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为侧目

辂车滚滚而至,风吹起垂落华盖的纱幔,现出一张俊逸贵气的脸庞。

侍卫瞧见是太子,忙迎上来。又见太子身边极得脸的潦收亲自来问话,恭恭敬敬道:“史小君子这几日都不在学舍。”

潦收登时变脸:“不在?去了哪儿?史青斯文秀气的,出门也不知有没有地方住,遇上歹徒可怎么是好?”

潦收是越说越怕,浑然没注意到,辂车上高大威猛的人骤然抓住朱红横栏。潦收抓着头发继续道:“哎呀,史青这小子向来有分寸,断不会不告而别,莫不是被人掳走了,这才没个音信?”

秦渊霍地睁眸,狭长眸子里寒意森森,切齿道:“找!”

原野上,一辆破旧的辂车歪歪斜斜疾驰着。一轮硕大红日悬挂天边,框住辂车,将青青草色都染上霞光。

辂车一个急转,一身灰蓝衣袍的少年便被甩出车外,重重砸在地上。

站在车左的白石抬手,拉住缰绳,挥舞马鞭,臂上青筋暴起。狂躁的马儿在他手下渐渐平静,定在原地。

史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白石疑心把她摔死了,就要下车。

听到他的动静,史青从草丛里摸出两颗红彤彤的果子顶在头顶,抬头冲白石嘻笑。

忽有一阵马踏声传来,紧接着一匹白马仰蹄勒停在史青面前。往后,还有星星点点数匹快马四散着聚来。

秦渊凌厉目光将史青上上下下扫视一遍。

史青来不及躲,连忙抱住脑袋,避开了那一阵飞扬尘土。

抬头撞上秦渊凛冽视线,史青将抱怨的话咽了回去,委屈道:“我险些死在你马蹄下。”

潦收也赶来了,瞧见史青只脸上有几处擦伤,长舒一口气,“原来你没被匪盗掳走啊?亏我们殿下还来找你。”

他又看看史青磨破的衣裳,“你做什么去了?弄成这个样子。”

史青指指撞得不成样子的辂车,又指指白石,“我们在练射御。”

潦收不可置信,“除了吃睡就是练?这么多天,总该练会了吧。”

史青摸摸鼻尖,羞愧道:“一般般,一般般吧,还需勤加练习才是。”

潦收道:“哎呀,你别练了,我家殿下说一声,你连考都不必考,安心待着就是。喏,殿下就在那儿,你自己和殿下说。”

秦渊却看也不看一眼,调转马头打马走了。

史青虽觉莫名其妙,但秦渊带着潦收寻来,史青还是有些感动的,遂也和白石回了学舍。

夜里,史青在榻上翻来覆去。

她这几天都是和白石在辂车上随便对付过去,忽然回来高床软枕,总觉得不自在。

何况考核将近,史青射御还差些火候,心头便焦灼。

东厢里,秦渊冷不丁道:“吵死了。”

史青从被子里探出头,小小声问:“听得到吗?”

“又不是聋。”

“嚯,我这么小声你都能听到,”史青弯唇笑笑,“你下午为什么来找我?”

那边寂静无声,史青想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想和我做朋友?”

“话比鸟都多。”

秦渊话落,便听到史青趿拉着鞋往竹帘处来的动静,下意识拢紧衣衫,而后人一僵,恼怒道:“站住。”

该死的,太史青的古怪癖好,简直令人草木皆兵。

“哦,”史青隔着竹帘,什么也看不清,“你还没回答我。”

秦渊嗤笑,“你不是不同秦人来往?”

那厢便有些静,似乎在斟酌犹豫,又似乎他这话戳破了史青的真心思。秦渊忽觉有些烦闷躁郁,翻身下榻,大步到案前寻提梁壶倒水。

仰头闷水时,秦渊听到史青清澈中带着疑惑的嗓音,手里陶碗啪地一下落地碎了。

“祖父是不许我同秦人、韩人来往,可我忍不住靠近你。也许是因为,我也想和你做朋友?”

毕竟,史青认真想了想,这稷下学宫里,除了白石外,待史青最亲近最照顾的,既不是这帮同窗,也不是她仰慕已久的姬召风,而是祖父一再交代不许亲近的秦渊。

秦渊眼前又莫名浮现出史青的样子。一会儿是史青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出辂车,一会儿是史青拿着红果子弯唇笑,一会儿又是史青擦伤的胳膊脸和磨破的衣衫。

那时秦渊是时惊时怒。

天下多得是人求着秦渊,即使秦渊只有偶尔回一两次学舍,可学舍外还是不断有高士株守,只希望能偶遇秦渊,说上一两句话进他耳朵中。

偏太史青这个榆木疙瘩,朝夕相处,连一句求人的话都不会说,为这么个小小考核弄得狼狈不堪。

秦渊从鼻子里笑出声,“哟,不急着去攀附姬召风那伪君子了?”

“你,你!”史青跺脚,走远了,退回榻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从我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起,我们家就一直追随周王室了,绝不可能背叛。”

秦渊只觉刺耳,“姬召风可不会护着你。”

这样一看,虽然他护着太史青,可等太史青长成,投到姬召风麾下与他作对,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岂有此理!

“交了你这朋友,你日后却要反孤。你来说说,这朋友可还能做成?”

稷下学宫学子来自天下各国,但这不容忽视的矛盾还是头一次被摆到史青面前。史青一时想得失了神。

秦渊无比自信,“罢了,你这榆木疙瘩,此事你不必管,孤自有妙计。”

不是只能效忠周王室吗?待他打下了成周,就连周王室也要效忠他,看太史青还去找什么借口。

“好吧。”史青这几日着实劳累,此刻已昏昏欲睡,嗓音也跟着飘忽忽的。

秦渊皱眉,“你真不像个大丈夫。”顿了顿,他漫不经心道,“你那射御,练不好就别练了,孤准许你留在稷下学宫。”

虽则养士不可骄士,但太史青总是不一样的。废分封,秦渊寻了这么多年,也只遇上一个太史青算得上志同道合。

“好困,”史青迷迷糊糊答道,“谢谢,但不用了。考不过我就离开齐国,往楚国去了。”

秦渊冷哼一声,“你的癖好拿不出手,出去找其他男人的身子看,兴许也要挨揍,毕竟人家不会让着你。既然你求着与孤交游,孤也不是不能体谅你,就赏你三年、不,一年看孤一次好了。”

史青翻身,裹紧被子,全然是本能在答话了,果断拒绝,“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看。”

秦渊脸色僵住,霎时攥紧了衣袖。

大丈夫,岂受此辱!

……

翌日,史青一睁眼,模模糊糊瞧见榻边一道黑影,噌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你、你,”看清是身着雪白中衣的秦渊,史青长舒一口气,“你不睡觉,守在床边看我做什么?”

秦渊面无表情,“你也太暧昧了。孤并非看你,是让你看孤。”

史青险些噎着,语调古怪,“我为什么要看你?”

秦渊道:“你必须看。”

太史青究竟是不看他一人,还是谁都不看?单单不看他,岂不是瞧不起他?

初闻史青那惊人癖好时,秦渊避之不及。可如今史青待他避之不及,秦渊又恼了。

史青忙按住秦渊手背,“别解衣带啊。”

秦渊道:“我从小习武,定然比外面那些人好看。”

史青提被子蒙着头,“好好好,我知道,你真的很好看。但是,我们才认识多久?我们只是朋友啊,用不着这么亲密,你说是不?”

秦渊皱眉,“你蒙着脑袋,怎么看?都没看到,怎么说好?”

史青露出一只眼,悄悄瞄了一下,“这下我看到了。”

她耳朵脸颊都是红的,分不清是羞愤还是被热气蒸的。

秦渊疑惑,“你不是说,你爱看这些?怎么不像。”

史青哀嚎,“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当时随口胡诌,骗到你了,真不好意思。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爱看。”

秦渊悄声笑道:“那你可记住了,往后再说这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话,当心孤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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