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教头生涯结束,楚觅请修竹正式负责虹阳殿布防,一月一班,舒适的紧。
顾大将军和夫人商量着给修竹办了个及笄礼,来的人很少,都是她认识的。拿过礼单看了半晌,修竹才问:“怎么没请楚馆长?”
夫人整着她的后领,手顿了顿:“你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修竹被按着换了许久衣服,晕晕乎乎的:“夫人不觉得,她很孤独吗?”
“高官厚禄者,大多如此。”
修竹抬起头看着夫人,拧起一半眉毛。
“我的小祖宗哟,刚画的眉。”修竹立马抻平了脸。
“立之,好了没?”楚觅推门而入,呆了一瞬,笑翻在门口。
“哈哈哈立之你这眉毛……”夫人只得把楚觅赶了出去。
礼很简单,加服、加簪、易服、拜礼,却也忙了很久。
将军府众人像是看着女儿出嫁似的,笑容中带着一双双红眼眶,修竹三拜师叔祖时抬起头,吓了一跳。
为了得个清净,走完最后一个流程,刚及笄的修竹趁人不备翻窗跑了。
她还穿着那件耀眼的及笄服,平日里束的整齐的发,散在背后。摸进房间,把象征着成年的簪子抽出来,小心擦了擦,拿出盒子放好,叹出一口长气。
“修竹儿。”顾醉阳叩了叩门,“换件衣服,出去喝酒。”
“来啦。”修竹蹦起来就去开门,迎上顾醉阳的眼神。
“不换一件?”
“不换,这件好看。”说完还抬了下巴,掂着脚出门,暗自和顾醉阳比了比身高,嫌弃道:“长那么高,不知道有啥用。”
“看你油头啊。”
“有能耐你别跑。”
“没能耐才跑。”
茶馆座无虚席,砸了好些银子才勉强找了上座,顾醉阳展开扇子扇去楼下飘上来的烟袋味,询问要不要上个炉子。
修竹没顾上答,说书先生正讲到“勤雨大战舒图勒,血身力保上阳城”,不是该分心的时候。
“只见那勤雨一手拿刀,一手扔了舒将帅旗,淋着血雨站上城墙,且看那覃国残部溃逃,如丧家之犬。李戈将军待追,被勤雨挥手拦下,只道……”
“穷寇莫追。”修竹小声跟着说书人默念,双双嘴角上扬,尽是骄傲。
顾醉阳看着她笑,递了些还算精致的茶点:“常来啊诺离将军,都背下来了。”
“嗯。”
“这勤雨,你很崇敬?”
修竹转过头看向顾醉阳,盯了一会竟是笑出了声,又心满意足地转回去。
“不是崇敬,是熟悉……这个勤雨,像我师父。”
顾醉阳又摇起了扇子。
一场罢了,修竹又拽上顾醉阳去了常去的酒馆,往日里喝酒都是收着,今日权且放开,喝的个酩酊大醉。酒馆老板是个退了战场的女人,一辈子无儿无女,早就佝偻了脊背,和几乎扎眼的身高呼应,越发沧桑。她扶着修竹,询问着收拾桌子给钱的顾醉阳:“这孩子受啥委屈了?”
顾醉阳照例多给了银钱:“或是高兴,您小心,把她给我吧。”
酒馆老板还是不放心,看着顾醉阳背起她,送出门,直到两人走远才回。
街上鲜少有人,已是深夜。巡城的守卫瞧见二人,踏着重步走过来,顾醉阳忙抽出一只手摆了摆,在腰间拿出长锋军的牌子。巡城的登时立在原处,微微颔首,顾醉阳点了个头,稳稳地走。
背上的人睡得很熟,呼吸扫过顾醉阳的侧颈,长发随着秋风吹到面前,勾了勾面颊。
“顾醉阳。”修竹醒了,却也没醒,鼻音中带着酒味。
“嗯?”顾醉阳轻轻转了下头,想听清她的醉话。
“我想师父了。”
顾醉阳屏住呼吸,就好像这样能掩盖住接不上话的无助似的。
“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生病……她怎么就让我出来了呢?”
顾醉阳背着她,她眯着眼说醉话,那双拿剑拿刀的手垂在他的胸前,随着步伐晃动。
“莫要担心了,师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却不说话了。
又走了一段路,背后的人突然抬起胳膊拽着顾醉阳的头发,大声嚷道:“我的簪子呢?夫人给我的簪子呢?”顾醉阳只得将人放下,哄着她撒了头发。
“顾醉阳?你还欠我一只簪子呢,擂台上勾坏的那只,你得赔!”
顾醉阳哭笑不得:“小心眼……赔,赔还不成?”
修竹像是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还有点委屈:“可好看了呢。”
顾醉阳理了理衣服,她却已睡了,就那样蹲在墙角,后背倚墙,顾醉阳把她重新背起来,耳畔是一串细细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阳光均匀洒在将军府的练武场,顾大将军正将一把大刀舞的生风。
修竹未醒,半床被子瘫在地上,她感到冷了,就把自己缩起来。阳光遛进屋子,正巧照在她头上那只白玉簪上,反射着温润的光。
门被人敲响,敲门的人不紧不慢,边敲边叫:“小将军?小将军啊,起了吗……一日之计在于晨,大将军都练了半晌的功了……小将军?小将军。”
修竹正做着梦,梦见师父老了,佝偻着背,在她床边叫她起床练功。是那种老妪特有的声音,沧桑却还温柔,粘的耳朵起茧子。修竹困极了,在梦里撒娇:“师父,徒儿困,再睡一刻。”
那老妇不依不饶,还是锲而不舍地叫她:“小将军哟,那日头都升到房檐上了,小将军哟,起来练功了。”
将醒不醒间,修竹揉着眼,坐起身来。就在这时,加进另一个声音。
“李嬷嬷,你呐要是得空,不如去我那教小丫头们绣绣花,去园子里溜达溜达。有些人啊,就是用您拿捏这些小孩子,您可是将军府的老福星,一点岔子不能出的。”两人虽已走远,但是李嬷嬷耳背,夫人提着嗓音说话,叫修竹一字不差听了去,后一瞬她就眯着眼笑倒在床上。
一摸头,有只白玉的簪子,是根修竹,亭亭玉立,不显英气,竹身倒是傲然。转眼想不起是谁的,总之和广袖不符,修竹拔它下来放在枕边,一塞被子,又沉沉睡去。
栖鸣山,陆繁雨也做了场梦。
梦里的她还未下山,整日乱窜打闹惹麻烦,一众师弟在她手下,被治的服服帖帖。
她看见她的师父,露着两条胳膊,打着铁器。
“师姐……”是现实中传来的声音。
“别醒,陆枫,别醒!”
一睁眼,淡墨满脸泪水。
陆繁雨晃了晃头,回想着梦里那道白影。
“师姐,师父他,不好了。”
陆繁雨鞋都没提就跑了出去。
秋末,冬初。
藥老先生终于捱到了地,翻墨带着他和他的大黄,越过重重障碍,绕了不知多少阵,终于来到病床前。
藥老先生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师姐,藥老先生来了。”
陆繁雨锤了锤肩,转过身来。
“大将军?”
“哎,藥老头。”
大黄不知为何疯狂地挥舞着尾巴,碍于主人手里的缰绳,只能将兴奋压下。
藥老先生直直跪下,俯身,又是一句“大将军”。
“快起来。”陆繁雨扶起他笑道:“您骂我那气势呢?”
藥老先生颤颤巍巍站起身,眼睛死死盯着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别知道了,快看看我师叔,救人要紧。”
藥老先生把了许久的脉,放下,看向陆繁雨,摇了摇头。
陆繁雨悄悄把他带出去,两人坐到竹椅上。
“里面那位,是我师叔……他还能撑多久?”
大黄摇着尾巴蹭着陆繁雨的腿,十分亲昵。
“照理说早就没了活路,现下也是凭一口气吊着……是有什么事未完吧。”
陆繁雨摸着大黄头顶,没搭话。
“大将军这些年……过得好吗?”
大黄趴在陆繁雨脚底,乖觉得很。陆繁雨岔开话题:“它怎么和我这样亲?”
“是大黄的崽子,还叫大黄。”
“您还真是省事。”
许久沉默。
陆繁雨轻轻叹了口气:“我这栖鸣山就剩一个师叔了,您帮我多留他几天吧。”
“老朽自当竭力。”
她实是没能忍住,笑得出声:“藥老头,你还是叫我陆丫头吧……我啊,还等着您治病呢。”
小番外
“陆繁雨!!!跟你说了多少遍?别乱动别乱动,非得血流干了你才肯歇着?”
“得了吧藥老头,你可是神医啊,什么毛病治不好?”
“你这种愣货还治什么?就该一刀砍死,省的费劲。”
李嬷嬷是被顾大将军派来叫修竹起床的,所以才会有顾夫人的“有些人就是用您拿捏这些小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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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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