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被推得一个趔趄,手里的托盘掉在地上,瓷碗摔得粉碎,参汤溅了满地。她踉跄着站稳,看着地上的狼藉,眼圈瞬间红了。
“贱货就是贱货,连碗汤都端不稳!”肖母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满是鄙夷,“还愣着干什么?真要在这儿碍眼吗?”
丁香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只会更难堪。
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房门福了福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笨手笨脚,惹母亲生气了。我……先退下了。”
说完,她转身默默离开,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回到正厅时,肖晨和李傲雪都还在等她。见她空着手回来,手背上还有红肿的烫痕,肖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打你了?”
丁香摇摇头,声音很低:“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
李傲雪拉过她的手,看着那片红肿,心疼道:“快让丫鬟拿些烫伤药来。”
肖晨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又气又疼,沉声道:“我就说不让你去,你偏不听。”
“母亲只是一时气头上……”丁香低着头,“以后总会好的。”
肖晨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知道,丁香心里的委屈,远比手上的烫伤更疼。
这府里的日子,终究还是没能像他想的那样安稳。但他看着身边强忍着泪水的丁香,和一脸担忧的李傲雪,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坚定——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着她们,不让她们再受这样的委屈。
窗外的阳光明明晃晃,却照不进这满室的沉闷。李傲雪默默让人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又重新端了饭菜来,轻声道:“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丁香拿起筷子,却觉得喉咙发紧,怎么也咽不下。肖晨看在眼里,夹了块她爱吃的糕点放在她碗里,低声道:“吃点,别饿坏了身子。”
她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嚼着,心里却清楚,往后在这府里,这样的刁难,恐怕还会有很多。
李傲雪看着肖晨紧绷的侧脸,又瞧了瞧丁香泛红的眼眶,轻声提议:“少爷,要不我去劝劝母亲吧?总归是一家人,总不能一直僵着。”
肖晨皱眉:“你去了也是碰钉子,她现在正在气头上。”
“可母亲终究是长辈,”李傲雪语气恳切,“我们做晚辈的,总不能失了孝道。我去试试,或许母亲能听我几句。”
肖晨沉默片刻,知道李傲雪说得在理,便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别让自己受委屈。”
李傲雪应了声,整理了下衣襟,转身往肖母的院子走去。
进了屋,肖母正坐在榻上生闷气,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傲雪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柔声说:“母亲,您消消气吧,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肖母猛地抬眼,眼神锐利地扫向她:“你来得正好!怎么,是来为那个贱货说话的?”
“母亲,丁香姑娘本性不坏,只是出身苦了些,”李傲雪温声道,“少爷也是心疼她,才会护着些,您别往心里去。”
“心疼?我看他是被灌了**汤!”肖母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李傲雪的鼻子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以为我这几日没说你,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敢来教训起我了?既然你这么同情那个贱货,那就给我跪下!好好在这儿反省反省,到底谁才是肖家的主母!”
李傲雪愣住了,她没想到母亲会突然将火气撒到自己身上,还要让她下跪。
“母亲……”她咬了咬唇,试图再劝,“儿子儿媳孝顺您是应当的,可这般罚跪……”
“怎么?你不肯?”肖母冷笑一声,“看来我是真管不住你们了!连你也敢违抗我的话?”
李傲雪看着肖母盛怒的脸,知道此刻再争辩只会让她更生气。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屈膝,跪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母亲息怒,儿媳知错了。”她垂下眼,声音平静,却难掩一丝委屈。
肖母看着她跪在地上,脸色稍缓,却依旧冷声道:“好好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知道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再起来!”
说完,她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李傲雪跪在地上,膝盖很快传来冰凉的寒意,可她只是挺直了脊背,一声不吭。她知道,自己这一跪,既是为了劝和,也是为了护住肖晨和丁香——母亲的火气总要有人接,她多受些委屈,或许就能让这场风波早些过去。
肖母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傲雪,见她额角渗出细汗,脸色也有些发白,才放缓了些语气,却依旧带着威严:“你知错了?”
李傲雪膝盖早已麻木,声音却依旧平稳:“儿媳知错了,以后不敢再妄议母亲的决定。”
肖母“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起来吧。”
李傲雪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膝盖一软,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去把那贱货叫过来,”肖母重新坐回榻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阴鸷,“我有话问她。”
李傲雪应道:“是。”
刚要转身,又被肖母叫住。
“刚才我罚你的事,”肖母盯着她,语气带着警告,“不许让我儿子知道半个字。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个狐狸精,要是因为这事闹得我们母子生嫌隙,你这个主母也别当了,趁早卷铺盖被休回娘家去!”
李傲雪心里一紧,垂着眼帘低声道:“儿媳明白,不会让少爷烦心的。”
“明白就好。”肖母摆了摆手,“去吧。”
李傲雪退出房间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站在廊下缓了缓,揉了揉发麻的膝盖,才强撑着往回走。
路上遇见肖晨派来寻她的丫鬟,她只说母亲气消了些,让自己去叫丁香过去说话,绝口不提罚跪的事。
回到正厅,肖晨见她脸色不好,连忙上前:“怎么了?母亲为难你了?”
李傲雪勉强笑了笑:“没有,母亲只是还有些气,让我把丁香姑娘叫过去说几句话。”她看向丁香,柔声道,“丁香姑娘,你随我来吧,母亲那边……不会再动气了。”
丁香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瞧着她微微发颤的膝盖,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肖晨不放心:“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了少爷,”李傲雪连忙拦住他,“母亲说只想单独跟丁香姑娘说几句,您去了反倒不方便。放心吧,我会陪着她的。”
肖晨看着李傲雪坚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松了手:“那你们小心。”
李傲雪牵着丁香的手往外走,掌心的冰凉让丁香心里一酸。她轻声问:“少夫人,您的膝盖……”
李傲雪摇摇头,示意她别多说,只低声道:“去了顺着母亲些,别硬碰硬。”
丁香用力点头,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原来这看似平静的府里,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平衡,连一向受敬重的少夫人,也要受这般委屈。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儿无论肖母说什么,她都忍着,绝不能再让少夫人为难。
两人走进肖母的房间,肖母正坐在桌边喝茶,见她们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待两人站定,肖母才慢悠悠地对李傲雪说:“你去告诉你家少爷,让他安心去书房读书,别总惦记着屋里这点事。我跟丁香姑娘在这儿说说话,没什么大碍。”
李傲雪应了声“是”,又担忧地看了丁香一眼,才转身离开。
回到正厅,肖晨见她独自回来,立刻起身问:“丁香呢?娘没为难她吧?”
“母亲只是想跟丁香姑娘单独说几句,”李傲雪按捺住膝盖的不适,温声道,“她让我转告少爷,安心去读书便是,不会有事的。”
肖晨还是不放心,眉头紧锁:“你……你可得好好看着些,别让娘真动气罚她。”
李傲雪轻轻点头,语气笃定:“少爷放心,我就在外间守着,不会让丁香姑娘受委屈的。”
肖晨犹豫片刻,知道自己此刻进去反而可能激化矛盾,便叹了口气:“那我去书房了,有事立刻让人叫我。”
“好。”李傲雪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转身往肖母的院子走。
外间的丫鬟给她搬了张椅子,她却没坐,只是站在门口附近,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膝盖的寒意一阵阵往上涌,可她心里更惦记着屋里的丁香,只能强撑着,一动不动地守着。
她知道,自己这一守,不仅是护着丁香,更是护着这个家——哪怕受些委屈,也要让这场风波尽量平息下去。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肖母放下茶盏,目光像淬了冰,直直刺向站在一旁的丁香。
“你这贱货,”她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别以为从花船里出来,嫁进了肖家,就能摇身一变成清白女人了。”
丁香的身子猛地一颤,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却死死咬着唇,没敢抬头。
“往后在府里老实待着,”肖母继续说道,语气里满是警告,“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更不准在外头抛头露面,败坏了我们肖家的名声。”
她顿了顿,眼神更冷了几分:“要不是因为前些日子城里都在传你跟我儿子的闲话,说他为了个花船女子神魂颠倒,连前程都不顾了,我肖家的脸都被丢尽了——我才不会让你这等下贱东西踏进府门半步!”
这话像一把钝刀,割得丁香心口生疼。原来自己能进这府门,不是因为公子的坚持,竟是因为那些不堪的流言?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花船里见惯了冷言冷语,可此刻被这样当众撕扯最痛的伤疤,还是让她浑身发冷。
“怎么?没话说了?”肖母冷笑,“记住你的本分!在这府里,你连给傲雪提鞋都不配,别妄想攀高枝,更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样。”
丁香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我……我从没想过要争什么,只想好好伺候公子和少夫人。”
“最好是这样。”肖母拍了拍桌子,“行了,碍眼的东西,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丁香福了福身,转身快步往外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刚走出房门,就撞见守在外面的李傲雪。
“丁香姑娘!”李傲雪见她脸色不对,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丁香摇摇头,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用力攥着李傲雪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原来这安稳的日子,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她望着天边沉沉的暮色,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丝惶恐——在这深宅大院里,她真的能撑下去吗?
丁香的身影刚消失在院门口,屋里就传来肖母淬毒般的咒骂:“贱货就是贱货,骨子里的下贱气,永远也上不得台面!”
她猛地一拍桌子,对着门外的丫鬟厉声道:“去!把她给我叫回来!”
丫鬟连忙追出去,很快就把还没走远的丁香拉了回来。
肖母站在廊下,指着院子里青石板铺就的路,眼神阴鸷:“刚才你从门口走到我屋前,踩脏了我这院子的地。现在,给我跪在地上,用布把你走过的路,一寸一寸擦干净!”
丁香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母亲,这……”
“怎么?你敢抗命?”肖母冷笑,“还是觉得委屈了?在花船里伺候男人的时候,比这难堪百倍的事没做过?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
这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丁香脸上,她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咬得发白。
守在一旁的李傲雪连忙上前求情:“母亲,天气凉,地上寒气重,丁香姑娘身子弱,怕是受不住……”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肖母横了她一眼,“再多嘴,连你一起罚!”
李傲雪抿紧唇,不敢再劝,只能担忧地看着丁香。
丁香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再反抗只会招来更难堪的对待。她慢慢屈膝,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地面,声音细若蚊蚋:“……是,儿媳遵命。”
丫鬟很快拿来一块粗布和一盆冷水,“咚”地放在她面前。
丁香拿起布,蘸了蘸冷水,冰凉的液体瞬间浸透布料,冻得她指尖发僵。她低着头,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刚才走过的路,粗糙的布蹭得掌心生疼,膝盖更是像被冰锥刺着,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肖母站在廊下,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像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
李傲雪站在一旁,看着丁香单薄的背影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她悄悄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拿件披风来,却被肖母狠狠瞪了回去:“谁敢给她递东西,就是跟我作对!”
丫鬟吓得连忙缩回手。
日头渐渐西斜,院子里的风越来越冷,卷着落叶打着旋儿。丁香的额头渗出冷汗,混着灰尘粘在脸上,膝盖早已麻木得没了知觉,可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她知道,肖母就是要折辱她,要让她在这府里抬不起头。可她不能倒下——为了公子的牵挂,为了少夫人的维护,哪怕再难,她也要咬牙撑下去。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肖晨从书房回来了。李傲雪心里一紧,刚想上前拦住,肖母却抢先开口,声音尖利:“怎么?心疼你的心肝宝贝了?我告诉你,在我这儿,规矩不能破!”
肖晨看着跪在地上的丁香,又看了看她手里带血的布,脸色瞬间铁青,大步冲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娘!您太过分了!”
丁香被他抱住时,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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