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怜在柴房待了一晚上加一天,本来以为自己搞不好要被狠毒的郑尚食圈禁在这里许久,靠着宝灵的“接济”糊口,谁料隔日一大早,就被放了出去。
她一瞬间甚至觉得有点不真实。
但很快,她也顾不上考虑自己的感觉了,因为眼前郑尚食正阴着一张脸训话。
“你们这些个顽不吝,都给我皮子紧一紧,随侍之事,不可有丝毫差错……”
听着训话,单怜这才明白,原来她之所以被放出来,是因为她作为尚食局的宫女,恰好被挑中随侍今日国寺祈香一行。
“若是有人行差踏错,辱没了我尚食局的名声……”
说到最后,郑尚食向单怜投来一个明显的警告眼神,单怜默默低头,表面顺从,但内心里,乐天的性格却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这趟出行的伙食和见闻。
这伙食嘛……既然是随侍王驾,那想必她们这些宫女多少也能稍微沾点光,吃上点好东西吧。
见闻更不用说了,这还是她“穿”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景致呢!
至于那人,想必她这样的小喽啰只是远远地缀在队伍最后,就算要帮忙施粥布善之类的,也必然淹没在众多侍人中,压根就不必担心有什么单独、多余的接触。
想到这里,单怜顿时大感放心,心绪一片晴空。
很快有小宫亚来召集她们这些被挑中随侍的宫女,领着她们到指定地点等候。
单怜老远看见前天那位御前总管站在人群前面,正想着自己被挑中随侍多半只是巧合,然后便见那位总管转眼看到她,对她微微颔首示意。
单怜愣了一下,赶紧乖巧行了个礼,来了毕竟也有好几天了,她早跟宝灵学会行礼了。
随之又想,怎么感觉,这个总管好像对她的态度挺友好的?
倒不是说,宫中稍有些资历的人,都应该像郑尚食那样,与人为恶。
只是,对方对她的态度,好像稍稍有些区别于旁人。
单怜打眼偷瞄旁边,果然看见好几个宫女宫亚拿眼神悄悄打量她,样子像是在说,她有什么来历?
所以,这个态度果然是有异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说,那人给一颗糖打一巴掌的手段还没结束?
被挑来随侍,该不会也是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吧?
她,她说破大天不就是在祭典上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外加前天不小心没站稳吗?有必要这么针对吗?
单怜越想越觉得迷惑,总觉得,事情不该是她想的这样,对方堂堂一个国王,怎么可能跟她一个宫女计较至此。
虽说宫女只是她的马甲吧,但对方现在应该也不知道呀。
单怜心里像有十八只兔子乱撞一般,左思右想都不得要领,只能心底暗自警诫自己——这趟随侍,千万记得谨言慎行,免得再铸成什么错误。
最关键的是,一定一定,要离那个漩涡中心,那个危险人物远一点。
她面容是如珺佩般高贵清傲、冷月般精致凌厉没错,可只要一接近她,好像就总会有些不受控的事情发生,她对此很不适应,有种强烈的危险感。
像她这样,从小到大依靠自己汲汲求生的人,最紧要、最敏|感的事情,就是远离危险源。
伴随着单怜对自己的一番提醒诫告,不多时,王驾启行,单怜身为随侍宫女,如预想般只需远远地缀在队伍后方,她一颗不安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宫门大启,烟火乍现。
踏出森严王宫的单怜,盯着画卷般跃然眼前的繁华都城街景,贪婪地看个不停。
虽有王仗出行,但并未如影视剧中那般,对周遭百姓进行驱逐或赶斥,相反,端肃整齐的仪仗与祥和欢欣的街景融合得极好,两者相互映衬之下,很有几分太平盛世的意味。
也正因如此,单怜才得以一饱眼福。
单怜一边跟着队伍有条不紊地行进,一边望向路边叫卖鲜花的卖花人、表演杂耍的艺人、笑脸迎客的小摊摊主,默默在心里暗道可惜——
可惜宝灵这趟没入选,不然两人可以一同讨论欣赏这样繁华热闹的景致。
单怜独自在心里品味着眼前这般安宁祥和的众生相,忽然又有些感慨。
那个人,其实是个仁君、明君来的。
看她治下的景象就知道了。
残苛君主的暴政之下,百姓多是战战兢兢、杜口木舌、噤若寒蝉,能活命便已是极大的恩赐,哪里会有这般面对王驾泰然安和的景象。
所以……
给一颗糖打一巴掌的幽微心术就只用来对付她是吗……
想到这里的单怜不由从些微的感念又变成磨牙霍霍。
真是个小心眼、不怀好意的国王,她是有做错,可也没有那么罪大恶极吧,都不说给她个痛快,非得这样对她用手段!
单怜这厢在心里像个背后灵似地嘀咕尊贵的国王,而被念叨的国王本人则是喉间微痒,咳嗽了一声。
随侍銮驾的郑总管很有眼力见地递上茶水,萧琴狩却摆了下手,“唤林芙过来。”
国王身边有八大近卫,其中六位卿君、两位婵娘,而眼下所唤的林芙,则是八大近卫之首。
林芙很快来到御前,便听今上吩咐,“你们几人多加注意保护太后,今日要在寺中斋戒留宿一日,太后寿体不得有失。”
“遵旨。”
祭天大典、国寺祈香、正式出行,乃是国王亲下民间体察的一套例行流程,而同样例行的,还有国寺祈香这一日,要实行斋戒和修习劳役,以期静心明志。
这一点王宫总管以及许多在宫中服侍时间长的老人知晓,而像单怜这样初来乍到的菜鸟却是一无所知。
所以,当她忙前忙后、极其卖力地帮忙分发完善食、善衣及一应书物,肚子正唱起空城计,满心指望着好好饱餐一顿、吃顿有油水的,却得知只能茹素时,当场便感觉一个晴天霹雳!
更晴天霹雳的是,饭后还要服劳役,帮寺里洗碗。
为什么是帮寺里呢,因为不止要洗她自己的碗,而是全部!全部的碗!
当然了,不止她一个人要服劳役,其它还有洒扫、抄经等各种各样的劳役,只是没有分到她。
单怜望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碗,忍不住怨念。
说好的美餐呢!就这!
虽然寺里把素食也做出了不错的滋味吧,但毕竟那还是素食啊!
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就没吃过一口肉,这谁顶得住啊!
单怜也不管根本没人跟她说好,出宫吃美食本就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期盼,径自一边干活一边忍不住又怨念起那个本该让她沾光的人。
然后,好的不灵坏的灵,她个乌鸦嘴,刚在心里磨刀完毕,一转身,便见到那尊贵神祇般的人,竟然正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擦桌子。
单怜本来正要把洗好的一摞碗放到木柜中,一见到她,当即一惊,又如上次一般方寸大乱,眼看着就要摔下来!
萧琴狩反应迅速地把人扶住,随即不由皱眉。
眼前人这三番四次的行为,实在很难不定义为演技。
这番表演,外加眼下,她拂起的袖子上露出的伤痕,无外乎都是为了吸引她注意、博她同情的设计。
真是……大胆。
单怜手里端了一摞碗,没法像上次一样飞快闪开,慌乱之下,只能把眼神垂下,口里呐呐道:“陛下。”
萧琴狩近距离看着她,发现自己比她高出不少,以她的角度,能很轻易地看到那发颤的鸦羽般的眼睫,还有绯色的耳垂。
这种感觉,极为微妙,极其陌生。
她已经三番两次警告对方不要存些不该有的心思,可对方显然执迷不悟,仍在施用手段。
大胆到让威仪如她感到困惑。
同样让她困惑的,是她自己又抗拒又微妙奇异的反应。
萧琴狩向来不惯于跟婵娘接触,更不惯于分析当下这种极其微妙、难以辨别的心绪,于是只能依照本能行事。
她放开扶着人和那摞碗的手,信口道:“朕还以为,你不会正常说话。”
什么,什么叫不会正常说话?
单怜想了想,发现前两次在她面前不是哭就是求,总之怂得很,确实不太正常。
可她也实在正常不了,她一见到这个人,就有种被吃定的感觉,打从心眼里害怕。
所以,眼下所谓正常……也仅限于刚刚那两个字了。
单怜正噤若寒蝉,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便听上方又传来一句话。
“你打算施用这些手段到什么时候?”
萧琴狩问得淡定,却惊起了单怜这只鸥鹭。
这,这简直是恶人先告状!
施用手段的人是她吗?明明就是她自己!
听到这话,单怜内心深处隐藏的一丝莫名的委屈翻腾出来,连对眼前人固有的恐惧都暂时抛开了,抬起脸坦言抱怨:
“施用手段的人是陛下!明明送来柠香酥表示不计前嫌,却又不忘向尚食通报奴婢的错处,给一颗糖打一鞭子,奴婢记得一清二楚!”
话一说完,单怜顿觉不妙。
完了,她是怎么敢的!
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怎么说出来了!
触犯龙颜,她不会被当场拖出去斩首示众吧!
sos!sos!sos!
自觉小命不保的单怜一个激灵就要下跪,来自上首的一句话却把她钉在原地。
“朕何时通报了?”
萧·抓重点第一名·勉:不是我的锅我不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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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微妙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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