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她的声音发颤，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急切。
林一愣了愣，看清是她，眉头瞬间蹙起，反手甩开她的手，语气冷硬：“你怎么来了？”
周围有同僚投来好奇的目光，林一脸色更沉，拉着她往僻静的角落走。到了无人处，他才松开手，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我说过让你离我远点。”
三公主被他眼里的寒意吓住，却还是咬着唇，低下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我错了，林一。我不该去林府找你，不该奢望那些不属于我的……”她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我只求你别彻底抛弃我，像从前那样，偶尔……偶尔见一面就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妻子跟前，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她的顺从像根针，轻轻刺了林一一下。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刻意放低的姿态，忽然想起从前在别苑的那些夜晚——她也是这样，带着点倔强的温顺，在他怀里低吟浅唱。
那些被压抑的记忆翻涌上来，林一的喉结动了动，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警告：“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呢？”
三公主连忙摇头，指尖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会的！绝对不会！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你……别不理我。”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林一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有厌烦，有不舍，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他沉默了片刻，抽回自己的衣袖，从怀里掏出块帕子递给她：“擦擦吧。”
三公主接过帕子，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连忙擦了擦眼泪，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以后别来翰林院找我。”林一的声音冷了下来，“有事……去别苑等。”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三公主看着他的背影，捏着那块还带着他体温的帕子，忽然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笑容却带着点失而复得的狂喜。
只要他还肯见她，只要还有这点念想，就够了。
而林一往林府走的路上，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自己不该心软，不该给她任何希望，可刚才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总让他想起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往。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他得快点回家，回到南枝身边——只有在她那里，他才能暂时忘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做回那个真正的自己。
林一刚走到街角，就看见紫棠站在老槐树下，穿着件半旧的素色布裙，鬓边别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远远望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怯生生的期盼。
“你不在家待着，跑出来做什么？”他走上前，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紫棠咬了咬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每天就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对着四面墙说话。”她抬头看他，声音里带着委屈，“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还是……还是嫌我是妓女出身，不想要我了？”
最后那句话像根针，轻轻扎了林一一下，眼里的倔强让人心头一颤。他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尘：“怎么会呢。”
他顿了顿，看了看天色：“我陪你回家看看吧。”
紫棠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连忙点头：“好。”
两人并肩往城中小院走，一路没怎么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紫棠偶尔偷偷看他一眼，见他没露厌烦之色，心里的石头便落了些。
推开小院的门时，林一愣了愣。多日不见，院子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墙角种了几株月季，开得正艳；廊下晾着干净的蓝布衣衫；窗台上摆着个粗瓷瓶，里面插着几枝新鲜的雏菊。
“都是你弄的？”他问。
紫棠点点头，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收拾收拾，看着敞亮些。”她引着他往里走，“你坐，我去给你沏茶。”
林一在堂屋的竹椅上坐下，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还是那些简单的旧家具，却被擦得一尘不染，桌上摆着个针线笸箩，里面放着没绣完的帕子，针脚细密匀净。
“以前在教坊司，学过些女红。”紫棠端着茶进来，见他盯着笸箩，轻声解释道，“想着绣个帕子给你用。”
林一接过茶，指尖触到她的手，她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想起她刚被赎身时，怯生生地问他“以后我是不是就有家了”，心里莫名一软。
“院子打理得很好。”他啜了口茶，语气温和了些，“比我上次来，热闹多了。”
紫棠的脸更红了，低着头小声道：“你要是喜欢，以后常来看看……”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连忙住了口。
林一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月季。他知道自己亏欠她——当初赎她出来，许了她安稳，却没能常来陪伴。她从不争不抢，不像三公主那样执拗，也不像苏青青那样温顺里藏着期盼，她只是安静地等着，像这院子里的花，默默开，默默谢。
“以后我会常来的。”他忽然说。
紫棠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却又怕他是随口说说，只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
林一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看着正往灶房去的紫棠，温声道：“家里有什么缺的，或是有什么想要的，都跟我说。”
紫棠端着刚切好的瓜果回来，目光掠过那锭银子，却没多看一眼。她放下盘子，走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沙哑：“我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你。”
林一的身体僵了僵，抬手覆上她的手背。她的手很凉，指尖带着点薄茧，想来是这些日子操持家务磨出来的。
“我知道你有南枝姑娘，有苏夫人，还有……”紫棠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我不敢奢求别的，只要你能多来看看我就行。哪怕一个月来一次，我也知足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带着一股执拗的恳切。林一想起她在教坊司时强撑的倔强，再看此刻温顺得像只小猫的模样，心里那点愧疚又翻涌上来。
他转过身，轻轻推开她一点，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我会常来的。”
紫棠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雨水洗过的星子：“真的？”
“真的。”林一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只是府里事多，有时难免顾不上……”
“我懂的！”紫棠连忙点头，生怕他反悔，“我懂的，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她转身想去给他添茶，却被林一拉住了。他看着她清瘦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亏欠的人，远比想象中要多。这些女子，或温婉，或执拗，或温顺，都因他牵绊，却又各自守着一份孤独。
“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厨房做。”紫棠挣开他的手，脸上带着点雀跃，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随便做点就好，清淡些。”林一在竹椅上坐下，看着她轻快地往灶房去，背影纤细却透着股韧劲。
夕阳将院子染成暖金色，月季的香气混着饭菜的烟火气飘过来。林一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忽然觉得这片刻的安宁，竟比府里的锦衣玉食更让人安心。
只是这份安心里，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亏欠，他自己也说不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