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肖父冷笑一声,“一个花船上的女子,也配跟你称知己?晨儿,你太天真了!她们这些人,最会用眼泪和柔情骗男人的钱,骗男人的心!你以为她对你是真心?不过是看中了你肖家公子的身份!”
“不是的!”肖晨激动地反驳,“她从来没向我要过任何东西!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想的哪种人?”肖父猛地坐直身体,盯着他,“难道不是?在那种地方讨生活的女子,哪个不是想方设法攀高枝?你被她的表象骗了!”
“她不是表象!”肖晨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见过她对小丫鬟的好,见过她看八哥时温柔的眼神,听过她弹琴时干净的心事!她比谁都干净!父亲,你没见过她,凭什么这样说她?我不许你侮辱她!”
他从未如此顶撞过父亲,可此刻,他不能让丁香被这样污蔑。那个在琴声里藏着倔强的女子,那个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低头的女子,怎么会是父亲口中“低贱”的人?
肖父被他吼得一愣,随即气得发抖:“反了!真是反了!我看你是被那女子迷昏了头!从今日起,禁足府中,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大门半步!”
他扬声对外面吩咐:“看好公子,若是让他跑了,仔细你们的皮!”
外面传来仆役恭敬的应答声。肖晨猛地去拉车门,却发现早已被锁死。他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里满是无力和愤怒。
“父亲!你不能这样!”
肖父却不再理他,重新闭上眼,只是紧握的拳,暴露了他并未平静的心情。在他看来,儿子只是一时糊涂,等过些日子,自然会明白他的苦心——肖家的未来,绝不能毁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手里。
马车一路疾驰,离码头越来越远。肖晨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他不知道丁香会不会出事,更怕自己这一被禁足,再也没有机会去向她道歉,去向她解释。
那个说“想留个念想”的女子,那个被父亲骂作“低贱货色”的女子,此刻是不是正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舱房里,默默流泪?
想到这里,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暗暗握紧拳头,不管父亲怎么说,他都认定了,丁香不是那样的人。
等他出去,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告诉她。
马车刚停在肖府门口,李傲雪就迎了上来。她见肖晨低着头,脸色难看,肖父更是眉头紧锁,满脸怒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福身:“父亲,少爷,你们回来了。”
肖父没看肖晨,只对着李傲雪沉声道:“傲雪,从今日起,你把他看紧了。”他指了指肖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在房里待着,每日读书写字,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你亲自伺候,寸步不离。”
李傲雪愣了愣,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看了看肖晨通红的眼眶,又看了看肖父铁青的脸,不敢多问,只温顺地应道:“儿媳知道了。”
肖父这才松了点脸色,又瞪了肖晨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肖晨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李傲雪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少爷,咱们先回房吧。”
肖晨没说话,任由她拉着往院子走。一路无话,进了房间,他才猛地甩开她的手,烦躁地在屋里踱步,嘴里反复念叨:“他凭什么那么说她……凭什么……”
李傲雪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虽不知道那个“她”是谁,却能感觉到,那人在肖晨心里分量极重。
她没多问,只是默默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少爷,先喝口茶吧,消消气。”
肖晨没接,反而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恳求:“傲雪,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得去找丁香,我要跟她道歉……”
李傲雪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丁香?是那个弹琴很好听的姐姐?
她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少爷,父亲说了,不让你出去。”她是肖家的媳妇,自然要听长辈的话,可看着肖晨焦急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心疼。
肖晨见她不肯,更急了:“可她……”
“少爷,”李傲雪打断他,抬起眼望着他,眼里带着点委屈,却很坚定,“我知道你心里急,可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硬闯出去,父亲会更生气的。”
她走到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你乖乖待着,我陪着你。等父亲气消了,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肖晨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忧和顺从,到了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他知道傲雪是无辜的,不该把气撒在她身上。
他叹了口气,抽回手,走到窗边坐下,望着外面紧闭的院门,眼神黯淡。
李傲雪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给他研墨,给他铺纸,像往常一样陪在他身边。
只是这一次,她能感觉到,肖晨的心,不在这院子里了。
他的目光,好像飘向了很远的地方,飘向了那个叫丁香的姑娘那里。
李傲雪低下头,轻轻咬着唇。她忽然有点怕,怕那个只听过名字的姑娘,会把她的少爷抢走。
王老爷派来的人登上花船时,丁香正坐在窗边喂八哥。那鸟儿歪着头啄她指尖的米,发出“公子”“公子”的叫声,声音模仿得有几分像肖晨。
刀疤刘陪着笑上前:“丁香姑娘,王老爷那边备了马车,您……该动身了。”
丁香没看他,只是轻轻抚摸着八哥的羽毛,声音平静:“知道了。”
她起身,没让丫鬟帮忙,自己慢慢收拾东西。小丫鬟红着眼圈想跟上来,却被刀疤刘拦住了。有些路,终究只能一个人走。
丁香走到墙角的木盒前,打开,里面放着那只八哥笼,还有一卷用红绳系着的画。她把鸟笼提在手里,又小心翼翼地将画揣进怀里,指尖触到画纸,仿佛还能想起肖晨给她画像时的样子。
那天阳光很好,他坐在对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温柔得像落了层雪。画成后,他递给她,笑着说:“画得不好,将就看。”
那幅画里的她,眉眼含笑,眼底有光,还不是如今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这些,我要带走。”她提着鸟笼,抱着画,对来接她的人说。
来人打量了她一眼,见不过是只鸟和一卷画,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走,别耽误了时辰。”
丁香没再说话,跟着他们下了船。马车停在岸边,黑漆的车厢,挂着厚重的帘子,像口移动的棺材。她弯腰坐进去时,八哥在笼里扑腾着翅膀,发出不安的叫声。
她轻轻拍了拍笼子:“别怕,我带你走。”
马车辘辘驶离码头,往王老爷的府邸去。车厢里一片漆黑,丁香抱着那卷画,指尖反复摩挲着画纸的边缘。她知道,从踏入这马车开始,过去的一切就都结束了——那个会弹琴的丁香,那个对肖晨存过念想的丁香,都死了。
剩下的,只是王老爷要的那个“够辣”的玩物。
也好,至少她还能带著八哥,带着这幅画。
鸟儿记得他的声音,画里存着她最好的模样。
就算身陷泥沼,总要有样东西,提醒她曾经也干净过,也被人温柔以待过。
马车驶进王府大门时,丁香掀起帘子一角,看了眼那朱红的门,像一张巨兽的嘴。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怀里的画,提着鸟笼,一步步走了进去。
八哥在笼里突然叫起来:“公子……别走……”
声音凄厉,像在哭。
丁香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又迈开,没回头。
有些告别,注定只能在心里说。
再见了,肖晨。
再见了,那个曾对未来有过一丝期盼的自己。
王老爷的卧房里燃着浓郁的熏香,呛得丁香有些发晕。几个仆妇将她按在浴桶里,粗鲁地擦洗,又给她换上一身艳俗的红裙,发髻梳得繁复,插满了沉甸甸的金钗。
她像个木偶,任人摆布,眼神空洞地望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脂粉掩盖了苍白,红裙衬得肌肤愈发像雪,却也像雪一样冷。
被推到床上时,锦被的触感滑腻冰冷。她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保持最后一点清醒。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酒气。床榻微微一沉,王老爷俯下身,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热意。
“睁开眼,看着我。”他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丁香睫毛颤了颤,终究还是睁开了眼,却猛地把头扭向一边,不愿看他那张写满贪婪的脸。
“呵,还在闹脾气?”王老爷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加重,强迫她转过头来,“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那花船上赎身的!没有我,你现在还在给那些粗汉弹琴卖笑!”
这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她心上。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却偏生咽不下这口气。她猛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赎身?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牢笼?”王老爷被她的眼神激怒,又觉得有趣,“能住进我王某人的府邸,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倒嫌弃起来了?”
他伸手去扯她的衣襟,红裙的领口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纤细的锁骨。
丁香浑身一颤,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她忽然想起肖晨给她画的那幅画,想起画里那个眼神清澈的自己。
原来,干净的样子,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怀里的画被压在身下,隔着薄薄的衣料,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点残存的温度。
八哥在外面的廊下不安地叫着,声音凄厉。
王老爷的手顿了顿,烦躁地吼道:“把那破鸟给我扔了!”
“不准!”丁香猛地睁开眼,声音嘶哑,“那是我的东西!”
王老爷看着她眼底难得的波动,忽然笑了:“哦?看来那鸟对你很重要?”他凑近她,语气暧昧又残忍,“想要保住它,就得乖乖听话。”
丁香看着他丑陋的嘴脸,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最终,她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王老爷满意地笑了,手又开始不规矩地乱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她的八哥还在叫,一声声“公子”,像在为她哭丧。
而那幅画,被她死死压在身下,像一个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这就是她的命。
逃不掉的。
王老爷的手顺着红裙滑下去,指尖冰凉,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他俯身想去吻她,却见她偏着头,睫毛剧烈地颤抖,眼底的嫌恶像根刺,扎得他心头火起。
“怎么?嫌我老?”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还是在想肖家那小子?”
丁香闭紧嘴,一声不吭。可这沉默,比任何反驳都更让他愤怒——她的不回应,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卧房里炸开,火辣辣的疼瞬间从脸颊蔓延开。丁香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一丝血珠。
她没哭,也没躲,只是缓缓转过头,眼神里淬着冰,直直地望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找死!”王老爷被她的眼神逼得后退半步,随即恼羞成怒,指着她骂道,“别以为摆着这副贞烈的样子我就不敢动你!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求着爬上我的床!”
他喘着粗气,像是被耗尽了所有耐心,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门板撞在门框上的巨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丁香缓缓抬手,抚上被打的脸颊,指尖触到滚烫的疼,还有那点咸腥的血。她没哭,只是眼底的光,彻底变成了死灰。
肖家那小子……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可知道又如何?她现在是他砧板上的肉,连思念一个人的资格,都成了罪过。
她慢慢蜷缩起身子,将那幅画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画纸被她的眼泪浸湿,晕开了一角墨迹,像她此刻模糊的视线。
外面的八哥还在叫,一声声“公子”,叫得人心头发麻。
王老爷的脚步声在回廊尽头消失了,留下满室的寂静,还有那挥之不去的酒气和屈辱。
丁香望着帐顶精致的绣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汹涌而出。
求着爬上他的床?
她就算是死,也绝不会。
只是……那脸上的疼,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不知道肖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被关在府里,是不是已经忘了花船上有过一个叫丁香的姑娘。
或许忘了,才是最好的。
她闭上眼,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明天醒来,又是该熬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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