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篮球这项运动的人,平生怯懦的冉离忧大抵是用上了200%的勇气,才能呼吸正常、状态稳定地站在比赛现场上。
就在刚才,她第一次向队友要球。
李翰正苦恼于如何突破对面中锋的防守,听她这么一说,乐意得不能再乐意,立马转身找机会把球抛给她,转移了一块烫手山芋。
十一班的队员们也不是省油的灯,迅速跟上节奏,围追堵截。
他们还以为九班的人早就放弃给“贺嘉树”传球了。
下半场比赛进行到四分零八秒的时候,冉离忧终于再次拿到了球。
可是,拿到球了又能怎样?
即便她带着伤,缕缕站在赛场外围,十一班的人依旧把她列为首要限制对象。她手指才刚刚触碰到球面,离她最近的两个对手就已经逼到眼前了。
竞技体育分秒必争,谁反应快,谁就能掌握主动权。冉离忧拿到球的那一刻脚下便开始走位,和对手拉开距离,向着更为空旷的右手边运球,争取生存空间。
她现在的位置靠近球场角落,并不好投篮,距离三分线也就一步之遥,而她的面向几乎和篮板形成了九十度夹角,不仅命中率被迫减少,还被对手逼入了绝境。
十点钟方向的刘浩凯向她打了个传球的手势,意思是她没必要硬撑,不要给对面可乘之机。
然而,对手死死盯防着她的动作,不给她一丝一毫的传球机会。
双方僵持不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尤其是对本就处于劣势的一方而言。
冉离忧把球藏在身后,似是在躲避,又似是在思考。
看到宿敌被堵死在球场角落,盛尧乐了,“你也有今天?这样吧,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叫人放你出来。”
冉离忧:“……”还好贺嘉树坐得远,听不见。
她嘴笨,在口舌之争中向来呈不了上风,干脆闭了闭眼,以缄默作为回应,带着球准备突围。
之前贺嘉树还教过她一个技巧。
十一班这边拦在最前面的防守球员见她有要冲刺的趋势,立马跟大鹏展翅一样,伸出手臂来阻碍她。
冉离忧抓住对方因惯性僵直的时机,将身一侧,从反方向起步投篮,在另一位防守球员起跳防守的时候,用左手臂的弧度轻轻隔开了他的阻挡。
贺嘉树原本又开始昏昏欲睡,看到这,眼神微变,困意一扫而空。
她连勾手这种非入门技巧都学会了?
这还没完,冉离忧投球前大概计算了自己跟篮板之间的夹角和距离,在自己的可活动范围和对手的防守范围之间,估出了一个最佳投篮区域。
这得归功于她对数学的热爱。
只见投球射线与篮板形成一个不到三十度的微妙夹角,下一秒,凭借着篮板的阻力,篮球反向弹射,精准入框。
十一班的球员连反应都来不及。
“高二七班得两分,目前比分为30:31,七班暂时领先。”
等盛尧赶到篮下,记分员都已经在翻牌了。
“我去……”
这个近乎完美的打板投篮,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展示了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比分反超,大家又鼓足了干劲,尚冰彦兴奋地跳过来和她击了个掌。
“漂亮!”
冉离忧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谢谢。”
亲身投入集体活动,原来是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一件事。
看到自己那张脸上出现少女式娇羞的贺嘉树:“……呕。”
简直是灾难。
-
十一班这边的氛围有些低沉。
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脸上进球,队员们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盛尧。
有人小声嘀咕:“这都能进,怕不是在用阳寿投篮……”
“……小问题,继续防,剩下的人控球就行,别再让他和队友打配合。”
七班进球后不久,十一班也进了球,两边打得有来有回,互相咬着尾巴。
“这是我今年打过得最累的一场比赛……”
刘浩凯体力不支,先下去休息了,冉离忧有点羡慕地看着他下去,又看着自己班的另一个大前锋上来顶替。
这位新来的哥们脾气有点火爆,打球的时候经常和别人发生肢体冲突,还是不分敌我的那种,上场不到五分钟,就和十一班的球员吵起来了。
“裁判,他刚刚犯规!”
“你他妈瞎了?没吹哨就是没犯规。”
“你嘴能不能放干净点?”
吵了两句还不够,二人开始你推我搡了起来,两边有拉架的,也有趁乱跟着一起动手的……替补席的也坐不住了,都上来抱成一团。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裁判吹了两声哨,随后上前劝解:“你们冷静点……”
然后被不知道谁的麒麟臂推得坐地上去了。
看着眼前景象,冉离忧冷汗直流,加入怕被误伤,不加入怕被说不讲义气,在旁边急得绕圈。
“我就知道……这俩球队老冤家了,自从去年决赛分了胜负,不是十一班的主动嘲讽,就是七班的故意挑事,早晚得打起来。”
趁着场面混乱,孟涵偷偷溜下来找冉离忧,自顾自地在一旁解说起来。
殊不知身边的“冉离忧”比她更清楚两方的恩怨,甚至想过去大展拳脚。
班主任闻讯赶来,宛如一只笨重的大象艰难挤入吵闹的猴群……啊不,大猩猩群。刘国涛拉了半天没拉住一个,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手机都从裤子里飞出来了。
“停手,都给我停手!还不停?每人扣十分德育分!二十分!”
这话一响,冉离忧直接好学生DNA觉醒,吓得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小伙立正了。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互掐的缓缓松开对方的衣领,揍人的也把拳头收了回来,所有人都逐渐停下手中的动作:“……”
什么b动静。
冉离忧弱弱地指了指地板:“老……老师……你手机响了。”
总算是暂缓了这场闹剧,刘国涛身心俱疲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捡起手机,在衬衣上蹭了蹭灰,接通放在耳侧:“喂?哎,校长,您找我什么事?”
“……哦……嗯嗯……行……”
刘国涛电话没挂,眼睛瞄向一旁的贺嘉树,边听电话边朝他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
冉离忧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愣了一下,指了指球场:不打了?
刘国涛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打了。
旁人也纳闷,目送他们离开体育馆。
等走到体育馆门口,刘国涛才把手机放回兜里,拍了拍冉离忧的肩。
“嘉树,你家里人派了车来接你,让你现在就去校门口。”
冉离忧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总之快去吧。”刘国涛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背,催促她快走。
-
校门口停着一辆纯黑色的加长轿车,不是今早送她来上学的那一辆。
车窗被缓缓摇下,开车的依旧是同一个司机,贺嘉树的后妈坐在宽敞的后座里,朝冉离忧招了招手。
“快上车,老人家病情突然恶化,好像不行了。”她语气很焦急,表情却轻描淡写。
冉离忧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这个消息,表情木木地上了车。
她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再悲伤一点?
冉离忧局促不安地把屁股放在柔软的座椅上,余光瞥见旁边的蒋依澜,后者在她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对着镜子补口红。
轿车缓缓驶出学校大门口,冉离忧无事可做,忧心难安,频频侧头看向窗外。
然后看见贺嘉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学校门口跑出来,气喘吁吁地停在原地,目送车辆开远。
他还在追,但哪里追得上?过了下一个路口,这辆车就离开学校路段,不用限速了。
贺嘉树应该是猜到家里出事了,冉离忧心想,不由得感到一阵同情。
在家里人最需要他的时候,连以自己的面貌示人都做不到。
然而,下一秒,冉离忧看见一个蓝色的小点出现在视野里。
她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单手趴在窗玻璃上往后看,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果然没错,贺嘉树骑了一辆共享单车追上来了!
“怎么了?”蒋依澜从镜子里抬眸,漫不经心地问道。
冉离忧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轻咳一声,“没,有点晕车。”
“柜子里有晕车药。”
蒋依澜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她其实也不太记得贺嘉树晕不晕车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怪异举动,冉离忧倒了杯水,咽了两片晕车药。
她每偷偷往车窗后面看一次,那个蓝色的小点就小一圈。
天空一片阴沉,黑云越压越低,最后“哗”的一声,落下倾盆大雨。
一想到现在还跟在后面、穷追不舍的贺嘉树肯定被淋成了落汤鸡,冉离忧就更加坐立难安,她这个假少爷正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厢里,听着广播音乐,吹着温度适宜的冷气。
车子上了高速,窗外天昏地暗,电闪雷鸣,蒙着一层半透明的雨雾,身后的路被其他方向汇聚而来的车辆所淹没。
冉离忧只好不断在心理安慰自己,这么大的雨,贺嘉树肯定已经放弃了。
雨天难行,此时又接近晚高峰,高架上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混杂在雨声里。
冉离忧正发着呆,忽然听见一阵敲击声,砰砰砰,敲几下停几下。
起初她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蒋依澜皱眉道:“什么声音?”
前面的司机接话道:“像是有人在敲门。”
冉离忧面色一僵,缓缓扭头,看向自己这一侧的窗外。
漆黑的雨幕下,有一个浑身湿透的人正冷漠地注视着她,用苍白的嘴唇作口型道:开门。
开个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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