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百花朝神

叛军围攻了两天两夜,禁卫军逐渐有些相形见绌。被困离宫的朝臣惶惶不可终日,俱是捏了一把冷汗。

柳贤被带到赵锦寝宫的时候,她正独自坐在窗边饮酒,对面有一只斟满的酒杯。他走过去坐下,端起一饮而尽,丝毫不客气。

赵锦反而笑了,拿过酒杯又斟满了递给他。

柳贤偏偏想和她对着干,冷眼瞧着伸到眼前的玉手,轻蔑一哼并不去接。

赵锦摇头一笑,放下杯子,撑起脑袋好整以暇地打量他的脸,似在欣赏绝世容颜。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的声音染上酒气,变得慵懒沙哑,平添了一丝魅惑。

“花朝节。”柳贤眼眸微抬轻轻吐出三个字,顿了一下补充道,“也是陛下的生辰。

“原来你知道啊……”赵锦笑了,“据说朕出生的那一年春日格外温暖,百花早早怒放,花朝节那天已是处处繁花似锦。父亲还笑说母亲生了个花神,长大后必定和她一样倾城绝色。”

柳贤面无表情,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赵锦盯着他艳若滴血的饱满唇瓣,一时心痒,身子微微前倾作势就要摸他的脸,却被对方后仰躲过。

“啧,又不是没有摸过,你这么羞涩做什么?”她没有轻薄到美人,略显遗憾地收手。

柳贤脸色微变,想起那时在马车上她对他上下其手的撩拨只是作戏,内心必定是像看傻子一样欣赏他使出浑身解数的勾引,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赵锦却很没眼力见地旧事重提,精准打击在他高傲的自尊心上。

“第一次见面时你多热情呀,那副眉目含情的娇媚模样,一眼看去把人心都融化了,现在冷冰冰怨气深重的样子朕不喜欢。”话到最后她努了努嘴,以表达深深的惋惜。

柳贤脸色更差,偏偏无言反驳,只好冷声道:“陛下何必装模作样,你知道那场精心安排的邂逅并非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了,第一次是在翠微观后墙外。”赵锦歪着脑袋回忆,“哦也不对,应该是在金翅斋门前,不过那时朕是偷偷瞧着你,你应该不知道。”

柳贤眼皮上翻:“陛下难道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就算当时酒肆里有高人提点,你和昭世子还是躲得晚了。之后又一路鬼鬼祟祟跟踪,暴露得不能更明显!”仿佛终于找回了一点场面,他的声音也提高不少。

赵锦痴痴笑着,认真听他讲完才道:“哦?原来那时你看见了,朕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不过还是忍不住说一句,你穿的那样煞白一身,还专门在荒芜的废弃园子里游走,跟幽魂一样真是吓死人了。”

她娇俏地吐了吐舌,像是又回到了一路跟踪,心惊肉跳的场景。

柳贤讥笑道:“原来这就能吓到陛下,堂堂大雍女帝,九五之尊,也太娇弱不堪了。”

赵锦不屑:“谁说九五之尊不能娇弱?你怎么年纪轻轻和那些老古董一样思想陈腐,朕想娇弱时便娇弱想刚强时便刚强,若是被世俗言论所左右,才是真的不堪。”

柳贤哑口无语,转瞬又想到什么,怪声怪气道:“陛下向来是自负惯了,觉得自己清丽脱俗傲然于世,把旁人都看作庸碌的俗人,玩弄人心于鼓掌。可惜自负只会蒙蔽你的双眼,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利益出卖人性。陛下挑拨离间的把戏只怕行不通,反而放出去两个致自己于死地的祸害。”

赵锦嗤笑:“好阿贤,你弯弯绕绕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说朕不该放走鲜于连城和屈步蘅么,那天窗外偷听的人果然是你。”

柳贤轻哼一声,没有否认。

“你觉得他们不会为了王位和主君反目成仇吗?”赵锦呵呵一笑,旋即自答道,“一定会的,只是时间问题。”

柳贤扬起下巴:“我只是觉得鲛善侯和屈左使是精明的人,就算有心于王位,也不会甘愿做陛下手中的棋子。一旦他们走出雍城,势必会先联络叛军,将陛下置于死地。”

赵锦赞许地点头:“阿贤真是冰雪聪明!鲜于连城确实不是轻易可威逼利诱的人,所以朕那日傲慢轻蔑的言行一定会激怒他,让他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放虎归山?”柳贤差点脱口而出,可是他不应该问,不应该还对她的生死这么关切。

赵锦没注意他的异样,只是兀自饮了一杯酒,将空杯在桌面上翻来覆去转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柳贤摸不透她的心思,本以为她不会再开口,却听她缓缓道:

“周家那帮混日子的蠢材随便丢个鱼饵就能上钩,但是李成延不同,他心思深沉难以诱骗,只有桃溪未必能取信于他,若加上鲜于连城的言辞佐证,他会相信朕已是山穷水尽四面楚歌,那样他才会来赴约。”

柳贤皱眉:“赴什么约?”

“必死之约!”赵锦眼神凌厉起来,“所有意图反叛的遗族旧臣,都将死在这片他们奉为神圣的龙兴之地上!朕就是要底下的周氏列祖列宗看着,自称他们正统血脉的不肖子孙是如何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百姓水深火热发起战乱分裂国家,又是如何被朕一个个收拾干净的!”

柳贤心头一震,将她的话逐字咀嚼思索,越来越震惊于其中的阴谋,看她的眼神变得惊恐。

赵锦视而不见,指尖一弹将手中杯子稳稳落在桌子上,斟满了酒,一饮而尽,

“至于屈步蘅,呵,有景逍遥制衡着她,又有阮兴彦的五万兵马在南郡震着,楚郡不过蕞尔之地,你以为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等朕腾出手来,一并收拾他们!”

柳贤头皮发麻:“陛下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赵锦视线落在他脸上,再次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知道吗谭钰与我是无话不说的青梅竹马,后来他被谭大将军带去燕城戍边,怕我无聊走时特地送了一只鹦鹉给我。”

柳贤:“……”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赵锦无视他的抵触:“那时尚未遇见予安,我与沈晏关系有些尴尬,他总是爱摆一副严师的模样,我有什么心里话自然不会找他倾吐。可是我这个人憋着不说又难受,只好对着鹦鹉喋喋不休。”

柳贤沉下脸色,察觉到她这是把他当成另一只鹦鹉来对待了,对她又添一层怨恨。

赵锦继续道:“有天皇祖母来到公主府视察,偏偏那只鹦鹉学舌把我平日说的话都泄露了。皇祖母极为生气,却是为了我不懂得隐藏心事。她说我喜怒形于色、胸无城府,将来若是做了帝王恐无法驾驭群臣。”

柳贤暗自冷笑,心道再没有比你心眼更多、更会玩弄权术的人了。

“你怎么不问后来如何了?”赵锦一啧,数落他道,“你这样可不是听故事的好态度,朕讲着也无趣了。”

柳贤翻了翻眼皮,仍不出声。

赵锦轻声一叹,自顾自往下说:“后来那一年谭钰回京,我就让人把那只蠢鹦鹉烤了,给他接风洗尘。”

柳贤脸色一变,当即起身往后连退几步。

“阿贤这是做什么,难道害怕朕杀了你不成?”赵锦咯咯直笑,拖着醉酒的身体一路围追堵截,将他抵在墙角。

终于得以一亲芳泽,她将他精致的脸蛋儿捧在手中揉捏个遍,然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狠狠吻在他的唇上,那一片饱满的柔软她馋了许久了。

柳贤又羞又恼,宽大的袖袍下手掌微动震起细波,却被她及时扼住手腕,低声威胁:

“你最好别自讨苦吃,妄自运气只会让你体内断魂丹的毒发作更甚、痛不欲生!”

果然,随着细汗爬上额头,身上却是越来越冰凉,难以自制地战栗。柳贤暗道不妙,刚才一时心急果然催动体内毒素流窜。

赵锦抬起袖子,温柔地帮他擦汗。他却心生恐惧,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往门的方向逃去。

身后嗖的一声兵刃划破空气,闪着金光的匕首从耳边瞬息飞过扎在门上。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一道血痕瞬间蔓延在雪白细腻的脸上。

“朕不是说了吗让你不要自讨苦吃,怎么偏偏不听?”赵锦惋惜一叹,声音依旧温情款款。

柳贤已经没办法听她说什么了,仿佛有一条毒蛇顺着血液爬行,危险的信子舔舐在骨髓上,最后狠狠一口咬上心脏。他蓦然闭上双眼,躬身扑在地上,牙齿因忍痛咬得咯咯作响。

门从外面打开,千乘闻笑嘻嘻走进来,瞥见柳贤脸上血痕有些讶异,微微挑眉:“陛下对着这样一张脸,竟然忍心下手?”

“把他拖过来!”赵锦不为所动,负手踏出房门。

千乘闻蹲在地上,抬起他的脸颊看了看,啧啧轻叹:“真是可惜。”

柳贤深感厌恶,恼怒地要动手,却被扼住命门。千乘闻粗暴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起,一路跟在赵锦身后。

四下无人的野地上,横七竖八堆着小山一样的尸体,无一不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身着黑甲的士兵仍往这里继续搬运。

柳贤粗略一看,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俱是周珩身边的侍从。他胃里一阵翻滚,弯腰呕吐不止。

千乘闻漠然松手,任由他摔在地上,嫌恶地移开一段距离。

赵锦足下金靴抬起他的下巴:“阿贤,你真是让朕惊喜不断,没想到你不仅跟宁安郡王叛军纠缠不清,背后还牵着南楚。”

柳贤面无血色,虚弱地撑在地上,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吱声。

赵锦抬起他的手臂,从袖中扯出一只封藏的密信:“沈相要是知道你把他写的字这么宝贝地藏着,不知是否会感到荣幸?”

柳贤瞪大眼睛,转瞬又垂下眼眸。

赵锦看着他疯狂颤动的睫毛,轻蔑一笑,好心给他解惑:“沈相最善工笔,模仿人的字迹轻而易举。当初用你写的信轻而易举就钓出跟你接应的人,若不回信给你个安心剂你怎么会乖乖安分这么久。”

眼前人双拳抵着地面一言不发,微微颤抖的双肩却暴露了内心的恐慌,她抬腿一脚把他踢翻在地,踹在他胸膛上,

“给周珩灌药是谁的主意!周氏宗亲指着他登上皇位光复先祖荣耀,必然不会损伤他的身体。”

柳贤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她的靴子。

赵锦皱了皱眉,却见他嘴角扯出嘲讽的笑,反倒悠闲自得起来,有恃无恐地与她瞪眼对望。她冷笑一声,足尖用力在他心口转了几圈。

柳贤低声哀叫几声,流露痛苦扭曲的神情,他那张如玉的脸庞如今被泥土和鲜血玷污,和溢血的刀痕一起看起来殊为可怖。

赵锦望着他莫名烦躁起来,对着他的胸口狠踹几脚,把他踢到死人堆里。

“这个人已经没用了,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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