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恶语伤人,六月寒。

戒尺落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疼得李傲雪浑身一颤,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打!给我狠狠地打!”肖母越说越气,自己打累了,就把戒尺塞给旁边的丫鬟,“使劲打!打到她知道错了为止!”

丫鬟不敢违抗,只能闭着眼扬起戒尺。一下又一下,李傲雪的后背很快就红透了,她死死咬着唇,硬是没哼出一声,只觉得背上像着了火,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肖母坐在榻上,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才稍稍压下去些:“知道错了吗?”

李傲雪伏在地上,声音因忍痛而发颤,却依旧清晰:“儿媳知错……往后定会好好劝少爷,不让他因旁事分心。”

“哼,记住你说的话。”肖母挥了挥手,“滚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李傲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后背的剧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强撑着福了福身,转身一步步挪出房间。刚走出院门,就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剧烈地咳嗽起来,冷汗湿透了里衣,黏在背上,又疼又凉。

她望着丁香房间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这府里的日子,怕是再难平静了。

李傲雪回到自己房间,刚关上门就踉跄了一下,扶住桌沿才站稳。后背的疼一阵紧过一阵,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少夫人!”玉溪见她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扶住,看到她背后渗出的血迹,吓得眼圈都红了,“这是怎么了?谁打的您?”

李傲雪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别声张,快去拿伤药来。”

玉溪不敢多问,赶紧取来上好的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解开衣襟时,看到背上纵横交错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渗了血,玉溪心疼得直掉泪:“夫人,这打得也太狠了……”

“上药吧。”李傲雪咬着牙,疼得额头冒汗,却没再出声。

药膏涂在伤处,凉丝丝的,却压不住那火烧火燎的疼。玉溪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一边哽咽道:“少夫人,这事得告诉少爷啊!不然您这罪不是白受了?”

“不能说。”李傲雪立刻摇头,语气坚定,“少爷现在一心在丁香姑娘身上,告诉他,只会让他烦心,说不定还会和母亲闹得更僵。”

“可……”玉溪还想劝。

“听话。”李傲雪打断她,“只要我们两个保密,没人会知道的。等过些日子,伤养好了,也就过去了。”

玉溪看着她疼得发白的嘴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一定守口如瓶。”

接下来的几日,李傲雪忍着疼,依旧像往常一样打理家事,只是行动间难免有些迟缓。肖晨忙着照顾丁香,竟没察觉她的异样。

肖晨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丁香,亲自喂药、陪她说话,夜里也就在床边的软榻上歇着。丁香在他的照料下,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也能下床慢慢走动了。

这天傍晚,丁香靠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石榴花,肖晨从身后轻轻拥住她:“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看花开得真好。”丁香笑着回头,“公子,我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月湖?”

肖晨刮了刮她的鼻子:“等你再养几日,确定身子无碍了就去。”

而李傲雪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轻轻舒了口气。只要他们能好好的,自己受这点疼,也值了。只是后背的伤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府里的风波,或许还远远没结束。

丁香身子彻底利索了,肖晨便张罗着出门,拉上李傲雪:“之前说好了带你出去逛逛,今日天气正好,咱们三个一起去。”

李傲雪笑着摆手:“你们去吧,我这儿还有些账目没理清,得盯着些。”她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走久了牵扯着疼,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

肖晨知道她一向细心,府里的事离不得她,便没强求:“那我们早点回来,给你带城南的糖糕。”

出了府门,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丁香攥着肖晨的衣袖,眼里满是新奇,又带着几分怯意。

“别怕。”肖晨握紧她的手,“先去布店给你做两身新衣裳,上次说的还没兑现呢。”

布店里的掌柜见了肖晨,连忙迎上来。肖晨让丁香自己挑料子,又让掌柜按她的身量细细量了尺寸,吩咐做好了直接送回府里。

从布店出来,两人沿着街慢慢走。丁香看着路边的糖画、捏面人的小摊,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孩子。

正走着,迎面过来几个醉醺醺的汉子,一眼就认出了丁香,顿时起哄起来。

“哟,这不是花船上的丁香姑娘吗?”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怪笑道,“听说被人赎走了,原来是跟了这位公子啊。”

旁边的人接茬:“真有人肯花钱买个脏女人回家?也不怕败坏了门风!”

污言秽语像石子一样砸过来,丁香的脸瞬间白了,往肖晨身后缩了缩。

肖晨脸色一沉,将她护在怀里,冷声道:“嘴巴放干净点!”

那几个汉子却更起劲了,其中一个眯着眼打量丁香,语气轻佻:“贱货就是贱货,还真当自己能做少奶奶?不过是让人玩玩罢了。哎,公子,这女人在床上的滋味是不是很**?不然怎么肯花这冤枉钱?”

这话戳得丁香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没掉下来。

肖晨怒火中烧,扬手就给了那汉子一拳,打得他踉跄后退:“找死!”

汉子们没想到他会动手,顿时围了上来。肖晨将丁香护在身后,沉着脸道:“再敢说一句,我拆了你们的骨头!”他虽是读书人,此刻动了真怒,眼神里的狠厉竟让几个醉汉怯了几分。

“走!”肖晨不再理会他们,牵着丁香的手快步离开。

走到僻静处,他才停下脚步,见丁香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心里又疼又悔。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他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声音发哑,“都怪我,不该带你走这条路。”

丁香摇摇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不怪公子……是我自己不好……”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提醒着她永远洗不掉的过去。

肖晨捧着她的脸,认真道:“在我心里,你一点都不脏。那些人不懂你,是他们瞎了眼。别往心里去。”

他拉着她往回走,脚步更快了些:“咱们先回府,以后我带你去人少的地方,再不让人欺负你。”

阳光明明晃晃,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却驱不散丁香心头的阴霾。她知道,只要“花船”这两个字还刻在她身上,这样的指指点点,或许永远都躲不掉。

街角的茶楼上,王老爷端着茶杯,眯着眼看着街上那一幕,嘴角勾着嘲讽的笑。身旁的儿子王公子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

“看见了吧?”王老爷呷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当初你就为了这么个女人跟我犟,闹得鸡飞狗跳,非说要赎她出来。现在看看,人家长得好好的,小两口恩恩爱爱,哪轮得到你置喙?”

王公子喉结滚动,眼神死死盯着肖晨护着丁香离去的背影,语气发闷:“我……”

“我什么我?”王老爷打断他,“后悔了?当初我就说,这女人模样是俏,可毕竟是花船上的,玩玩也就罢了。我当时就说了,等我玩腻了,就赏给你,让你尝尝鲜。你偏不依,非要充什么英雄好汉,硬生生把人放跑了。”

他放下茶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说,要是当初听我的,现在守在她身边的,是不是就该是你了?说不定这会儿,你正带着她在街上买东西,哪轮得到肖家那小子捡现成的?”

王公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他当初确实是动了真心,见不得丁香在花船上受委屈,才跟父亲闹,想赎她出来给她个安稳去处。可后来听说她被肖晨接走了,心里又酸又涩,却也只能认了。

今日亲眼见了,肖晨对她那般珍视,连旁人一句闲话都容不得,再想起父亲这番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爹,别说了。”他声音沙哑,起身就要走。

“急什么?”王老爷拉住他,“这女人既然入了肖家的门,往后总有再见面的机会。你且看着,一个花船出身的,想在肖家站稳脚跟,没那么容易。”他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说不定哪天,她自己就熬不住了呢?”

王公子没接话,甩开他的手大步下楼。街上的人早已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脚印,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他抬头望向肖府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或许父亲说得对,他后悔了。可后悔又有什么用?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肖晨和丁香刚踏进府门,就见门房匆匆来报:“公子,丁香姑娘,外面有位王公子求见,说有要事找丁香姑娘,还说……请姑娘念在他前段时间帮过忙的份上,务必见一面。”

丁香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是谁,上次从王府逃出来,确实多亏了王公子暗中相助。

“我去看看。”她转头对肖晨说,“你先回房等我,很快就回来。”

肖晨看着她神色有异,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有事立刻叫我。”

丁香跟着门房来到外院的偏厅,王公子正背着手站在窗边,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他眼下带着青黑,神色比上次见时憔悴了些,眼神却紧紧锁着她。

“丁香。”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丁香福了福身:“王公子。”

“你还好吗?”王公子看着她,“我听说你在肖府……受了些委屈。”他指的是街上那些闲言碎语。

丁香垂下眼:“劳公子挂心,我很好。”

“很好?”王公子自嘲地笑了笑,“被人指着鼻子骂‘贱货’,这也叫很好?”他上前一步,语气急切,“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我知道你在肖府过得并不舒心,他母亲容不下你,外面的人也戳你脊梁骨,跟着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丁香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疏离却坚定:“王公子,多谢你当初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但你我二人,终究只是朋友。我现在是肖家的人,不会跟你走。”

“朋友?”王公子像是被刺痛了,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我在你心里,就只是朋友?我为了你跟父亲反目,为了你冒风险送你出王府,你就这么对我?”

他红着眼问:“我有什么比不上肖晨?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甚至比他给的更多!当初我就该把你留在王府,不管你愿不愿意,让你成为我的人,那样你现在身边的,就该是我!”

“王公子请自重!”丁香用力挣开他的手,手腕被攥得生疼,“当初你放我走,我感激不尽,但这不是你胁迫我的理由。我现在过得很好,公子不必再费心。”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丁香!”王公子在她身后喊,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你就这么喜欢他?哪怕被他母亲羞辱,被外人唾骂,也甘之如饴?”

丁香脚步未停,只淡淡留下一句:“是。”

有些情意,一旦认定了,就再也容不下旁人。哪怕前路坎坷,她也想跟着肖晨走下去。

回到房里,肖晨见她脸色发白,手腕上还有红痕,立刻皱眉:“他对你做什么了?”

丁香摇摇头,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说了些感谢的话。我有些累了,想歇会儿。”

肖晨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看着那道红痕,眼底渐渐沉了下去。他知道,有些事,她不想说,但他不会让她一个人扛着。

肖母在屋里听丫鬟添油加醋地说了王公子来访的事,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拍着桌子就骂:“这个**!刚从外面惹了一身腥回来,转头就敢勾三搭四,连王府的人都敢招惹!真是不知廉耻!”

她越想越气,根本坐不住,踩着步子就往丁香的小院冲,身后的丫鬟想拦都拦不住。

刚进院子,就见丁香正站在廊下出神,肖母几步冲上去,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贱蹄子!我就知道你这种从花船里出来卖的,骨子里就带着脏气!才进府几天,就敢把野男人勾到家门口来,你还要不要脸?”

丁香被这突如其来的怒骂惊得浑身一颤,抬头见是肖母,脸色瞬间白了:“母亲,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王公子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勾搭成奸吗?”肖母根本不听她解释,声音尖利得像刀子,“当初就该让你死在花船上,省得进我肖家的门,败坏家风!我看你这种人,活着就是祸害,怎么不去死!”

最后那句“怎么不去死”像重锤砸在丁香心上,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廊柱上,眼里的光瞬间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白。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明王公子只是来道谢,可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些刻薄的、淬毒的话,比街上的闲言碎语更伤人,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肖晨的母亲,是她想努力讨好、却始终无法靠近的长辈。

“母亲!”肖晨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他刚回房没等多久,就听见这边的争吵声,快步赶了过来,“您在干什么!”

肖母见儿子来了,火气更盛:“你来得正好!看看你护着的好女人!刚把野男人领到府里来,你还当宝贝似的捧着!我肖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肖晨一把将丁香拉到身后,挡在她面前,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娘!您能不能听人解释?王公子是来道谢的,当初若不是他,丁香根本出不来王府!您怎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人?”

“道谢?孤男寡女,有什么谢好道的?”肖母冷笑,“我看是旧情复燃,想私奔吧!”

“您太过分了!”肖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您要是再这样侮辱她,我……”

“你想怎样?”肖母梗着脖子,“为了这个贱货,你还要跟我反目不成?”

肖晨看着母亲狰狞的脸,又看了看身后浑身发抖、眼神空洞的丁香,心口像被巨石压住,疼得喘不过气。他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丁香的手,用尽全力给她支撑。

阳光明明照在院子里,丁香却觉得浑身冰冷,比跪在青石板上擦地那天还要冷。她望着肖母愤怒的脸,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来这里,不该成为肖晨的拖累,更不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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