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身行礼,面对这个父皇才娶进宫的妃子,姜昭也很客气。
起身作揖行礼,给足了她面子。
新妃名唤谢婉兮,永安王之女,原本入宫为妃的是她姐姐,但一年前,她患病离世,谢婉兮入宫,接替她姐姐的贵妃之位。
“太子殿下,生辰快乐。”
听后,姜昭只是笑得更深、更温柔。
谁都知道,太子母妃就是在她生辰这天离世,祝她生辰快乐,多多少少是在隔应她了。
“这是我给殿下准备的及冠礼,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声音低婉,又动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谢婉兮和她名字一样,看着温润贤淑,柔弱温顺,让人忍不住心疼。
姜昭含笑,命下人接过礼品,“多谢娘娘,贵妃娘娘有心了,真真是温柔贤淑,秀外慧中,不愧是先贵妃的好妹妹。”
据说新妃和先贵妃感情十分要好,先贵妃死后,谢家怕后宫无人,在先贵妃死后不到一年,就匆匆找人嫁进宫中。
本来那人不该是谢婉兮这个年纪尚小的嫡女,但她不知怎么说动家里,允许她嫁给年过花甲的老皇帝。
谢婉兮笑容未变,答道:“太子谬赞了。”
“贵妃娘娘,先落座吧,希望您能尽兴而归。”
“婉兮先告退了。”
谢婉兮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去内堂,笑容也淡了下去。
她果然没有看错,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太子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豺狼,阴险狡诈,睚眦必报,一点亏也吃不得。
跟着婢女的指引,来到内堂,此处是女客聚集之地,已经来了不少人,正拉着自己相熟的贵女聊着天。
见到她来,品阶低过她的都起身行礼。
“平身,各位就当我是自家姐妹,不必拘礼。”谢婉兮柔柔开口道。
“妹妹你来了。”
一个身着紫色华服,头戴玲珑步摇金珠钗的女子缓步走向她。
此人是如今朝野风头最盛的二皇子的生母,淮阳王的妹妹,淑妃。
自她进宫之后,淑妃常到她宫中拜访,说曾与姐姐是好友。
谢婉兮不置可否,淑妃此人城府极深,姐姐为人单纯善良,不可能和她成为好友。
只是她三番五次来找她,以为她是柔弱可欺的呆木之人,为了拉拢她,与她说了不少宫中秘事,也省得她到处去打听了。
“淑妃姐姐。”谢婉兮躬身行礼。
本来她的品阶和淑妃相同,无需行礼,但她一向温顺有礼,面对比自己入宫早些的妃子,也是行礼,给足她们面子。
“好妹妹,咱们姐妹就不要客气了。”淑妃挽住谢婉兮的小臂,将她带到自己位置旁边。
谢婉兮听着,只是浅笑颔首。
谢婉兮旁边,是早已来到的贤妃,贤妃与皇后娘娘就是真正的闺中密友了,太子十岁回京,孤立无援,全靠贤妃照顾。
谢婉兮也朝她躬身行礼。
如今皇帝陛下年事已高,而太子殿下尚还年少,没有政绩,众皇子蠢蠢欲动,想要越轨夺得皇位。
这其中,二皇子风头最盛。
现在朝堂局势尚不明晰,谢家并不站队。
贤妃回以一礼,并未多说。
谢婉兮和贤妃关系平平,只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落座后,又有贵女来攀谈,谢婉兮浅笑回应,温顺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
只是面上应付着,心里却暗暗思忖。
这皇城只是表面繁华,内里却是污秽不堪,姐姐那样单纯美好的人怎会适应?
姐姐曾与她有过几封书信,说是身子莫名越发的差,御医查不出毛病。
父亲曾送一名医,跟着姐姐的十三皇子,那医师悄悄替姐姐诊断过,说是姐姐的症状显然是被人下毒,但一直找不出是何人所为,也一直未找出毒物。
直到两年前,姐姐香消玉殒。
宫中歹人太多,个个都是面慈心狠的豺狼,入宫之后,谢婉兮无处不谨慎小心,衣食用物,无一不查。
只是入宫已一年,还是未能找出当年谋害姐姐的歹人,就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此时,一个婢女来摆放糕点,谢婉兮还在和其他贵女说着话,无意低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垂着头的婢女脖子上,有一小块红色的胎记。
谢婉兮没有多注意,继续和贵女们谈着天。
婢女放下糕点,就躬身出去,继续去前厅伺候。
前面的宴会厅内,姜昭也在应付着来和她攀谈的大臣。
言谈有度,诚恳谦逊,举止优雅,温润有礼,不愧她“谦谦公子,举世无双”之名。
待大臣都回到自己位子上,继续听歌赏舞,姜昭才得空下来,拿起手边的糕点,咬了一口。
这时,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
“臣参见太子殿下。”
姜昭放下糕点,看向来人,那人穿着一身紫色劲装,腰间缠着黑色编带,眉眼冷峻,虽是垂首,但骨子里的傲气不减分毫。
姜昭起身微扶起她,“风将军不必拘礼,快快平身。”
此人是镇南王风文州之女风栖野,四年前镇南王世子风青阳遭人谋害,死于皇都。
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最后查出是风青阳之前招惹的一江湖野士,心怀怨恨,在风青阳出游之际,将其杀害。
堂堂镇南王世子,一生竟这样草草结束,多数人对这个结果心有怀疑,毕竟风青阳武艺高强,智谋无双,怎会如此轻易就被杀害?
但这是陛下亲自命人调查,公布出来的结果,即便心存怀疑,也无人敢提出异议。
风青阳死后,还出现一个问题,就是皇上下旨,各诸侯王世子五岁之后,必须送到皇家开设的学宫——文翰宫学习,及冠后入朝为官,直到诸侯王去了,才能回到封地继承封号。
镇南王府,子嗣稀少,连续两代,竟都只有两个孩子出世。
风青阳是镇南王家唯一的男儿,他死后,谁来继承镇南王的封号?
或者说,谁来替他继续留在皇都?
死了一个世子,镇南王府只剩一个女儿,无奈之下,镇南王竟将女儿风栖野送到边关,让她和戍边战士一起上阵杀敌。
风栖野不辜负他的期望,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势如破竹,仅仅两年,就将连年骚扰姜国边境的东蒙人打得节节败退,不敢再侵扰姜国领土人民。
皇帝欣赏她的才华,破格封她为宁安将军,统领皇城北门禁军,允许她上朝议政。
因而,她是唯一一个,以女子身份出现在满是男子宴席上的人。
让风栖野坐到身边的位子上,姜昭低声道:“表姐,你怎么过来了?”
姜昭十岁前都养在风家,可以说是和风栖野一起长大,感情十分要好,私下无人之时,姜昭都称风栖野为表姐。
“我查到一点东西。”风栖野低声道。
姜昭抬眼看向她,多年的默契,她一下就知道风栖野说的是什么。
风栖野一入皇城就开始追查她兄长遇害之事,姜昭也一直帮忙,但都没有收获。
“和谢家有关。”
“谢家?”姜昭低低呢喃,“永安王……”
丝竹声声不断,柔美的舞姬随歌起舞,宴会上接杯举觞,但众人的视线,或多或少都落在太子身上。
浅浅抿了口酒,祁任抬眼看向高台上坐着的二人。
前脚密探才来报,说是有只小老鼠被逮到了,后脚,风栖野就去给太子分享情报。
这表姐弟两人,感情还真是深厚。
正好一婢女来摆放新糕点,祁任放下酒杯,准备斟酒,但却在看到婢女之后顿住。
这胎记……
祁任脑海中闪过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在相同的位置,那人也有一个红色胎记。
只是,那家的人,不是早在十八年前就死光了吗?
婢女摆放好糕点后就躬身离开了。
祁任斟满酒,勾起唇角,若真是那家的遗孤,为何她不逃命,远离皇都这是非之地?
如今隐姓埋名,潜入太子府,意欲何为?
这太子府,真是有趣。
太子的及冠宴到了亥初才结束,祁任喝了不少,毕竟这么好的酒,可不是随时都能喝到的。
她脚步有些虚乱,告别太子和其他大臣后,坐上马车,回到自己府上。
坐在榻上,祁任揉揉额角,身边站着的是自己的亲卫。
祁任淡淡开口:“去查一下,当初王家有没有逃过一劫之人,尤其是女子。”
亲卫拱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祁任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屏风之后。
脚步轻缓,但十分平稳。
抬手解开衣物,旁边浴桶中已经放好了热水,祁世子自小不喜欢婢女伺候,没有允许,婢女小厮都不能进入她的房间。
脱下衣物放到一边,胸口处竟还缠着一圈圈的白布,祁任将束发带扯下,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披散在背上。
又将胸前缠着的白布解开,被束缚之处得以解放,谁能想到,一代天骄的淮阳王世子竟是女子!
祁任缓步走进浴桶,屏息闭眼,将全身都沉入浴桶中。
脑海中想着白天那人的一举一动。
冷傲的眉眼,英气的面容,永远挺直的肩背,利落束发,劲衣在身,明明是女儿身,在一群男人中也毫不逊色。
那人不轻易笑,但是笑起来,如冬雪初融,春风拂面,万物复苏……
一口气用尽,祁任破水起身,抹去面上的水珠,脸上的脂粉也脱落下来,露出一张清丽白皙的脸,柳眉微蹙,一双桃花眼中尽是寒光。
白日密探说有小老鼠被抓,她知道,人一旦被太子和风栖野控制,再想动手脚就难了,所以她将计就计,在那小老鼠家里放了一些东西。
现在姜昭她们应该顺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去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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