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成完婚,藥云鸢便以药圣徒弟的身份,被请进了皇宫。
所为与成婚无关,是为了景鸿的那封信。
信中说南方玉洲,爆发瘟疫,因所处之地与覃国相接,位置十分特殊,管辖不当,竟死了近万人。当地只一味压住消息,甚至跟四周的州县合力起来,把整个玉洲关卡封闭,将十万居民困在其中。
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修竹看着顾大将军气势汹汹地进了政事殿,一身黑甲沉闷的碰撞,预示着事情的严峻。
瘟疫,这是个从未听过的大事,她有些懵,路上听藥云鸢讲了点,听状况,可以说是十分难治。
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欺上瞒下这种事无法杜绝,所以只要糊弄的不是人命,基本就都让了。
可十万民众,说封就封,这叫谁听了,都是不能忍的。
那是人命啊!
众臣连夜进宫商议,皇帝气的头疼,把主持权给了楚觅。
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位储君,便低头听着。
楚觅站在高台上,手里是一封信和储文馆传来的消息。
“玉洲地处交界,贸然派兵前去定会引起争端,更不利于施治,但若不派兵,覃国或许会趁机攻城。”
她看着面前众官:“现在需要一个能服众的老将坐镇,一来抚慰民心,二来震慑覃国,明日动身先去救人,随后两国商洽,再派军前往。”
话到“老将”时,就有人开始偷偷看向顾大将军,直到楚觅话毕,几乎所有眼神都在他身上了。
顾大将军向前一步:“臣,愿身先士卒。”
诚然,若是要声望,也就只能是他了。
随着一辈的人啊,都不见了。
皇帝还没说话,修竹上前一步,跪在顾大将军身后一点的位置,伏身请命:“臣也去。”
顾大将军还保持着半躬身的样子,转过头来低声说:“胡闹!”
修竹直起上半身:“大将军毕竟老了,凡事若照顾不到,我能帮忙。”
顾醉阳随着走出,跪下:“臣也请命。”
顾大将军弯的久了腰疼,干脆直起身来转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你俩凑什么热闹?你俩见过瘟疫吗?知道多危险吗?”
修竹跪的笔直:“臣也是椿国将军,理当冲在前头。”
顾醉阳接上:“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顾大将军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皇帝找到机会:“大将军愿为民如此,是我朝幸事,至于要带谁,将军选个趁手的。”随即看向藥姓师徒,站起身:“玉洲之事紧急,药圣大义,愿亲身前往,朕十分感激。”
藥老先生还穿着那身半红衣服,是为了徒儿大婚专门做的,生生衬的老褶都有年轻的意思。老头也不说两句客套,只点了个头,隐隐的还有怒气。
接下来安排物资和随从,却对将军府里另外两个提出一同去的人只字不提,这是要顾大将军自己选的意思。
会一结束,顾大将军领了命去城外大营点人,修竹跟着一起去,而顾醉阳,作为户部一员早被人叫出去清点国库。
修竹等的急了,一抽马鞭赶到顾大将军身边:“将军,我跟顾醉阳您至少得带一个。”
顾大将军瞅了她一眼:“那我带铭儿去。”
修竹当时就急了:“带他有什么用,长锋军号得动吗?能长途跋涉吗?他去过南边吗?”
大将军听着这话可乐:“小兔崽子,你才去过多少地方?”
修竹又抽了一鞭,赶上顾长风的速度,急急喊道:“您去,藥老头去,藥云鸢也去,那我得护着你们啊!”
顾大将军轻轻笑了一声,抽的马快要腾空飞起来。
“老子用不着你护!”
瞬间就跑远了,剩修竹和一众将士在后面死追,还念叨着:“这老头咋这么有精神?”
当天夜里,顾大将军实在是躲不开两个小鬼的追缠,终于答应带一个去。
“至于谁去,你俩商量,反正得留下一个陪我媳妇。”
话说完,把卡着门框的两条腿挨个踢了一脚,赶鸭子似的轰他们俩:“滚滚滚,快滚。”
楚然然在他身后笑,还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
一扇门隔开四个人,两个相视而笑,两个对着争吵。
第二天一早,修竹如愿穿上了铠甲。
顾醉阳“担心”二字写在脸上,嘱咐了整整一个早晨,连裴婶都听不下去,脸一皱嘴一撇:“少爷,这句刚说过了。”
顾醉阳倏地停下话头,裴婶以为他要停了,结果顾醉阳一拍脑门:“锁,长命锁,戴上了吗?”
修竹费劲巴拉解了一半甲,把检查了好几遍的锁从衣服里掏出来,顾醉阳这才松了口气,又开始嘱咐别的。
顾大将军站在门口,拉着夫人的手也是絮叨,什么天冷加衣啊,早睡早起啊,嘱咐的十分详实。
“这爷俩算是没完了。”陆繁雨抱着双臂站在修竹前面,虎视眈眈地看着顾醉阳,身旁的淡墨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被翻墨锤了一下。
修竹看向陆繁雨,一脸严肃道:“师父,您这次出去,可行么?”
“小兔崽子……”陆繁雨晃着上身挤开顾醉阳:“你还知道管师父?”
这话恰好被顾长风听见了,刚巧遂了心意:“对啊,师姐你带着修竹走呗。”
陆繁雨摆手:“跟着你吧,多帮帮忙。”
她凑近,低声说道:“我心里不踏实,你千万小心。等这次回来,就从朝廷里淡出去吧。”
抬脚上马,简单道别,就带着翻墨淡墨离开了。
有了第一批先走的,顾大将军等人也不好再待下去,晚一分便是一条人命。他拍了拍夫人的手,为她捋了捋鬓角,低头记了记容貌。
顾夫人也看着他,笑的一如往常温暖。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他好像在看她,又好像眼睛里全是她。
一阵马车声停在门前,楚觅从上面下来,寒气里连件外袍都没顾上穿。
“可算赶上了……”
赶到顾大将军身边:“顾大将军,此一去我再帮不上什么,就调了些钱财。”
顾大将军抬头看了看,果真排着的一溜马车都透着富贵的味道,不禁笑起来:“好了你,我救人回来,你爹还能不给我赏?”
“将军别啊,给钱不要是傻子。”修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表示十分受用。
楚觅给她一个大白眼:“你也小心点,不是去玩的!”
修竹奇了,一边绑着身侧的盔甲绑带一边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两个嘱咐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烦我?”
楚觅脸上明显有变化,看样子是急了,修竹赶忙抢占先机:“行行行,虹阳公主吩咐的是,臣听便是。”
楚觅忙了个通宵,拌嘴斗不过修竹,情急下冲着夫人喊:“长公主,管管你儿媳妇。”
夫人:“哎,别乱说,礼还没走完,算半个。”
这回修竹迷糊了:“什么礼?”
夫人:“那年你师父在我这取走三千两,说是聘礼,你不知道?”
修竹:……
原来卖的是我。
小队出发速度奇快,才不过一月,先遣的队伍就到了玉洲边上,修竹领命靠近探查,果真是派军驻守,里面的人出不来。
待她想再往里去,被弓原一把拉住。
“要命不要?”
修竹白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就进去看看,有什么的?”
“那是瘟疫!”
景鸿也拉住她的一角铠甲,拽地死死的:“你这个说走就走的性格什么时候改一改?自己的命不是命?”
修竹缩回脚,向着密密麻麻的城兵看过去,转头就没了影。
玉洲洲正自知事起,在他们来到之前自缢了。
顾大将军留下修竹处理这些,带着藥老先生先一步去往疫病最重的地方。
随镜城。
地处两国交界,有驻军,有互市,有流动人口,盛产鲜花。
曾有诗人于此题词:放眼烂漫人间镜,随处留香满自成。
引来无数人前来观赏。
更有闻那年椿、覃两国战事起,椿国落败,溃逃随镜,覃军将领一见满城鲜花如瀑,不忍死伤,便止步于此,这才划定的两国边境。
而如今的随镜,即使是被提前告知,寻常人也无法直视这里的一切。
大片大片未来得及处理的死人,就被堆在鲜花丛中,腐烂生蛆,漏出白骨,流着脓水。四周蝇虫环伺,一会落在尸体上,一会落在花蕊中,一团团密密麻麻十分烦人。
还能走动的人掩着口鼻,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呆滞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不时向路边一动不动的看过去,眼神中是命定了的绝望。
顾大将军带上厚厚的蒙口,向一个妇人走去。
一队人齐走的声音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这里了,妇人听到声响,就转过头,看着领头人。
她声音很轻:“你们是来杀我的吗?”
顾大将军顿住脚,连忙摇头:“我们是朝廷派来救……”
妇人突然狂躁起来,一把扯开脸上的东西,怒气冲冲地指着他:“我们一家十五口都死绝了,就剩我了,就剩我了……来啊,杀了我,杀了我啊!”
藥老先生一把拽过顾大将军,冲着身后招手:“她得病了,隔起来。”
妇人挠了把脸,一片红肿的痘被挠破、流血,可她感觉不到疼似的。
“杀了我吧,太遭罪了。”
顾大将军没再看她,定下心神,向城中更深处走去。
路上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一阵寒气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气爬上肩膀,他松开咬紧的牙,跟所有人说,这是场硬仗。
小番外:
出发前一晚,顾铭看着亲娘给修竹准备的东西,有点恍惚,不禁怀疑起血缘问题。
顾铭:爹,你确定修竹儿不是我妹妹或者姐姐什么的?
顾长风:傻小子,儿媳妇不就是闺女嘛?
豁然开朗。
三千两的梗,见第三十章《并行》
【修竹却问:“师父你从哪来的那么多钱?”
陆繁雨一个箭步跑远:“现在正是时候,我们走。”
舒图勒晃到修竹身边:“别寻思了,估计是跟谁借的。”
修竹摇摇头:“看这情况,估计是把谁卖了。”】
洲正——省长
蒙口——口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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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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