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静了下来，一时间众人都停下手里的事。
“从神女庙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然问过安了吗？此刻天色已暗，怎么又要过去？”帝后放下正捧着的琴书，拉住正要跟着凌霄前去的姜熹悦，向凌霄发问道。
凌霄向帝后略一福身，道：“陛下的口谕，奴婢不敢暗度揣测。”又顿了顿，“想是无甚大事，帝后不必忧虑。”
帝后还想反驳什么，却被姜怀川打断，她向帝后道：“今日悦儿去德清殿问安时，陛下正同我们商讨朝中要事，未曾接见悦儿；此刻定是奏折已批阅完毕，请悦儿过去叙事罢了，父后何必担忧？”
姜怀川轻缓的语调稍稍驱散了帝后心中的焦虑，可他仍有些放心不下；“什么话不能等到明日再问？这么些年倒是头一遭这么晚喊去……”
他还要叮嘱什么，姜熹悦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帝后的手，“许是天葵礼上除了什么差错，陛下要我去修正修正，父后不必担心，我去去就来。”说罢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引得帝后轻笑起来，却又忍不住蹙了蹙眉，终究憋下了心里的疑虑。
正跟着凌霄前往德清殿的姜熹悦没空留意帝后眼内无穷无尽的担忧，也没空感激正在后头宽慰帝后的姜怀川等人，甚至都没空回应凌霄在一旁的叮嘱，因为……
就在刚刚凌霄到来之时，在脑海中安静了很久的声音又说话了。
“‘教学任务：救民于水火’已触发。”
趁着此时已经离开了宴席，姜熹悦赶忙提问。
“什么意思？陛下叫我前去与任务有关？”
“是。”
姜熹悦被系统的言简意赅噎了一下，而后又想到什么，一个激灵：“不会是与旱灾有关吧？”
系统没应声，像是默认了。
姜熹悦霎时间有些紧张：“我接受你绑定的那一天你不是说了吗？待到合适的时日会告诉我详情，此刻已然到了箭在弦上时刻，你怎么还不告诉我？你不同本帝姬说明缘由和经过，我如何去同陛下商议？旱灾事关天下百姓生息此等大事，我怎能不明不白就应下声？又如何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应当从小帝姬准备前往凤宁宫时絮絮叨叨朝子珮交代时，就该意识到她情绪一激动说话就增多的毛病的，习惯保持沉默的系统默默想，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试探性地开口。
“的确与旱灾一事有关，具体事由姜帝应该会同你交代，若有缺漏，我会同宿主补上。”
想到刚才小帝姬一连串的问句附带的强烈情感，甚至连“本帝姬”这种自称都用上了，她又补充道。
“第一项任务为新手教学任务，不会太难的，宿主大可放心。”
怎么跟太傅布置文章时那种“此文章帝姬想必定然信手拈来”，然后哐叽甩下一篇她绞尽脑汁也做不出的题目时的口吻如此相像？姜熹悦愤懑想到。
然而她听此言语，不知道从何生出一种安定感，竟然奇迹般地相信了系统所言。
“帝姬，德清殿已到，奴婢就不陪同帝姬入殿了。”已至殿阶下，凌霄停住了脚步，候立在一旁，“奴婢多嘴一句，先前给的叮嘱不知帝姬听进去多少，但望帝姬记住一点，”
“陛下今日心情不好，望帝姬进去切勿顶撞，凡事先应下罢了。”
姜熹悦走向殿门时，脑子里还是盘旋着这句话。
姜帝的脾气向来算不上好，尤其是对她这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三女儿，更是未曾和颜悦色过，她向来是从不忤逆，凡事老老实实应个是，转头再去做那些姜帝懒得管的小动作。看来今日姜帝必定大动了肝火，才让听着了风声的帝后忧虑不止，又让一直陪着的凌霄再三叮嘱。
大殿里很静，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殿内大大的冰台起的作用，立在殿内等候的姜熹悦竟然在酷暑天感到了一丝寒意。
姜帝从她进来时就未曾开口，只不断的批阅着奏折，眼见着脸色越来越差，她撂了笔，深深蹙了蹙眉，才抬起头看向候立着的姜熹悦。
“今日太傅上奏，称你已过及笄礼，该去宫主殿修习了。”
姜熹悦微微一愣，她满脑子揣测着任务的事，倒是没想到姜帝大半夜叫她来是为这事，一时间有些错愕，一面脑海中不断向系统发问，一面老实地应了一声，静静等候姜帝下文。
“宫主殿修习，可是你愿去做的事？”姜帝猛然发问，“尚书房的六艺尚且学的马马虎虎去宫主殿无非又是苟且度日罢了。”
姜熹悦低垂着头不回答。这种来自于姜帝的鞭笞，每月少说得有一回，像是太傅给双方布置好的任务。
姜帝也习惯了来自姜熹悦的沉默，她早已知晓，这个三女儿未曾遗传到她的鸿图大志，对于帝皇之业丝毫不感兴趣，她原以为等到及笄礼之后会有所改变，今日看来，不过是形势依旧罢了。
“也罢，明日收拾收拾去往宫主殿，如今你也不小了，好好收拢心思。你退下罢，叫怀川来，就说是旱灾之事。”
姜熹悦原是福身早想溜之大吉，却听闻到最后“旱灾”二字。虽则脑内系统丝毫没有反应，但她大概也揣测到了今夜所谓触发任务的缘由，大约错过了这个时机她再想接受任务就难了，她轻轻咬咬牙，开口道，
“儿臣也想替陛下为旱灾之事分忧。”
姜帝端着正要批阅奏折的笔，微微一顿，却不曾抬头，“还未学会爬，倒想先跑起来了。”
姜熹悦分辨不出姜帝话里具体的意思，只得更进一步，“于宫主殿修习也是修习，为陛下分忧理事也是修习，愿陛下……”
“胡闹！”姜帝重重撂下笔，抬头看向姜熹悦，“旱灾一事你可知牵扯甚广？三城十五县百姓的性命，岂由你胡闹？”
姜熹悦未曾料想姜帝生出如此大气，连忙跪下，“熹悦未曾胡闹，愿为陛下分忧为真，熹悦再愚钝顽劣，也定不会拿此事玩笑。”
“只是前日太傅才刚教习了‘善为国必先除五害，前日又才修习毕荒政十二条，这才想着能学以致用，为陛下分忧。”
“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姜帝神色稍缓，“近几日倒是认真了一番。”
姜熹悦轻轻舒了一口气，感受到姜帝神色的变化，于是缓下刚刚突然紧张起的心绪，在脑海中试图与系统商榷。
“我不是有什么天赋技能吗，我要如何改变陛下的思绪？快教教我。”
“姜帝心绪坚定，宿主的初级天赋奈何不了她。”
“啊？那你呢？你应该可以吧？你刚刚都能提示我所谓的荒政十二条，索性就再降低些新手任务的难度，帮我把陛下的心思稍稍改改？如何？”
“也罢，”姜帝的话语打断了正要喋喋不休的姜熹悦，也很好地缓解了系统的压力，“你难得有这份心，也该让你历练一番。统筹安排的事轮不到你，你的十二条暂且搁置，明日早朝后你来德清殿，跟着户部郭尚书好好修习。”
“是。”姜熹悦应声。
跪在那里的小女儿，前番还是据理力争的声调，此刻又软下喉咙满是愉悦，姜帝几不可闻的摇摇头，轻轻叹口气，终究只是个孩子罢了。
“你退下罢，明日记得早起。”
“是。”姜熹悦行过礼，正要退出殿外，又想到什么，扭头望向姜帝，“皇姊那边，可还要我前去通报？”
姜帝早已重新执起笔批阅奏折，此刻头也不抬，“不用了，你让凌霄进来便是。”
殿外凌霄正听到姜帝怒斥的声音，安排着小俾前去烹制降火的茶水，却见姜熹悦笑盈盈地走出殿内，“凌霄姑姑，陛下唤你入殿呢。”
凌霄呼出口气，笑道，“帝姬如此神色，想是哄好了陛下，这降火茶也就不必了，”又福一福身，“此刻夜深，帝姬回宫可要命下人打好灯火，奴婢这就不送了。”
凌霄已回殿内服侍，留的姜熹悦一边上着轿辇一边同系统交谈，此刻她仿佛了却一件大事，神色舒缓了许多，语调也轻快起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笑着从德清殿内出来呢。”
见系统不搭话，她也不恼，只是又想到了什么，“刚刚陛下转换心思，是你从中做了什么罢？”
系统顿了顿，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最终却道，“不是我。”
“不是你？那陛下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姜熹悦惊讶道，她试图揣测姜帝的心思，却发现当然揣测不出什么，于是她又转换角度，发问，“那你刚刚也就什么也没做？”
姜熹悦居然从系统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尴尬，“我也无能为力。我的力量因宿主而起，与宿主共生，宿主是初级天赋，影响不了心智坚定之人，我自然也没有办法。”
“也就是说我要努力获得更高阶的天赋，我们的能力才能一同成长？”
“是的，宿主的天赋能力会随任务的完成而逐渐升阶。”
“也就是说，我还得不断完成新任务，才能获取真正的影响她人的能力？”还未等系统回应，姜熹悦却话风一转，“等等，你刚刚说，你与我共生，岂不是也能影我的思绪？”
“也就是说，在德清殿外我心绪突然的安定，是你操纵的？”
“是。”
姜熹悦突然安静了，好像今夜众多的情绪波动戛然而止，不发一言。
系统保持着她擅长的沉默，却在姜熹悦身上，隐约感受到了德清殿内相似的感受，她还在斟酌该如何与这孩子般的帝姬沟通今日的所做所为，轿辇已经停下了。
“无论你是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姜熹悦在下轿辇前打破沉默，在脑海中说道，
“你永远不应该，也不能，操纵我。”
“善为国必先除五害。”——《管子·度地》
审签成功啦，给大家分享一下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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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任务触发:救民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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