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请君入瓮

大殿上气氛诡异,又一声雷霹雳而下,秦霖背身于雷前,眉眼间的鬼气渐浓,再加上额角的血珠子割裂般滑下,总觉不似活人。

她恭顺地弓下腰,毫不掩饰向上仰起的眉眼,一字一句轻柔却暗含桀骜:“父皇,儿臣斗胆请罪。”

许是从未见过秦霖这般,皇帝略略有些汗颜,他偏眼瞧了沈恕一眼,只觉两人神情一般无二:“靖、靖慈何罪之有?”

“欺君之罪。”秦霖一字一顿,“儿臣和镇国公为着捉出那刘颉安插在皇城的细作,出此下策演了这场请君入瓮的戏码,将父皇蒙在鼓里,实乃大过,还请父皇降罪。”

闻言,皇帝还未表示什么,一旁的沈恕就低低笑了一声。

这靖慈殿下话说的当真是滴水不漏,为着表面功夫把话说得漂亮,却又不想真的被皇帝秋后算账,便抢先一步把自己绑了上去,想来皇帝因着自己和殿下绑在一根线上也不敢追究殿下什么。

果然,一听秦霖和镇国公有关,皇帝眉眼间的不悦渐渐褪去,他下意识瞥镇国公一眼,就见对方一副默认不讳之姿,便知这是真的了。

“请君入瓮是何意思?靖慈,一五一十地说来。”这镇国公不好逼问,皇帝把矛头指向了一向恭顺的秦霖,“此事不得有半分隐瞒!”

“陛下可还记得年前明恩寺祭奠一事?”开口的却是镇国公。

皇帝惊愕看沈恕一眼,可接着就把意头转向了沈恕的话。

明恩寺?

自然记得,毕竟那会儿自个儿在去往明恩寺的路上新得了一美人,至今收入宫中不甚腻味。

“这又和明恩寺有和联系?”他不解。

“圣上倒不如问,这和那美人有何联系。”

“爱妃?与她有何相干?她是那刘颉派来的刺客不成?”思及美人盈盈笑脸,皇帝眉间略有不舍,可如若这美人真是一把温柔刀,翻了脸,剥皮曝尸也未尝不可。

沈恕未有给出实打实的答案,只见他从容踱步,行至地上那刘庆跟前,居高临下睨着他,“听闻那赤羽侯是个惯会收买人心的主,如今你落此下场,可还盼着他千里奔袭救你和你妻儿一马?如若你肯据实交代了,想必圣上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痛快。”

闻言,刘庆收起面上胆怯之色,面露凶光狠瞪过去,哂笑一声:“我等决定效忠侯爷之时已然置生死于度外,任凭你如何劝降也不过枉然,侯爷深明大义爱民如子,终有一天会将尔等昏君佞臣斩尽杀绝!”

字字泣血后他目光如炬,猛一咬牙,却不成想,一股极大的力道狠磕着牙朝口腔中袭来,叫他下颌骨断裂般泵出剧痛。

“啊啊啊——!”随即便是一声闷闷的呼声。

“话还没问完呢,这么着急咬舌自尽干什么?”沈恕抵死在他嘴里的脚再一用力,一声裂响过后,刘庆的下颌就如半折着的湿木棍子般耷拉着。

大殿内瞬时再起一阵痛呼。

沈恕垂眼蝼蚁般盯他最后一眼,抿起一个有些邪气的笑看向现场的另外两人:“既然这乱臣贼子如此不肯配合,臣又着实嘴笨,是以,就请靖慈殿下纡尊降贵替臣向陛下解释如何?”

这虽是问句,可任谁听了都知道这镇国公的意思不容二话。

皇帝早对于沈恕的放肆习以为常,此时再见这人露出的阎王面,仍旧忍不住汗津了背,他立马一指秦霖:“就、就按镇国公说的办,靖慈,你来说!”

“是,父皇。”一旁看戏良久的秦霖这才敛色,“就如镇国公方才所言一致,这事恐怕和父皇在明恩寺路上得的美人有干系。”

“儿臣不孝,两月前为保父皇康健去往过明恩寺上香祈福,可回来途中不料遇了匪人拦路,幸得镇国公偶然碰见得以相救。”

“后而得知镇国公是为了追查城中细作一事追至此地,儿臣惊恐,疑虑细作怎会在此?便见镇国公拿出证据道,儿臣曾赶出府去的那刘庆便是细作的接应人,镇国公怀疑儿臣有叛国之嫌,可儿臣从未做过此事,镇国公便道,如若儿臣真想自证清白,便配合着演上这么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而所谓的‘君’,便是朕的爱妃不成?”皇帝有些晕头转向的。

“父皇圣明。”秦霖毫无波澜地挤出一句颂词,“镇国公说,这刘庆每月初十便会前往明恩寺私会递消息的暗探,本可以当场抓获,可许是动静过大,叫他一时逃了去,下落不明,没想到镇国公机敏,在宫中竟然发现了这厮的行踪,实在叫人奇怪。”

“镇国公便觉宫中定然有接应的暗手,想要斩草除根,便对外放出假消息说是儿臣才是勾结叛党之人,叫宫中细作放松警惕。直至方才,这刘庆暗中私会同党被镇国公抓了个现行,儿臣才敢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请父皇降罪!”

秦霖言语恳切忠诚,配合上伤后故作柔弱,倒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假象。

见状,沈恕不由地笑出了声,发自内心给她鼓起掌来:“殿下不愧为能言善道之人,就是解释起这般枯燥之事也能如此生动,臣赞服。”

这一时的变故太快,皇帝顿了顿,缓缓靠着椅子坐下:“镇国公,靖慈所言,可确有其事?”

沈恕却敛了笑,不吭声了,殿内一时氛围大变。

见状,秦霖眉头轻蹙,心道不好。

这奸臣怕不是不愿承认?

毕竟方才所说算是自己的一面之词,且其中对自己不利的细节悉数删去,如若他捉到奸细后临时反咬自己一口也未尝不可能,毕竟就刘庆一事来说,他大可以从哪摸出些证据泼在自己身上。

而自己这父皇一向是个昏才,不然也不会任由这镇国公一家独大到有底气藐视君上。再者,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叛国时这昏才爹尚且能给自己砸得头破血流,若是有了,指不定干出些什么。

他今夜受了镇国公不少气,定想要拿些人做出气筒,此时的自己,便会是这出气筒。

思及此处,秦霖眸中一暗,张嘴欲先发制人地说些什么,不料,一声幽幽的‘不错’悄然从身侧之人口中传出。

秦霖压低了眉暗暗瞥了他一眼,却发觉这奸臣不知何时起就将视线黏在了自己身上,眉眼间尽沾满了玩笑得逞过后的愉悦。

杀千刀的奸臣!

得到沈恕承认,皇帝打量的视线才从秦霖身上游移开,他一挥长袖,对殿外宫人喊去:“还不把那贱人给朕捉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圣上何须如此着急?”那宫人才要迈步,就被沈恕止住了,“若是娘娘在搬运至圣德殿的途中毒发身亡了,岂不可惜?”

毒?

此话一出,不只是皇帝,秦霖也眉头一跳:“这细作莫不是事情败露想要服毒自尽,已好死无对证?”

又想起行至长廊时见着那领着太医的婢子。

是了,这婢子看着面熟,原是这奸臣的人。

“殿下聪慧。”而后只见沈恕慢悠悠转着指上扳指:“不过,幸得她命大,倒是保了一条命。只是如今昏死过去,怕是除了逼问这刘庆,还不能即刻有什么进展。是以,还请圣上恩准,将此事全权交予臣调查,臣定当给圣上一个交代。”

“好,好!”虽说这沈恕一向不尊圣恩,可办起事来却着实令人宽心,皇帝大笑一声。

此事便算终了。

秦霖先行拜退,可不待她走了几步,沈恕便迢迢追了上来。

“镇国公还有何事?”见这人山般横亘于路前,秦霖抬眸,不见波澜地冷看了他一眼。

“殿下何故如此凉薄?”沈恕并不在意,随着秦霖并肩走着,“好歹我与殿下也算是有过同盟之交,如此苛言,倒显得像是仇人似的。”

闻言,思及沈恕方才在大殿上莫名的沉默,秦霖哼笑出了声:“镇国公一人之下,我只是父皇不甚看重的女儿罢,怎敢和镇国公有所攀扯?如今幸被父皇注意,给了些许安身立命的资本,可仍比不过镇国公位极人臣。”

这些个吹捧的话暗藏细刺,沈恕自然明了,他垂眸将目光撒向身侧的秦霖,眼中晦暗不明,一直缱绻于眉眼的笑在触及秦霖额上的红肿之时略有消芜。

他定定看了秦霖许久,脑海中蓦然想起自己年幼时随母亲进宫时也曾见过这小殿下。

那时的她比之如今,处境更为不堪,身为女儿身,生母身份低微且早早过世,幼时不知吃了多少苦。

他第一次见着她的那次正是个雷雨天,她不知是打坏了哪位娘娘的琉璃盏,被罚跪在大雨天里一夜,险些失了性命,可那娘娘仗着宠爱拒不饶恕了她,又把她喊来了殿里,用烟斗子将她烫了一嘴的泡。

那会子暑气还未过,嘴里的泡出了血,发了脓,其他人见着觉得着实吓人,都躲得远远的。

他那时好奇,便问她:“为何不承认那琉璃盏就是自己打碎的?也不至于又被喊去多了一嘴的泡。”

“但这并非是我打碎的,我眼见着是娘娘身边的侍女碰在了地上。”她那时的双眸还不似如今空洞洞如鬼魅,面容坚定,宛若一劲草,“如若这次承认了,那以后的所有错事便都归在我头上了。”

他那时不解,只觉她逞能,直至后头家中生事,便才知,她那并非逞能,只是心有不甘。

……

“……镇国公?”偏头见着沈恕定定盯着自己,神情不明,秦霖莫名压下眉警惕。

沈恕微眨下眼,这才在唤声中回神,淡漠的笑意再次攀上眉眼。

他拂下袖,从中摸出个细颈小玉瓶子,沉下眸递了过去,故作漫不经心:“女子不宜伤及容色,这玉凝膏有祛疤净肤之效,前日里刚好得了瓶,殿下不妨笑纳。”

“不必镇国公费心。”秦霖脸侧垂发被夜风勾起落下,仿若整个人要跟着飘入风中,“镇国公与其在我这边费工夫,倒不如同您那柳萃楼的娘子们唱些好听的,少不得博美人一笑。”

“我并未有什么娘子。”不知为何,这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慌的镇国公此时有些鲜见的激奋,眸中浓墨起起伏伏。

秦霖原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同打到这人七寸般如此有效。

也不曾听闻这镇国公有多在乎自己清白的名声啊,这奸臣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秦霖不觉有些怔愣,随后,淡淡勾了下唇角,不愿深究:“那便没有罢。”

言毕,转身便要抛下沈恕朝前走去。

但没走几步,腕上就被什么扯住了无法动弹。

秦霖犹疑着回头望去,就发现那人正是沈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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