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二年三月十三日
哈哈,明天阅兵!今天就是军训最后一天!
呜呜,刚刚差点把我吓得回不去学校了。
熄灯后我想去卫生间,可她们刚刚去的时候我没跟着去,这会儿薛璐讲完鬼故事了,我才尿意上涌......也可能就是被她们吓得。
自从前几天动画的一个女孩半夜把手机掉进厕所一去不复返后我们上厕所都不拿手机了......但我本来也没拿过,那可是旱厕!双手要用来提两条裤腿,我实在不觉得嘴巴能叼住手机不脱落。
说到旱厕,想起小时候跟着姥姥过得那几天,小时候的记忆不多,但是姥姥家的旱厕占据了我很多脑容量,我简直有上厕所恐惧症。
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坑,你推开木门所面对的就是坑,四周有半米宽的步道,坑里什么垃圾都有......你要上厕所就得背对着大坑,蹲在坑的边缘处,而且没有供手支撑的设施!哪怕是一根木棍也没有,每一次我都是量好距离而后哆哆嗦嗦的蹲下,急得上不出来时也只敢拿手虚抓在离脸最近的凸起上,可那凸起是不平整的土墙多出的土疙瘩,根本不经人握。但凡你在任何一个土墙边待过,你就会知道,那些小疙瘩都经不出你轻轻一点!
可我实在是憋得睡不着,我绝对不能被尿憋死!
我摸到薛璐床边求她陪我去,她露出两只大眼睛装听不懂。我又看她旁边的张晓雅,可我看向谁,谁就石化。骄傲的美杜莎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谁让我刚刚不去呢,我只好摸黑顺着墙滑出去......
可恶的军训基地,可恶的教官,可恶的旱厕!
我在心里唱国歌给自己壮胆,但恐惧让我连国歌都唱不顺,黑漆漆的楼道让刚才听到的鬼故事生出实体,它们在我脚边乱窜。
忽然!
我发誓在七八米左右的黑影里我看到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心里大叫,牙关紧咬不让声音真的泄出来,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扁平,使劲儿往墙里挤,虽然动作行云流水悄无声息,可嘴巴已经瘪起来,眼球更是被惊惧抓在手里拧,就在眼泪将落未落的时候,随着黑影又一次地起伏,一声轻咳传过来。
靠!
因为恐惧而大张着的鼻孔霎时喷出一股气......再久一点我的鼻子都要变形了!
我心中腹诽,这个该死的同学,人吓人吓死人她知不知道啊!我松口气继续顺着右边墙根前进,听起来她也开始走动,听音辨位,我抓住和她对位的瞬间,故作不经意的转头,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讨厌......
王露和我大眼瞪小眼,然后亲人见面一样四只手紧抓在了一起,欲语泪先流!
她刚从卫生间摸出来,我赶忙求她再陪我去一次。
王露,当代侠女!
今年感动中国的人物评选我会拥护她!
呼,写完好像又经历了一遍......
刚躺回床上的时候我背都湿了。
XXX二年三月十四日
阅兵没什么好写的!
但是!!!!!那个掉了手机的女生!!!!她和教官恋爱了!!!!!!
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
可是!教官像我爸一样!!!!!!!!!
不理解!!!!!!!!!!!!!!!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差点儿没上来气!!!!为什么啊!!!!聪明善良又勇敢的女大学生!!!
你告诉我为什么!!!!
上学期开学没多久摄影课老师就和隔壁班的女孩谈恋爱!!!
无耻!!!!!!
丑陋的小秃头!!!!!
XXX二年三月十七日
上网冲浪,发现一篇讨论帖:假如可以复制出一个和你的猫同样体积的黄金猫(24K纯金),代价是你的猫寿命会减少一年,你愿意么?
底下许多人发表意见,最高赞的人回答说:“真的能复制的话必然会大大提高我的猫的生活质量。”
我本来想反驳他,因为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寿命有多久,也许就是不足一年呢?也许甚至不足一两个月呢?
可我知道自己在杠什么。
我有一点想秋秋。
我把嫂嫂送给我的剪纸画放进相框,每天都能看到它。
看到秋秋的照片我会伤心,可剪纸让我的伤心得到缓冲,它沉沉落在厚重的毛毯上,飞扬的只剩下思念。
没有悔恨与痛苦的思念。
以前我觉得电视剧演的刻板,因为他们思念谁手里捏着她/他的画像亦或是照片时,手总会情不自禁的的摸上去。
如今我自己思念了,手一遍遍在屏幕上摩挲时才放下刻薄。
我没有姥姥的照片。
我在下面就认识她俩,不知道我下去以后没有照片能不能找到姥姥。
只能日夜许愿秋秋当官发财做一方霸主。
XXX二年三月十八日
晚上张卉和暧昧的学长出去散步,带回来一只小黑狗。
听张卉的描述小姑娘像是初中生,住在附近。家里养了一只叫“黑豆”的小狗,没有人告诉她狗能做绝育,于是她的小狗一窝又一窝的生。
黑豆在一个多月前又生下了六只小狗,家里可没法养那么多狗,于是父母喊她推小车出来卖狗......
张卉表情浮夸的大吼:“天呐!我路过那个小车,我就是想立一个喜欢小动物的人设,显得自己可爱一点儿!”她咚咚的拍桌子“结果!那个憨批学长就给我买下来了!”
八十块。
……
在张卉的长吁短叹中我把小狗从纸袋里拿出来,哟,三个爪爪穿都穿着小白鞋,尾巴尖儿也有一点儿白。举起来看,是小姑娘。小狗不太有精神,但不像是萎靡,只是没睡好的样子,小脑袋埋在手心里轻轻呼吸。
我很喜欢猫狗,可是当它这样毫无防备的呼呼大睡时我还是感到烦闷。
我不想和张卉再起冲突,李晨曦和林清雅看起来都觉得小狗可爱。
可那不是喜欢,更像是not bad。
我大概是杞人忧天,不太相信张卉能照顾好它。
唉,我实在是懦弱,说不出要她负责的话。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大睡的小狗想名字。
还有五分钟熄灯,名字依然没定下来。
小狗缩在铺了两件T恤的快递盒里熟睡。
XXX二年三月十九日
今天又是打电话的日子,对电联这件事逐渐变得无所谓起来,再没有去年刚刚开始实施的不适。
和妈妈分享昨晚发生的事儿,她听到张卉立人设结果不得不养狗以后笑得不行,我说自己担心她照顾不好小狗,她不以为意的说“那不是还有你吗?你们住这么久了,她肯定知道你喜欢狗。”
唉!能怎么办呢!我就是吃这一套啊......
晚上八点四十。
奶奶打电话过来,我惊讶于她还没睡觉。她答的很急:“我刚念完佛,我听你妈说你宿舍养狗了?”
秋秋。
雨里捡起的秋秋好像又回到了我手里。
我尽量克制自己,故作轻松的回答:“不是我,我舍友养的。”
“不行,”她打断我“我看照片了,尾尖带白的狗不能养!赶紧扔出去!”
“为什么不能养?”咽下不服,我平静的问。
我怎么这样软弱。
“为什么不能养?不能养就是不能养!”
我又重复:“为什么?”
她丢下一句:“尾巴尖带白,那就是戴孝!”
戴孝?
哦,爷爷死期将至,他们见不得一点儿不吉利。
天上地下,只有一种生命,那就是:人。
疲惫。
她还在唠叨让我把狗丢出去,不许养这些不吉利的东西。可什么是吉利呢?
我回她:“那是我舍友的狗。”
挂断电话后我等了两分钟,她再没有回拨。
我找了边牧的照片停在“山清水秀一家人”的聊天群,最终还是没有发送。
何必再尝试呢?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通过不断地尝试获得成功,至少在这里行不通。有时候我会想,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我对人以外的生命有感情。
不知道是因为奶奶念佛,所以我对她抱有期待,还是因为我太善良了。
总是满怀期待。
结果总让我无奈,于是有时候我会用语言伤害她,因为她不符合我对念佛人的期望。
有一次爸爸去青海出差,我缠着他要跟他一起去。奶奶知道后像个小孩一样,用含着手指站在吃零食的你身边问“你吃的那是什么呀”的方式向我表达她也想去青海,去参加青海的什么法会。
我不懂法会,可我坏的天然。
小孩说“你吃的什么呀?这么香!”
我说:“香吗?”
小孩饱含期待的点头。
我笑着拍拍她说:“香就多闻一会儿。”
......
奶奶更进一步,她开始说这是念佛人最想去参加的盛会,可你爸爸是去工作的,我不能麻烦他。
我问她“念佛的是不是不能骂人?”
奶奶立刻双手合十,叽里咕噜念了一堆经文,而后给我讲解:妄语、绮舌、两舌、恶口都是造口业,骂人就是恶口。
我笑,此处应该为我反复播放“grinning like a devil”。
“那你没有必要去法会啊。你骂人骂了有四十年,去多少法会都没用。”
老人呆如木鸡,看着她僵硬的脸,我却不再感到痛快,也笑不出来了。
只是如果时光倒退,我大概还是会说出来。
我有时眼睛看着她,可又没有真的看见她。大脑里没法生成她的脸,无论我怎样努力描绘,脑袋里也只有她肥胖的身子,布满厚茧的双手,常穿的轻薄的老人衬衫,黑色的裤子,灰色的运动鞋......以及她下垂到肚子上的胸部。
写到这里,嘴巴和双手又被那咸咸的味道与干瘪的触感所占据,她的脸愈发模糊。
五六年级的时候妈妈会送我去和爷爷奶奶住,晚上我和她睡。有时她会一把将我捞过去一下一下的亲,说心疼我。有时又会猛地将她干瘪下垂的胸捡起来塞进我的嘴里。我不想碰,她却说:“小时候带着你在村里,我只有用□□哄你睡觉。”
啊......我知道她早年养孩子辛苦,她又要照顾老公,又要养孩子,还要下地干活......还要养孩子的孩子。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计较,懵懂中长大了,所有的不适都变成了发黄的口水印,只剩下触觉和味觉日复一日耿耿于怀。
妈妈总说奶奶不容易,让爸爸和我都听话一点。
我尽力去理解她,可也许是我太过年轻。
一些时候我总是无法压制自己的坏。
譬如今天,她说“戴孝”的时候我只觉得她欲加之罪。
小狗何其无辜?爷爷肺癌,死期将至不是早该预料到的吗?为什么她会觉得意外与不吉利呢?更坏一点,他死了,你不会过得轻松一点吗?几十年来任劳任怨,挨打受骂......你不应该最期待这样一天吗?
你应该让我把小狗带回家,你在家里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