：“上次让你写的作业写完了没有？”
孙闻闻身体一僵：“...还差一点点。”
“今天晚上前交给我。”
说着，龚龙坐着的椅子往操控台一滑：“怪物残留放那里就行，至于监控，你们现在过来看吧。”
龚老按下银色操作台上的某个按钮，喀拉一声！
大门应声上锁，实验室的灯光按了下来，一个大约75寸的移动屏幕慢慢从对面的墙壁中挪了出来。
两人赶忙上前，走到龚老身后。
撒拉拉——
在一段漫长的黑暗中，屏幕上慢慢出现了熟悉的庆典会场。
只不过，上面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单一的灰色，每个事物的轮廓由白线勾勒。
他看到了陷入昏迷的小孩，满脸焦急的年轻夫妻和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
而在一片灰茫茫中，唯独小孩的周围存在着一片亮色。
像在中间加了一块显色的玻璃滤镜，炫彩的光圈从中心一圈圈扩散开来，那是能量波动的轨迹。
可在这其中，却有一道淡蓝色的光逆着光圈的纹路向中间袭去。
光线旋转着在中间聚集，不一会儿便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圈。
光圈极亮，愣是将周围的事物也附上了色彩，仿佛有画笔在凭空作画，孙闻闻忽然看到了女孩的脸。
按照前不久从那位白组长嘴里听到的，这个女孩叫露露。
事发当时，他们几人全部被人群隔绝在外。也是这时候孙闻闻才发现，露露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还藏着一丝兴奋，和喜悦？
女孩走近的时候，画面中心忽然乍亮。
淡蓝色的光圈中被逆向注入了一丝红色。
红色的细线将旋转的光圈搅动刀几乎停止，它慢慢变成了模糊不清的紫色。
露露离开后，紫色的光圈又重新变化乘丝丝缕缕的模样，它充斥在小孩的全身，勾勒出他的身形。
可光始终没有减弱，甚至逐渐从小孩瘦小的身形中冲了出来。
屏幕上的影像不断变化。这段影像没有声音，孙闻闻却恍惚又一次听到了那对年轻夫妻痛苦的哭声。
紫色的光，应该是一种不知名的能量。
这股能量占领了小孩的身体，带领着、操控着他的身体慢慢变成怪物的模样。
最终，砰地扩散在天地间。
影像再次结束，屏幕回归黑色，上面倒映出了三人严肃的面容。
“这股能量的成分目前还在调查，而它的来源...”龚老将一切设备恢复，实验室重回明亮，“经研究院大会讨论分析，能量的来源就是小孩本身。”
“能量是从小孩体内诞生的？”
“是。挺匪夷所思的吧。”龚老说道：“按照常理来说，人类，除异能者，体内是不可能承载能量的。”
“而我们调查过，这个小孩，包括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每一年的检测报告都很稳定，是不可能突然成为异能者的。”
盛清风：“那如果他就是突然觉醒了呢？”
“不可能，他才刚满三岁。”龚老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荒谬。
“那今天还冒出来一个五岁的。”
龚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哪里来那么特例。”
可话毕时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确实是这样，现在的焦点在于如果这个小孩当时完美吸收了能量，那么...”
世界上会不会真的出现了一个三岁的异能者。
异能属性会是火系吗？等级又会是怎么？能量到底是怎么产生的？能量产吗？
以及，他们是否就是终结寒潮的人。
种种疑问下，这段影像记录就变得烫手了起来。
由于火与水的对立关系，世界渴望火属性的异能者，同时......
龚老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转移到盛清风的身上。
同时，世界厌恶水属性，以及其延伸属性的异能者，尤其是冰属性。
若不是这样的，这个叫盛清风的孩子已经成为克坦工会年纪最小的组长了。
龚老压下这声不知何处的叹息，起身下了逐客令：“行了，如果没事就赶紧离开吧，也怪碍眼的。”
一直到走出研究院大门几米，孙闻闻带着些许笃定的态度，问道：“你觉得，能量从糖果里来的概率有多少。”
盛清风叹了口气，转着脖子活动了一下关节，他转头对上孙闻闻的眼睛：“百分之百。”
-
“贝露。”
坐在床上的女孩瞬间抬起了头。
房间是全封闭的，所有的家具都在定死在了地上，尖角也被柔软的棉被包裹。
在一片单调常规的家具中，只有女孩身下的床铺是粉色的。
门上出现了小窗口，一只铁皮手从窗口外伸了进来，是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袋。
“你的亲属送来的日用品。”
贝露小跑至门边，垫着脚尖接下了。
她又跑回到床边，随意坐在地上，手上迫不及待地去开牛皮纸袋。
可嘶啦一声。
也许因为太期待，女孩没收住力气，纸袋直接被撕成了两张碎片。
袋子里的东西零散，骨碌碌地滚了满地，一张卡片也悄悄然从空中飘下。
女孩瞧见了，顿时展颜一笑。
不一会儿，全封闭的监察室里响彻起女孩清脆稚嫩的童声。
不知名的歌谣从森严的监察室飘向黑夜，最后在黎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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