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轻声问:“你说东家?”
领班点头:“梁家主亲自过来,说要歇一夜,且要楼内最好的房间。”
管事望向门内喝茶的云簪,低声道:“今日不方便。何况,她把胜争的天机商楼抵给楚国公。此地现由楚国公做主。”
“可她毕竟是前东家。而且,我听她身边的人说:聚集三地五年钱银的财库失窃。此案不小,怕是来此避祸。”领班面露担忧。
这会儿,楼下已经喧嚷起来——
“张管事,你是我梁家一手栽培,如今攀了高枝,不管你老东家啦?”梁青芙蹬蹬蹬冲上楼,一把推开阻拦的张管事,刚想轰人,瞥见房中安然喝茶的云簪,顿时张口结舌,“陛、陛……下下表妹?”
云簪观她风尘仆仆,神情仓惶,好奇她又惹出什么风波,举起茶盏相邀:“表姐,进来喝杯茶罢。”
梁青芙哪里敢喝茶,转身要逃,被楚让横剑拦下,只得退回室内。一进门,咣当一声跪地,吓得张管事与领班愣是不敢帮腔。
楚让示意二人下楼,反手关上房门。
云簪饶有兴味打量她:“表姐这是怎么了?”
“陛下啊——!”不过眨眼,梁青芙就演上了,“呜呜……我梁家对大庆,不,对轩辕氏忠心耿耿,从未贪墨财库账上分文。此次三地库银被劫,绝对不是梁家监守自盗。梁家——不,我梁青芙冤枉啊!”
她娘说了:只要东暹王还活着,她梁念卿就不会有事。但是,你这不孝女,推出去顶罪吧!
一句话吓得梁青芙连护卫都不带,随手拉个心头好,连夜出逃!
云簪知大庆财库分属两部分,一是庆宫国库,收纳百姓、商户等法定税银。二是外库,乃是皇室与梁家合营产业,分布于江南、西六府。外库历来由梁家家主梁念卿执掌。
梁家继任者是梁青芙。如今出了事,她又外逃。显然,外库账目和钥匙应传到她手上。
云簪沉吟:“三地库银被劫?数目几何?”
梁青芙扭曲张脸,伸出一只手掌。
“五百万两?”
“五千万!”梁青芙喊完狠狠伏在地上,撕心哭嚎,“我真冤枉啊。母亲命我清点财务,整理后交由清大胖将军护送入京入库。
谁知道走漏消息,清大胖将军刚入卧秋府,走到财库门前,库银就不翼而飞。”
说实话,云簪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国库钱财究竟有多少。她还记得前往户部巡视时,户部尚书江城子顾左右而言它。
她历年提议建天机楼,皆被国库不丰为由拒绝。
五千万两是什么概念?
按荷卿府拨的木料款项和木工月奉算,那是能搭过亿数量的龙骨水车,领数百年的月奉……
云簪惊愕过后听笑了,难道是清大胖的到来让外库库银凭空消失?
“这么说,清大胖说你监守自盗,你说他暗中捣鬼,致使库银失踪?”
“……草民不敢。江南财库五年一缴,乃是二十年来惯例,至今已送往东都三次。谁想我头回主事就出纰漏。
呜呜呜……可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云簪重重搁下茶盏,惊得梁青芙直接收声。
她沉目不悦:“既然在卧秋府出事,你又为何在胜争府?两地水路相距三日路程,你倒是会逃啊。”
梁青芙叩首在地,肩头颤动,不敢再应声。
云簪朝外吩咐:“甲八,送梁家主回卧秋府,交给梁念卿老家主。传朕口谕,命清大将军,严查江南财库被劫一事。至于现任梁家主——”
梁青芙仰起脸,偷窥云簪一眼……她两眼一闭直接昏过去,瘫倒在地上。
云簪微蹙眉头,这位梁家表姐真是人傻戏多。
当初生克蛊一事就与她有关。虽是被母皇利用,却也说明这人极易受人摆布。
甲八得云簪眼神示意,上手掐梁青芙人中。
还没用力,梁青芙已悠悠转醒,随即嚎啕大哭,扑爬过去,抱住云簪的腿直喊冤枉。
这动静撕心裂肺,引得楼外行人驻足仰脸,好奇楼里发生何等惊天冤案。
楼上,云簪抽几下腿,被抱得死紧,气得眼角抽搐。
她沉声道:“够了。梁家是皇室亲眷,你如此行径,成何体统?朕会令清将军仔细查证,莫冤枉梁家。”
又道,“梁青芙,倘若梁家没有贪墨,朕必还梁家一个公道。”
梁青芙一把鼻涕一把泪,重重点头:“表妹,我真是无辜的。那日,我把库房钥匙锁在随身的千机锁匣内,等清将军入城开锁。
哪里知道,我们一开千机锁,库房钥匙竟不翼而飞,连库房的钱银都飞了。
陛下表妹,我梁家真是冤枉啊。”
云簪扶起她,亲手为她拭泪:“青芙表姐,纵使如此,你也不该逃啊?”
“我——”不逃等着被黑心的母亲推出去送人头?
那可是五千万两,倾尽梁家产业也赔不起如此数目。
除非,再给梁家一个五年。
“我知道错了。这就回卧秋府……嘤嘤嘤!”
甲八领着梁青芙离开天机商楼,连夜押返卧秋府。
是夜,云簪躺在榻上辗转难眠。近年来,卧秋府周边事情频发,实不太平。
“千机锁!”
半夜里,云簪猛地坐起身,想起与祁药儿分别时,行囊中带有一把千机锁木模。
这是父亲的木工绝技之一。
即便她失忆,在南蛮山的崖下仍凭本能造出一把,更用于祁药儿的药箱机关中。
天色朦胧,云簪便起身立在天机商楼顶层,俯瞰胜争府大半城郭。
秋夜的薄雾消散,晨光宛如利剑刺破云霭,为青黑色屋瓦渡上层金晕。
顶上金黑、下手红白,渐起的人声是繁华胜争的白描。
她想起楚天机。山色霞光里,他是那样清朗明澈,不知何时,祁药儿的身影变得日渐模糊难辨。
不知是记忆恢复之故,还是祁庚留下的话使然,更有南蛮村三年,虽住一起,却常常早不逢、晚不见,只有半月、一月喝药针灸时,才候着彼此。
云簪微微叹息,正逢初日破云,霞光扑面,缓缓闭眼笑了声:“呵,站得高,望得远,却望不见你。”
心中思慕,不知不觉又笑起来,喃喃,“此刻,你在做什么呢?”
此时,远在五毒寨的楚天机昨日刚送母亲回蜀中城,这会正焦头烂额地翻找研制生克蛊的记录资料,却遍寻不见。
他记得毁了生克蛊,却没有毁掉记录。
如今他想毁掉记录,竟是怎么都找不着。他更担心这份资料落在外人、坏人手中,或对云簪不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天色大亮,云簪带人离开胜争府。
车驾沿英雄大道疾驰向东,疾行数日,过驿不歇,一路马不停蹄直抵东都。
至东都城门下,楚真一长舒口气:“呼……总算平安抵京。”
他朝伍长关庭等人笑笑:“关兄弟,回头我做东,请诸位兄弟痛饮一番。”
伍长关庭含笑抱拳:“督军客气。该由兄弟们请督军喝酒才是。”
“好说好说。这最后一段路,大家莫要松懈。”楚真一朝侧边的楚让招呼,一夹马腹,引车驾入城。
城门守卫验过楚让手中令牌,径直放行。
一入东都,市井喧嚣此起彼伏。
行过闹事,车队上到白马大街,人声渐稀,颇为静谧。
白马大街两侧皆是铺面,其后是官署府邸家宅,故而前后俱是肃静。
忽然,一缕呜咽乐声随风传来,如风过林,拂去云簪连日奔波的劳累,动了她心弦。她主动掀起车帘,观望久别重逢的东都城。
不知是风拂散森林的宁静,还是森林吸走风的热意。云簪四顾搜寻间,一支利箭自数丈远的塔楼上破空射来。
楚让一直留意云簪举动,最先察觉危机,提气上马背、纵身疾跃——
“陛下当心!”
横剑斩箭,却未能拦下。箭矢穿透楚让胸膛,钉在云簪急退的足前。
“叮——”一声,箭尾翎羽颤动,溅落数滴鲜血!
“楚让!”云簪急扑上前,却被楚让压着扑进车厢。
与此同时,车驾边缘有人撕心高喊:“哥——!”
云簪接住楚让,眼见四周大乱,数人护卫车驾,关庭带人直奔塔楼,而一名少年被挡在圈外。她冷然审视:“你是何人?”
“我是楚谦。楚让的弟弟!哥——!你们放我过去。哥……哥……”楚谦唇红齿白,戴顶青云帽、穿袭藏青袍,真正一书生,模样更是清秀干净,令人眼前一亮。
云簪见他焦急不作假,向护卫示意放行。
楚谦不管不顾奔上车辕,粗鲁地拂开云簪压在楚让伤口的手,按住后急喊:“哥……你醒醒,哥,你怎么样?哥,你不能丢下我!”
云簪知道他担心楚让,朝外急忙下令:“楚真一,先别管刺客,快入宫宣太医。”
楚真一听令,带人护着车驾,疾驰向庆宫。
楚谦:你们好!在下楚让的弟弟楚谦,一书生尔!
观众:[爱心眼]好清秀儒雅的少年啊!
楚让:我弟要做祸国妖人![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救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