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夜,楚谦在大元帅府外徘徊不去。
远处传来巡防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踏在他心头。呼吸越来越急促,手心冒汗,仿佛又被东方川扼住喉咙。
一身的冷汗,夜风吹来,整个人不由自主打个寒噤。
巡防侍卫远远看到他,大喊了声:“谁在那?”
他奔上元帅府台阶,举手叩门。大门没关,他试探着打开条门缝,进去后,迅速关上。
巡防军的脚步声乱了会,又很快规矩地远去,想来他们也知道大元帅的门不是谁都能进!
楚谦对着院中长长的灯道,缓缓松口气。一转眼,对上提灯立在路中间的束身女子,猛地一惊,进来时的勇气迅速消散。
“楚公子是吧!元帅已经在暖房等候公子。”元帅府的女管事微笑作请。
“暖房……做什么?”楚谦迎着她打量的目光,吓得转身握住门,作势要逃。
“元帅说了,腿脚长在楚公子身上,她奈何不了。不过,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楚公子也管不了。”女管事微微一笑,看着他微颤的背影,颇觉好笑。
世上想进元帅府的人多得是,苦于找不到机会。楚公子倒像是来九幽地府,面见阎罗。
楚谦转身时,她伸手作请,“公子随我来。”
容不得楚谦挣扎,再不情愿,还是一路跟进暖房。
他幻想过各种场面,刀枪斧戟亦或锦绣成团,运气好是云香鬓染,美男环伺在那凶神恶煞的女人旁。
运气不好,就是这一幕:
花架刑台下悬挂一人,绑得不是别人,正是兰官的宫侍承恩。
这一刻,他眼里没有暖房的奇花异朵,只有满身血痕的承恩被悬吊在架下,奄奄一息。
承恩的下半截腿没了裤脚,内侧有道口子,嫣红的血顺小腿、踝骨落入架下的圆坛,又沿坛边缺口滴进开着荼蘼茶花的泥盆。
——元帅拿人血浇花!
楚谦一下子跌坐在地,不敢去看承恩的惨状。他盯着按在地上发白的手,暗哑道:“元帅……这是何意?”
除了血落进坛里的滴答声,再无别的声响。
惊悚的楚谦回头寻找,领路的女管家已不知去向。吓得他蹦起来,逃到门边,却打不开门。
“来……来人,开门啊!放我出去……”
他拍打着、喊了好几声,一直无人答应。
煎熬使他胆怯,缩靠在门扉处寻求安慰。过了许久,他才敢偷看暖房布景,对上鲜花簇拥中的承恩,惊恐地闭了闭眼。
承恩有了动静,睁眼的刹那爆出希冀的光,露排血牙,嘶声喊:“救……我……”
楚谦鼓起勇气上前,与他渴求活下去的目光相对,又缩着垂落目光。
他不敢问那句:你招了吗?
这一定是个陷阱,东方川的人就守在门外偷听。一旦与承恩相认,过往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哥哥做隐卫受的苦,多年遭人白眼的恨,都将变成沉入泥沼的负重,再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开始冷静思考这局面。
倘若承恩招了,东方川不会做此局面来试探。谋害陛下是死罪,不招或有一线生机。他一定还没有招供,所以有了这一出。
目光斜瞥,落在花架旁的花剪。
武器就在手边,只要握起杀了他。秘密就永远是秘密。
——不行,这是陷阱,最好的应对就是什么都不做。
楚谦克制地拳紧手,转看四周,眼神阴戾又狡诈:“元帅大人。楚谦不认识此人,您召学生来,是要戏耍学生吗?”
滴答声像水钟,安静蔓延整个暖房。
“救……我……”承恩失血过多,早已不会思考。呼声已引不起楚谦的注意。
花架后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谦绕过木架,偷偷看眼承恩:对不住了。死你一个,好过死我们两人。
他望着长长的银红甬道,稳了稳心绪,踏出去。
女管家迎他,将手里的灯笼递去:“公子,沿这条路走到头,元帅在尽头等你。请。”
楚谦咽口吐沫,接过灯笼,忽然问:“为何这样对他,不干脆直接杀了?”
女管家轻笑:“公子一直往前走,承恩在你身后……缓缓死去。”
她的笑映在楚谦眼里,与东方川面善手恨的模样十分相似,仿佛在说:你是踏着承恩的命走到这。
楚谦点点头,承恩的确是元帅府的试探。他一边庆幸,克服恐惧向前走。
东方川究竟要做什么?
传闻她是太上皇的义妹、徒弟,最忠心的将领……太上皇甚至将陛下托付给她。
难道她是要……
对了,东方川也是女人。宫里的替身都肖想做女皇,堂堂庆国大元帅怎么可能没有野心,定是想要通过我同哥哥合作。
她或许是要造反。
甬道尽头是十二扇棋盘门,一眼看去,正阁大到无边,是元帅府的正院。
楚谦深吸口气,一把推开当中门扇,带着希冀踏进去。
东方川坐在案前,烧了一张写满字的条子。
楚谦眼神微动:是了。那纸上一定写满不为人知、谋害陛下的举动。倘若我选择陛下,举告东方川,将是庆国最大的功臣。
东方川眼也未瞥:“去左边,洗干净。”
“什什……么,元帅大人。你招学生来是……”
东方川把烧着的纸扔入瓷坛,不解看他:“本元帅看上你的皮相,怎么?你不是想明白前来伺候?”
“不是……元帅大人,我……”楚谦捏紧衣襟,转身要走。
——不对,东方川应该要谈合作。
“我有身为陛下隐卫的哥哥。”哥哥是最有机会杀死陛下的人。
“楚让?那又如何?”东方川拧眉轻笑,“我以为是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愚人。你想做什么?以你这点姿容想伺候陛下?
呵,你也配?”
楚谦扶着门栏的手倏然扣紧,心头压抑的郁气、惊惧骤然释放,出口依然是:“学生不知元帅在说什么?”
东方川绕过长案,逼近楚谦。
她明明是女子,却气势惊人,像暗夜里的黑色猎豹,随时准备噬人咽喉。
楚谦被她的气势惊摄,想起西行宫门口被钳住下颚的疼痛,缩抵在门栏。
东方川看着几乎与门融合的小书生,微扬下颚,笑道:“你与承恩合作的事,可大可小。不过,陛下心软,你出了事,你哥求她,定会放了你。
于其兜个圈子,饶你不死,毁你一身细皮嫩肉,不如我直接帮陛下除掉你这祸患。”话音刚落,一爪锁死楚谦脖颈,沿着门扉往上提。
“唔唔……”楚谦拍打东方川的手,却怎么都挣脱不了。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有如此强悍的力量,“放……开……”我。
东方川的拇指还能刮擦他的颌骨,不疾不徐笑道:“人可以有野心,但是用错地方,死了也怨不了谁。
我给你机会选,选错了,暖房的花又有口福。”说着松了手,任由楚谦摔在地上。
“咳咳……”楚谦大声咳着,有一瞬间,真得离死不远。
东方川背过身解掉护腕,头也不回道:“快点。本元帅对男人没有太多耐心。”
“嗬嗬……”楚谦喘着粗气,左右一扫,跌跌撞撞冲进右侧的偏阁。瞧着嵌地温池,他还能听到那女人褪衣轻笑的声响。
他颤着手,解了腰带,踏入池水。有心想拖延,更怕她没了耐心。
洗了七八分出来,东方川已迫不及待撕了他裹在身上的绸袍,将他推在榻上。
靡靡红烛下,纱帐之中。楚谦体会到身不由己。
前一刻,他坚定相信不可能对这个女人有反应,却随着她宛如浮羽般的碰触,退了一身寒凉,生出股烧心炙热。
她的爱抚,有毒,可以摧毁男人坚守的堡垒。
“啊……元帅——”楚谦情不自禁喊出声,再无力挣扎,瘫软在她身/下。
原来东都人私下传得那句:宁做元帅裙下鬼,不做天降谪仙人,竟是真言。
东方川勾起他的下颚,既不嫌弃也不欢愉:“小子,你还嫩得很。”
楚谦被激起斗志,为陛下守身如玉多年,本想一朝得势一飞冲天,不成想半路折在此处。
他咬牙发狠,勾住东方川的脖子就亲上去。
东方川一侧长颈,任他亲在颈项血管,本以为会被小狼咬出血,没想到是撕咬轻啄的入脑愉悦。
果然不是狼,是只爪子没剪干净的小野猫。
“为了你的野心,同旋舞楼的花魁没少学吧。”她享受着,却又言语讥笑他。
楚谦眼神微暗,獠牙龇咧:“嗬,敢问元帅,与你府中面首,可能相比?”
“哈哈哈哈……”东方川抵着他心口大笑,“小野猫露出爪子才更好玩,不要让我失望。”
楚谦磨牙:谨遵元帅命。
以宇身之力用劲,睁大眼看她露出舒畅神色,更深体会那句真言。什么谪仙人,与她活在当下,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翌日,天色微明,东方川下榻穿衣,整理妥当后朝怯生生羞赧的楚谦道:“承恩死了,过往之事翻篇。我送你这么大的人情,你要如何回报?”
楚谦爬下榻,屈身拱手:“从今往后,楚谦唯元帅之命侍从。”没有动用哥哥对陛下的恩情,意味将来还有机会翻身。
东方川勾起楚谦下颚,揉搓他颈侧脉动的血管,婉笑道:“确实有件事待你去办。今日下朝,你持我的令牌去礼部的仪制司找胥荞赞。
他会为你安排差事。”
楚谦微愣,继而大喜:“多谢元帅提携。”
东方川敛尽眸光精锐,提醒道:“聪明人知道抓住机会。你做好了,来日大庆朝堂有你一席位。”
楚谦眼神炯亮,紧紧盯着东方川离去的背影。
元帅果真是要谋反。
没有陛下,借着东方川也能成人上人。
“楚谦定不负元帅所托。”
东方川已出卧房,昨夜看了暗中守护陛下的侍卫传信,准备前往楚国公府迎云簪回宫。
楚谦:我是被逼的啊啊啊……元帅你一定要造反!不造反,我就举告!!!
东方川:小猫儿就是会呜咽,再叫几声听听!
楚谦:喵喵喵——[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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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自荐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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