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余俏脸微红,“你可别夸我了,舅舅没少骂我。”
前脚送走黎小余,后脚轩辕衢就到了。还是在偏厅。
“来得正好,刚准备差人去找你,”刘璟笙往主位上一坐,“璨儿,把王渡押上来。”
轩辕衢往她身边一站,“为主分忧,为臣之本也,殿下有事,臣自当赶来,岂敢劳殿下传唤?”
“其心可嘉,”刘璟笙赞了一句,转眸看向堂下的王渡,“王渡,这几日的事你且说来,就从你父王知归田之时开始。”
王渡立而不跪,满脸都是嚣张的挑衅, “你又不保我,我何必讲与你听?你个小虔婆还要审我不成?不过是爬了人家床的娼妇,骗来个言官——”
“住嘴!”权璨一耳光抽过去,“主子,咱别问了,省得自找气受!等杨太尉押他到了雷霆司,先打五百杀威棒再审!”
雷霆司的杀威棒碗口粗细,五百棒足以把活人打成饺子馅。旁人说打,或可不信,但她说打就肯定会打。
“我说,我都说,”王渡的脸一下变得煞白,谄媚道,“您是小人阿父的主子,自然也是小人的主子,主子问了,哪有不答的?”
刘璟笙轻轻挑眉。
权璨立即会意,一脚踹在王渡膝窝里,“要说就跪好了说。”
王渡挣扎着跪正了,“那天,那天阿父归田,买了辆马车带着小人和阿母上路,刚过涟波城界碑就杀出一大群骑兵,全是黑衣蒙脸,一上来就把阿父阿母砍死,又把马车砍开,车底藏着满满的金子,亏得小人机灵,抓了几锭就跑,托主子的福,逃得一条性命。”
“‘主子’也是你叫的?”权璨不满地猛踹一脚,“叫珏谏议!”
刘璟笙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茶,“逃出来之后又如何被余家坳所擒,说来听听。”
“是,是珏谏议,”王渡再次跪正了,“小的揣着金子往回跑,没跑出多远就遇到余家坳来追债的,然后就被抓住了。”
轩辕衢俯身,与刘璟笙贴耳道:“殿下,臣有几问,不知可否?”
“你问吧。”刘璟笙允诺道。
轩辕衢直起身子,肩平步正地走到王渡面前:“我且问你,你父王知归田之前可有何异常?”
相对于刘璟笙和权璨,王渡还真没有那么怕这位温文尔雅的染坊主,“没、没什么异常。”
“是吗?”轩辕衢的桃花眼中光华灼灼,“据我所知,赌徒王渡素来宿在余家坳中,即便囊中财帛尽空也是托人回家取钱,而自己从不回去。你一年能与王知见几面?如何放言说他没有异常?”
“你有几颗脑袋,敢在珏谏议面前扯谎?”
王渡顿感一阵寒意从脊梁爬上来,“爷、爷饶命!小的——”
“你知道些什么,还不从实招来么?”轩辕衢声线平稳,面不改色。
“小的……若是说了,珏谏议……可会杀人灭口?”王渡面如土色。
刘璟笙托着脸莞尔:“我杀你作甚?只是不知杨伯伯的杀威棒会不会了。”
“你、你个小虔婆!好歹毒!明明是你差人让我闭嘴,怎的你又拿杀威棒逼我开口!叫我别说的是你,如今叫我说的还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王渡崩溃嘶吼,“来啊!反正老子贱命一条,你要就拿去!”
在场三人俱是一愣。
刘璟笙向权璨使了个眼色。权璨转身出门,把门外所有婢女小厮遣至百步之外,然后设下隔音的结界,才回到原位站定。
“我几时差人让你闭嘴?”刘璟笙站起,“你如实说来,我不杀你。”
王渡嗫嚅片刻,“说好了不杀我,你堂堂谏议大夫可不能反悔!”
刘璟笙眸光锐利,道:“绝无戏言,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要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我必杀你。”
王渡顶着一张煞白的脸,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伸冤的怨鬼:“差不多一个月前,我在余家坳又输光了钱,叫余家的小厮去我家取钱,哪知王知那老家伙说什么也不给,余家坳就把我丢出了赌坊,然后我就遇到了一个不认得的人——”
权璨打断道:“此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长什么模样?穿什么样的衣裳?什么簪子挽的发髻?还是戴的冠?可曾佩剑佩玉?”
王渡的眼珠斜向左上,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三十几岁的男人,长得中规中矩没甚特别,穿的也是寻常衣裳,戴个冠,不曾佩剑佩玉。”
“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刘璟笙问。
王渡被绑着的手在身后握成拳,“那人给了我一瓶药,让我拿给我阿父,叫他抹在杨将军要用的箸上,教杨将军吃下去,事成了不仅替我还了债,还额外给我一笔钱,送我还乡自己开赌坊,还跟我说,这只是助兴的好东西,吃了不会有什么坏处,还说……还说这是珏谏议您的意思,说您虽与杨将军行夫妻之事,却一直不曾有孩儿,故而久久坐不上杨夫人的位置,您急着进杨家的门才想出——”
这就是他所知的一切了。
“你要死啊!”权璨两眼冒火,猛甩出一个耳光。
轩辕衢眉头紧皱,“你想清楚再说,当心舌头不保。”
刘璟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只会冲昏头脑,让事态变得更糟。
那人欺他父子不识药理又畏于权贵,拿的是毒药,骗他们是助兴的东西。
“你两个住口,王渡,你继续说。”
“小的所说句句是是真,不然天打雷劈!”王渡的脸已然肿得老高,“那人还说,要我千万保密,就算是珏谏议您亲自来问也不能说,否则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小的知道您有能耐,不敢不从,就、就办了。珏谏议,小的什么都说了,求您别杀我!您答应过留小的一条命!”
“搓鸟!信口雌黄!”绷带吊着右臂的岳晓雾撞开门闯进来,左手拽住王渡就往旁边的楠木中柱上扔。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闷响,万朵桃花开放,王渡头触中柱,一命呜呼。
“你干什么!疯了吗!”权璨一把揪住岳晓雾的衣襟,“本来我们的箸上有毒,主子就百口莫辩!这么长时间抓不到真凶,主子就更难向杨家解释!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人证,又让你弄死了!你让主子怎么办!这下好了!全完了!杨太尉肯定觉得是我们下毒要害杨戬!收拾东西回招摇山吧!别在涟波城混了!”
岳晓雾挣开他,反唇相讥:“不杀他怎么办!让他去杨太尉面前说这些屁话?杨太尉会怎么想?你要让他以为是主子使计要害杨戬吗!你倒说说,你让主子怎么办!这人不过一个被人利用的蠢货,死就死了,说他是畏罪自杀不就得了!”
权璨吼道:“你以为就我们知道有这么个人!他还欠着余家坳一大笔赌债,是黎小余亲自押解来的!那边还等着雷霆司按律处置他!现在他不明不白地死了!你让主子怎么跟余家坳解释!”
“别吵了,当心点,晓雾身上还有伤,”刘璟笙坐回去,冒汗的双手攥在一起揉搓着空气,呼吸略显粗重,声如死水,“杨太尉在雷霆司这么久了,最不信的就是‘畏罪自杀’这种理由,须得换个法子。”
二人一时沉默,各自扭头,不看彼此。
轩辕衢俯视王渡的尸首,“殿下,臣有一计,或可一试。”
“最好不是什么馊主意。”岳晓雾冷道。
刘璟笙一如寻常地转眸看他,“你说吧。”
“偷梁换柱,”轩辕衢道,“殿下可还记得忘川河边遇见的彼岸花蒜头?她会画皮术,可以给另一个人换上王渡的脸。”
刘璟笙稍加思索,“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陌嘉,此事由你全权料理;璨儿,把血打扫了;晓雾,回去接着养伤——今天只是死了一个偷盗未果的窃贼,而王渡还好好活着,并且会按我们的需要对杨家解释一切,记住了么?”
“王知无智,王渡难度。”她捏了捏眉心,“泽贤堂一事,容后再议吧,先将此事了结干净。”
三人齐声应喏,却又是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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