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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九名士兵看着如此接地气的楚国公,都有些震惊。
伍长悄悄问游雀:“游大人,公爷怎么还会做这些烧火做菜的事?”
游雀一脸麻木:“你被一对武力比你强、智慧比你高的夫妇压着,也能学会做这些日常琐事。”
伍长:“以公爷身份,除陛下外,当今无人可以强迫他做任何事吧?他完全可以让人家做饭啊。”
游雀:“呵呵……你现在吃得不就是公爷做的大锅饭?”
伍长哑口无言。这不是陛下在此,担心咱们这等粗人做得不和她口味嘛。
游雀轻叹。
公爷对上的两人身份更高,遑论散人居不讲身份,比得是智力和武力,以及无数年为人的经验。
国公爷武力不如太上皇,智力没胜过东暹王,只能是干活的人。
楚天机把晚膳端进书房,发现云簪正在看书,心下微宽:“吃饭……用膳吧。”
云簪扬眸,低声问:“都打扫好了?”
“嗯。”楚天机摆好碗筷,“你慢用。”说完转身出去。
云簪从北窗望出去,正好见他们一群男人在一张石桌上用大盆饭,彼此毫不生疏,还会谈笑热闹。
她看着面前的饭菜,端起碗用了些。
肉柴但酱香。菜色黄,口感不佳,但味道还行。
“麦芒若知道楚天机这么会调味,该夸他是天生的厨子。调味比煮熟可难多了。”
她侧头看去,正好对上楚天机在院内望来的眼神,彼此相较,又默然垂下。
云簪轻轻地拉起唇角,舀了汤把一碗饭全吃了。
待用完,她领悟到一成语:秀色可餐!
夜间点起灯火,摊在面前的画像透出朦胧炫色。
这是云簪身处绿风郡小学府为背景的四岁画像。
这说明,画画的人在长期做一件事,幕后观察她、陪着她,却未曾让她知晓画画这件事。
当年,这幅画应该是被送往京城给母皇。母皇退位后,这幅画又从京城被带回此地。
论这世上能做成此事的人,云簪只想到一位——国师行如。
国师行如不仅陪母皇建国,更是母皇的崇拜者。
母皇对她也是深信不疑。
云簪在朝五年,立春前有春播祭祀的春祭,立秋后有秋收冬藏的谢神祭,又名秋祭。
而这两次祭都由国师行如主持。
她应是那期间完成画作,再派人送来南旋给母皇。
“倘若我怀疑母皇和父亲未死,那知道真相的只有一人,国师行如!”云簪喃喃道:但是,国师行踪不定,只在两祭前后出现。如今,距离秋祭还有数月。
这时,楚天机持灯走来,站她对面:“若你有疑问,现在可以问我。”
云簪觉得这句话应该反过来问——
你不问我究竟有没有彻底恢复记忆吗?
压下思绪,扬眸看他:“我能做好这个女帝吗?”
楚天机微顿,点头道:“你一定可以。”
“这些画像只到十四岁。为何没有十五岁往后的画像?”云簪按在桌上那堆画轴。离开庆宫时,已经过了春播祭祀,当时,行如应该已经送出十五岁及笄前的画像。
楚天机想起那幅及笄画像,抿了唇,半晌道:“你在十五岁及笄礼前数天出事。行如国师应该没来得及画吧。”
“我看了这些画像,一年两幅,第一幅应该是立春时节所画。若是及笄礼前出事,那年的第一幅画像应该已经送到这。”
楚天机抬眼,与云簪好奇晦涩的眸光对上,似已心知肚明,又似云遮雾绕,捉摸不透。
“那幅画像在京城楚国公府。待你回京,自可去取。”
画像上画得是及笄女帝。
奇怪得是当时云簪根本没有及笄,国师为何画及笄的女帝?
偶然为之,还是她已经料到太上皇看不到云簪及笄,提前画了那幅及笄画像?
楚天机环顾书房,目光落在西窗院中……他好似抓住什么,却又未能一下子看透此中玄机。
“嗯。”云簪垂眸应道。
所以,先前说谎又是为何?
楚天机被她的答应声扯回思绪,熬不住这折磨人的气氛,转身待走。
“若你没有要问,我就先走了。”
这走,是当夜赶回南蜀。
“等等。”云簪喊道,绕过桌案走到他背后,忽得从他后腰环去,揽住他挺俊的腰身。
楚天机僵硬了瞬,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柔软和炙热,吞咽了下,滞涩道:“陛下,自重。”手臂似有千斤重,理应挣开,却抬不起。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陛下的事。”云簪迟疑道,感受他身体慢慢松软,“不管我是谁,我只知道——我喜欢上了你。”
楚天机的血液凝固,继而疯热,手脚充血,脸也热起来。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嗯。我喜欢你。从你跪在白莲教的敬神坛上,独树一帜的身量,带我打开轩辕枪,撕下胡须……那一点一滴汇聚到一块,你的身影烙印在我心上。
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你。”
楚天机侧眸看着灯晕中的屋子一角,心中复杂难言——
你记起全部记忆,却忘记你我儿时说过的话吗?
理智让他挪动脚,尽快离开。
情感却将他钉在原地,贪恋背后的柔软与温馨。
他仿佛被撕裂,坚守的心境正在一溃千里。
“云簪,终究是女帝。”
女帝就不可能只是一个男人的妻子。
“我不是。我不记得,我不管。呜呜……你别动,别转过来。”云簪低喊,拽住他不让转身,低低地哭泣起来。
楚天机的理智在宛如猫儿的哭泣声里一点点消散,心酸之下,沁出泪意。
他忽得倔强又蛮横地转身,将云簪紧紧地按在胸膛前,亲吻她的发顶,给予她力量。
他甚至想到——倘若她此番回京,眼睛是否又将变成那般死寂无波?
一旦那幅画像的模样再现,他感觉心似被绞起来,如被蛊蛇绷缠住手腕,连血液都被禁锢得无法流动。
“呜呜,我害怕……母亲和父亲不在了,我害怕……”
柔弱是一个女子最好的伪装,也是对付男人的利器。
云簪在他怀里仰首,眼泪沾湿了柔媚的脸,灯火的微黄晕染得她像无家可归的楚楚猫儿。
楚天机被她湿漉动人的眼神蛊惑,低头亲在她的眼角、眼睑、脸颊、秀气的鼻尖。
“我陪你去……”京城。
理智在这刻挣扎着复苏,让他停下来。
云簪已垫脚亲上去,一如恍惚的梦境,彻底让他没有思索的空间,彼此近得炙热如浆。
楚天机的心彻底朦胧,比起洞穴里的无错,这次,他狠狠地回应过去,唇舌纠缠,血热情动,近乎忘记所有,不知身处何地。
云簪软得站不住,被他横臂揽抱,紧贴在彼此最火热之处。
“唔……”
嘤呤声宛如小猫儿,烫痒了楚天机炙热的身心。
他打横抱起她,转入对面的厢房,把她放在床上,任由她的手臂勾着自己的脖子压下去。
修长的指尖抚过她的侧颊,轻柔的呼吸喷洒在彼此面庞,交织着暧昧暖融的气息。
直至门外一声“公爷”,喊停了楚天机忘乎所以的热血冲动。
云簪迷离地看去,挽住他的手臂不让离开。
她甚至顺着他起身的力道攀上去,软如灵蛇般缠着他不让走。
楚天机深吸口气,从犄角旮旯里找回一丝理智,转手一记手刀劈在云簪颈项。
“你……”云簪湿漉的眼神瞬间转怒,头颈一歪,昏了过去。
楚天机接住她,将她安置妥当。
站在床头看着她昏睡的模样,再次探向她的手腕,以摸骨之法探到生克蛊所在位置。
“对不住了。”
黑金从袖子里游出来,在楚天机的强迫下咬在云簪腕处。情毒让人麻痹,云簪彻底昏死过去。
翡翠头非常不情愿地咬在出楚天机指示的地方。一口下去,刺出一道血洞,一只血红的蛊被毒液浸润,挣扎了翻后便死去。
楚天机看她皱眉挣扎欲醒的模样,麻利地替她包扎好伤处。
“你体内的药血可以克制翡翠头的毒性。翡翠头可以杀死生克蛊。不稍半年,在药血作用下,你就能彻底恢复如初。”
云簪在睡梦中被翡翠头的毒性冲击,刺挠地瞪向眼前模糊的人:楚天机,你……很好!!!
片刻后就真得人事不知。
黑金、翡翠头趴在地上哕了几下,吐出那些沾着的血。
楚天机收拾残局,末了坐在床沿,替云簪抹去沁出的细汗,再次俯身亲在她额头。
“云簪,你是女帝,注定要回到那风云之地。而我……”没有这个勇气!
他转身离去,再次深深看眼床上的女子,走到南厢廊下。
游雀、伍长等人皆在此,绿风郡郡守也带人赶到这。
郡守行礼:“楚国公,敢问房内真是……”
“是她。在卧秋府来人前,务必护她周全。倘若她在绿风郡出事,你就拿整个郡城的人命替她陪葬。
游雀,你带人护在此处。待她与麻姑汇合,你就做回原本你该做事吧。”
游雀愕然抬脸,看向楚天机深不见底的晦涩眼神,似过往的努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拳紧手,默默垂下头。
“是,公爷!”
楚天机轻扯唇角,知道他有所误会,但是他本来就是皇家隐卫,理应回归正道。如今,他想跟母亲一样立誓不出南蜀,便再用不上他。
郡守抹汗行礼,伍长等人纷纷应诺。
楚天机再次看眼南厢窗户,转身出了散人居,上马向郡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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