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快要到了盛夏，在慌乱的试卷中恍然抬头，突然发现大家都换上了短袖。日子被高考倒计时量化成数字，阳光和月色都不知其味。然而这样的感慨只能局限在短短几秒钟里，转头就又要埋头于题海。
突然想起之前某个睡得安详的语文课上，依稀间有那么几分钟醒过来的时候，听到老师在讲夔牛的故事。“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我梦到辽阔无垠的草原上，白雾骑着马奔驰而来，拉着我的手带我上马，背后是战场火光飞扬。我回头望去，光亮越来越大。
前排靠窗的同学突然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冲进教室，灼烧着每一双眼睛。大家哀嚎连天。我抬手遮住眼睛，手指的缝隙里橙子弯曲手臂枕在课桌上，在嘈杂声里，她好像说：“那场战争是它在故事里唯一的意义。”
我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摇头说听不懂，把头发蹭乱。
橙子没有理会我，把头埋进臂弯里，很久都没有动，大概又睡着了。
是不是高三也是这样，这场逐鹿是我们青春能够被允许的唯一的意义。
高三的试卷多到一山更比一山高，教务老师常常会在课间随机抓十几个同学把卷子数好并运送到各个班去。
晚自习的白炽灯很亮，文综题的字多到让人双眼发晕。
白雾就是这个时候轻手轻脚走进我们班的。白色的短袖很是清爽，他抱着半臂高的试卷直直走向讲台，不带有一丝侧目。我藏在高高的一摞书后面，怔愣着。
转身时他的视线快速扫过全班，顺利捕捉到我的眼睛，对我眨了眨眼，而后迈步走出班门。
去完洗手间刚回来的十五偷笑着望向我，她说我只露出一双眼睛，从头望到尾，怕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晚自习安静得只剩翻页和写字的声音，不过是这几秒钟的失神，又继续做题。只是突然间会冒出一个念头，我们要分别了。
临下晚自习，十五往我的耳朵里塞进一只耳机，里面传出周杰伦的声音。
“姐可是为你充了会员的，好好听。”十五一把抓起我的手挎在她的臂弯里，踩着铃声往宿舍走。
音乐这个东西似乎离我很遥远了，但每一句词我都清晰地记着。我的青春好像很平凡，无病无痛，没什么灾祸，成绩还算不错，这样看来似乎是很幸运的了，但不知道我们在痛苦什么。
十五说，别人看起来不需要痛苦的事情不代表就真的没有痛苦。我说好像没听懂，但我打算写在日记本上，等到什么时候开悟了就拿出来大声诵读。
远远的地方白雾和他的室友已经走到了路的另一头，但夜色里我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他的身影。好像有什么感应一样，他回了头，我们好像在那一瞬间交集了，但我也不确定。
单单是他站着，其余万物就都归入黑暗，唯独他在清晰地抵抗夜色。
他只是转身站定，而后又回头继续向前。我们太远了，远到我们无法成为彼此可以停下来挥手打招呼的理由，于是只能彼此路过。有人在操场上唱歌，我在夜色和歌声里看见他远远路过的身影，那一瞬间我有预感，我们终会永不相见。
我们的青春是不是就要结束了？我问十五。
我们会青春到八十岁的。十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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