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继续向前走了许久,来到一片林间绿地。
“好了,把你的装备都脱掉吧。”马说,“只留下你原来的破衣服。我身上的鞍具也卸下来,让我松快松快。再把我和你的装备,都挂到那边那棵空心的大酸橙树里。然后,你去找些冷杉树下的苔藓,给你自己做个头套,戴上以后就到王宫去找份活儿干。王宫离这里很近。如果需要我,你随时可以到这里来,只要摇一摇缰绳,我就会来见你。”
太好了!青年一项项完成了黑马的所有吩咐。当他戴上苔藓头套时,整个人立刻变得丑陋无比,看上去又可怜,又不起眼,谁也没法分辨出那就是他本人。
随后,青年来到王宫,开始寻找工作。起初,他请求在厨房工作,帮忙砍砍柴、打打水,可厨房里的女仆问他:
“你为什么要戴那个难看的头套?快拿掉,我不会允许这种怪东西出现在厨房里。”
“不,不能拿掉。”青年说,“我头上有点问题,这样不太好。”
“那么,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留下来,跟吃的喝的待在一起吗?”厨师叫了起来,“滚开,去找车夫。在那里扫马粪最适合你了。”
可是,当车夫要求他摘掉头套时,他给出了同样的回答,车夫也不肯收留他。
“你还是去找园丁吧。”他说,“在园子里干干活、锄锄地之类的最适合你了。”
于是他转身出门,找到了园丁。可其他仆人都不肯和他住在一起,他只能一个人睡在夏宫的台阶下面。夏宫是挑空的,台阶很高。他找了些草皮,铺在下面当床,勉强能睡得下。
就这样,青年在王宫里安顿下来,过了一段日子。一天清晨,趁着太阳刚刚升起,他摘掉头套,站在外面洗浴,此刻的他是那么英俊,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堪称享受。
刚巧,王子从窗口看到了这位迷人的年轻园丁,他想,自己还从没见过有谁比这个年轻人更英俊呢。于是,他询问园丁,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睡在台阶下面。
“噢,”园丁说,“因为没人肯跟他住在一起,就是这个原因。”
“今晚让他到我的卧房里来。”王子说。
园丁将王子的话转告给青年。
“可是我不想去。”青年说。
“噢,”园丁说,“你最好去,他可是王子,你的确应该听从他的。”
“好吧,好吧。”青年说,“既然这是他的意思,我猜,我是非去不可了。”
夜晚降临,青年该进王宫里去了。他踢踢踏踏地走上台阶,脚步重得他们不得不提醒他轻一些,免得被国王发现了。就这样,青年走进王子的卧房,躺在地上,转眼便打起呼噜来。
这时,王子对他的女仆说:“轻一点,过去把他的头套摘下来。”
女仆过去了。
正当他伸出手臂去取头套时,青年双手按住脑袋,说,他绝不能拿走它。说完,他重新躺下,打起呼噜来。
王子对他的女仆眨了眨眼,这一次,女仆得手了。地上躺着的这位青年是多么迷人啊,唇红肤白,正是王子在晨光下看到的模样。
王子忍不住,将地上的青年抱到床上来。但是,这样王子的抱枕就没地方放了。
我想,我可以找到替代品。王子看着熟睡的青年想到。
从那以后,青年每晚都睡在王子的卧房里,王子将青年当作自己的抱枕一样抱在怀里,有时候甚至是做些更过分的事。
可没过多久,国王就听到传言,说一个年轻的园丁每晚都睡在王子的卧房里。国王勃然大怒,差点当场要了青年的性命。可他终究没这么做,而是将这个青年投进了监狱的高塔里。至于他的儿子,国王把他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白天黑夜,一刻也不许离开。无论他怎样为自己、为青年分辩恳求,都没有用,结果只是让国王愈发恼怒自己的孩子竟然是同性恋而已。
不久,战争爆发了,王国一片动荡。另一位国王意图夺取这片土地,国王不得不举兵抗敌。青年听说了这个消息,便恳求典狱长代为觐见国王,请求得到一副铠甲和一把佩剑,离开监狱去参加战斗。
他实际是想借此离开的。
其他人听到典狱长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一起请求国王答应他的要求,给他一副破铠甲,好让大家瞧瞧这可怜虫在战场上的模样,也好让大家有些乐子可享。于是,青年得到了一副破破烂烂的铠甲,外加一匹孱弱的老马,这老马只有三条腿能走,另一条只能拖在身后。
接下来,他们便出发去迎敌了。可离开王宫还没多久,青年便连人带马陷进了一个烂泥坑。他坐在老马背上,用马刺踢打它,嘴里喊着:“驾!驾!”其他人都乐坏了,经过时全都哈哈大笑着嘲弄他。
这匹老马的确驼不起我,看来还是需要黑马的帮忙。青年想到。
就在看热闹的人离开以后,青年跑到一株大酸橙树下,摇动起马缰,黑马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青年还没吩咐让黑马将自己带离这片土地,黑马就自顾自地跑上了战场。
当青年被迫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开始了,国王正身陷困境。青年在黑马的带领下,立刻直冲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转眼间便将他们打得四散溃逃。国王和他的人非常想知道,这从天而降赶来帮助他们的人究竟是谁。只可惜,在战斗中,谁也没能接近他,跟他说上一句话,而战斗一结束,他就立刻离开了。
众人收兵回宫,经过烂泥坑时,看见青年还陷在里面,用马刺踢打着他那三条腿的老马。整个队伍又轰然大笑起来。
“不!瞧呀,”他们说,“有个傻瓜还坐在那儿呢。”
呸!我明天一定要逃掉!青年暗自发誓。
第二天,当他们出发去战斗时,大家看见,青年依旧坐在原地,他们不由得又大笑起来,尽情取笑他。可众人一离开,青年就立刻飞奔到酸橙树下。
然而,他还是没能逃成,头一天的情形再次上演。
当天晚上,当军队返回时,青年依旧困在泥坑里,坐在他的老马背上,众人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对他百般嘲弄。
甚至,有人对他射出一箭,正中他的大腿。他哀叫着号哭起来,声音凄惨得叫人心碎。于是,国王掏出自己的手帕,扔给他,让他包扎伤口。
第三天,他们再次出发上战场时,青年仍旧坐在原地。
“驾!驾!”他对他的老马喊着。
“不,不,”国王的人说,“看他多坚定啊,饿死也不走。”
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大笑,直笑得差点儿跌下马背。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青年跑到酸橙树下。
“你这次该驮我离开了!”青年对着身下的黑马说道。
然而,黑马就像没听到一样,载着青年,赶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出现在战场上。这天,他杀死了来犯的国王,战争就此结束。
而就在战斗结束的那一刻,国王看见了,自己的手帕正绑在那位陌生战士的腿上。这样一来,就不难知道他究竟是谁了。众人簇拥着他返回王宫,一路上欢声雷动。王子从窗口看到了这一幕,高兴得简直不敢相信。
“我的真爱回来了。”他说。
回到王宫,立了大功的青年自然得到了王子的爱慕和国王的允许。然而,青年却不喜欢每天晚上要被王子抱在怀中,一同睡觉。
于是,就在婚礼当天,他来到马厩,想呼喊黑马带他离开。却看到他的黑马无精打采地站着,耷拉着耳朵,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也不肯吃玉米了。
年轻的国王——是的,现在他拥有了半个王国,也是国王了——问它出了什么问题,黑马回答道:“事到如今,我能帮你的都帮了,我也活不长了。所以,你就拿起你的佩剑,把我的头砍下来吧。”
“不,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年轻的国王说,“我还要你带着我呢。”
“好啊,”黑马说,“我当然可以带你走,但是你要照我说的做。那不然就走着瞧,看我告诉所有人你要逃婚。”
既然如此,青年不得不听从黑马的吩咐。只是,虽然他举起了剑,准备砍掉马头,可心里实在是不忍,他只得转过脸去,不去看长剑落下时的那一幕。不料,就在马头被斩落的瞬间,黑马消失了,一位英俊的男子出现在它的位置上。
“怎么回事,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青年问。
“我就是那匹马。”男子说,“其实,我是邻国的国王。昨天被你杀死的那个家伙,他的王国本来是属于我的。就是他,把我变成了那副模样,又卖给了魔鬼。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我终于可以重新变回自己。现在,轮到我实现我的诺言的时候了。”
说完,他便一把抓起青年,朝着他的王国走去。
青年有过上了有吃有喝,但是需要酱酱酿酿的生活。
他无比的期盼着转机的出现。
也是老天看在他每日被欺负的太过可怜,果然给他派来了转机——魔鬼和王子一齐找来了。
从此之后,他们一同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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